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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公元八八八年,唐僖宗文德元年(5)

杨师厚边走边道:“葛将军,杨某已无去处,特来投奔阁下了!”

葛从周喜出望外,问道:“果真吗?”

杨师厚道:“杨某怎会欺瞒葛将军呢?只不知沛王能否相容?”

葛从周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杨师厚跟前,拉着他的手道:“自从末将与沛王说过杨将军之事后,沛王一直渴望能与杨将军一见。能得杨将军相投,沛王定会欢喜万分的,只不知杨将军为何此时才来相投?”

杨师厚道:“不瞒葛将军,其实杨某早就不满李太傅的所作所为了,前些时候,他竟命杨某率军去攻袭晋州,杨某不愿,只好借故有病,请假在家休养。张全义夜袭河阳之时,杨某就带着一些部属悄悄地逃出了河阳城,在这个村庄驻扎下来。后来听说李克用、沛王分遣大军前来,几经思量,最后才决定投靠沛王的。”

葛从周大喜,拍手说道:“太好了,能得杨将军相助,实乃我汴州之幸也!”

杨师厚说道:“此时,李存孝正分兵围攻怀、孟、绛河阳三城,三座城内粮草殆尽,河南兵已危急万分,将军赶快去救他们吧!”

葛从周邀他一同救援河阳三城,杨师厚道:“我本河阳旧将,背叛故主已属不该,又怎能返身攻伐呢?”

葛从周甚为理解,遂写了一封荐书交给了杨师厚,杨师厚便带着家眷,率领其部属李铎、何洇等人告别了葛从周,直奔大梁而去。

朱温久闻杨师厚之名,得其来投,自然喜出望外,当即任命他为忠武军牙将。

正在围攻河阳三城的李存孝听到汴军前来救援河阳的探报后,留下李罕之、安金俊、薛阿檀等率步军继续攻城,令安休休为前锋率一千沙陀骑军迎击汴军,他则与史俨率三千“飞虎骑军”随后跟进。

牛存节原为河阳旧将,对河阳地势十分熟悉,一听说河东军前来,便在流沙河设下了伏军,安休休正中埋伏,他所率领的沙陀骑军几乎全军覆没,他本人率领一部残军拼死杀出了重围,落荒而逃。

安休休知道,李克用最恨败兵之将了,他若是回太原,李克用是决不会饶了他的,说不定连性命都保不住,几经思量,他竟率领败军投奔秦宗权去了。

牛存节率汴军乘胜进驻温县。此时,他们所带军粮已经用完了,而当地百姓也因连年干旱,早就没有存粮了,只有一些晒干的桑葚。牛存节便命汴军以金银器具与当地百姓换取桑葚,权作军粮。

牛存节刚在温县驻扎下来,李存孝就到了。牛存节闻讯,连忙率军出战,李存孝自恃勇猛,喜欢单打独斗,直到汴军列阵之后,才策马出阵,大叫道:“汴军中有能打的吗?出来与我飞虎子战上一场!”

汴军偏将童大山大怒,策马直奔李存孝,但只一个回合,就被李存孝打下了坐骑。童大山之弟童大海连忙出阵去救童大山,却被李存孝一槊打碎了脑袋。汴将李统、梁延英、刘澜、黄奇等大怒,皆大喝着上前,李存孝大展神威,将众汴将一槊一个,统统打下马来。牛存节见状大急,正要拍马出阵亲自迎战李存孝,突然之间,杀声四起,葛从周、徐怀玉、张存敬、王彦章各军恰在此时赶到了,不一会儿,就将河东军围在了正中。不过三千飞虎骑军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而且眨眼间就围成了一个圆圈,人人张弓搭箭向汴军连射,果然是箭无虚发,汴军纷纷中箭。汴军大惧,只好后撤,远远地围着河东军摇旗呐喊。

王彦章听说李存孝已经连伤六员汴将了,不禁斗志大炽,拍马舞枪直奔李存孝,高声喝道:“飞虎子,可还记得当年太康之约吗?今天就是咱们履约的时候,你敢不敢与我一战?”

李存孝闻言,抬头一看,不禁哈哈笑道:“原来是王铁枪啊,我早就想与你比试了,来来来,咱们这就大战一场!”

二将当时就斗在了一起,果然是一场好杀!葛从周、牛存节、张存敬、徐怀玉等人皆是久经战阵的猛将,但也从未见过如此恶战,皆悚然变色。李存孝、王彦章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都较瘦弱,面色也都黝黑,只是李存孝略显蜡黄,眼窝稍深;王彦章脸上却泛着青色,五官也更端庄些。两人的兵器都在百斤以上,但在他们手里,却轻如木棍,槊来枪往,都带着强劲的风响,再加上“黑云”、“追风”两匹战马轮番入阵,直看得两军人人变色,个个惊呼,连喝彩都忘了。二人战至二百多个回合,仍然不分胜负。但葛从周察觉到,王彦章的大枪已经有些滞缓了,而李存孝依然从容镇定,看上去毫不吃力的样子。他心中不禁暗叹:这个飞虎子真是天生的神将,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

葛从周担心王彦章有失,连忙下令鸣金收军。王彦章一听锣响,只得退出了战圈,由衷地对李存孝说道:“飞虎子果然名不虚传,我王彦章心服了!”

李存孝也竖起大拇指说道:“王铁枪也果然了得,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对手!”

经此一战,王彦章方知天外有天,自此之后,便收敛了性情,除了刻苦练武,还悉心研习用兵谋略。

李存孝见汴军人多势众,只好率飞虎骑军撤出了战场。葛从周久闻李存孝和飞虎骑军的厉害,若是混战,汴军虽然数倍于敌,但也不会讨得了便宜,只好令汴军撤回了温县。当夜,葛从周率军突袭李存孝营寨,李存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好率飞虎骑军突围而去。丁会、葛从周随即率大军直趋孟州。康君立见汴军势大,军中粮草又已用尽,只得解围退兵。

牛存节闻讯,当即率军急追,眼看就要追上河东军了,正要挥军掩杀,突有一人一骑拦住了去路,口中高叫道:“李存孝在此!谁敢来追?”牛存节大怒,舞动铁棒就上,李存孝举槊相迎,棒槊相撞,直震得牛存节虎口生疼。牛存节大惧,知道自己不是这位飞虎子的对手,只得引军退回了孟州。李存孝也不追赶,勒马徐徐而去……

自从李克用率沙陀军收复长安以来,沙陀军一向是战无不胜,威名播于天下,几乎成了难以战胜的“常胜之军”!不想,此次在河阳吃了亏,损失虽然不大,但终归是被汴军给击退了!旧仇未了,又添新恨,李克用能不气恼吗?因而,当康君立、李存孝、李罕之率军回到太原后,李克用独眼之中凶光毕露,当时就要亲率大军南下去围剿汴军,攻取河阳。众将都不敢言语,唯有刘代云开口劝道:“张全义贤名播于四方,如今又有汴军襄助,伐之不利;邢州孟方立连经大败,已成惊弓之鸟,不如集全力攻取邢州,然后再图进取。”

李克用气冲冲地问道:“难道说河阳就这样便宜给朱温了?”

刘代云道:“我们可遣一大将镇守泽州,伺机袭扰河阳。待我军占据邢州后,再图河阳不迟。”

李克用知道她说得有理,只好忍住怒气,问诸将道:“你们谁愿意去泽州啊?”

李罕之抢先答道:“俺愿去!”

李克用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孤就任命你为泽州刺史,领河阳节度使。”

然而,三天过去了,李克用却迟迟不给李罕之派兵。李罕之虽然为人粗鲁,但也知道李克用这是不信任他,只好主动要求把李颀留在太原,李克用这才拨给他五千人马。李罕之临走,又把符存审留了下来,让他照顾李颀。

李罕之一到泽州,就依照李克用之意,趁机大肆掳掠。他原本就是“混世魔王”,打家劫舍是他的旧业,这一下,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一时之间,怀、孟、晋、绛数州,随处可见李罕之的乱兵,数百里内,州无刺史,县无令长,田无麦禾,闾里无居民。百姓们只得互相聚集,村寨自保,即便如此,出寨打柴、汲水的百姓,也不时地被乱兵俘获而去。即便一些处于深山峰顶、路途艰危的山寨,也被李罕之部众所攻取。

蒲、绛之间,有座高山叫做摩云峰,逃难百姓无处安身,只好逃到峰顶建造寨栅,以避寇乱。但李罕之仍不肯放过,遣百余军士硬是将其攻了下来。为此,军中就给李罕之取了个外号,叫做“李摩云”。由此,数州百姓被屠戮殆尽,荆棘蔽野,烟火断绝了十几年。

李罕之离开太原后,李克用就把李颀接到了府中,符存审自然也跟着李颀进入了李克用府,整日里不离李颀左右。李克用见符存审少年英武,心中甚为喜爱,便遣人打问其出身来历,他这才知道,符存审原本也出身于行伍之家,字德祥,陈州宛邱人,其父符楚曾为本州牙将。

说起符存审投靠李罕之一事来,还真有点侥幸:

符存审少年时就爱打架斗殴,因误伤人命而被判为死罪。临刑时,他指着刑场旁边的一段危墙对刽子手说:“我家贫困,又无亲友,我想死在那个墙下,恳求官爷开恩,在我死后顺势推倒那座土墙,掩盖住我的尸身,也免得我被野狗吃了。”刽子手见他说得可怜,就答应了他。

就在当时,任陈州主将的李罕之正在饮酒作乐,他对爱姬燕燕说:“你会跳舞,要是能有个会唱歌的就好了,有歌有舞,俺这酒喝得才有滋味。”

燕燕道:“过去有位叫符存审的少年经常为我伴歌,歌唱得非常好听。”

李罕之问:“他现在在哪里?俺这就派人把他召来。”

燕燕道:“听说他犯了死罪,今天问斩,此时可能已经死了,唉,真是可惜!”

李罕之道:“午时还没到,说不定还没死呢!俺这就派人把他召来,如果他歌真唱得好,俺就赦免了他的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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