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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公元八九四年,唐昭宗乾宁元年(2)

董昌也有此想,便对钱镠说道:“具美先退下,容我考虑一下,明天再回复你。”

次日,钱镠收到了董昌的回复:他不但答应了钱镠的要求,不再称帝,而且愿意奉送犒军钱二百万,随后又将吴瑶、王温、韩媪三人送给了钱镠。

吴瑶等人刚一进寨,罗隐即下令将三个妖人斩首,王温、韩媪一句“冤枉”还未出口,人头就已经落地了。

钱镠见董昌改过,心内高兴,当即下令收军回杭州,罗隐心内却连叫“可惜”。

钱镠刚刚回到杭州,探马就接连来报:杭州军刚刚撤离,董昌又竖起了帝旗,并已遣其大将陈郁屯兵香严,崔温屯兵石侯,汤臼扎营于石城,袁彬增援余姚,又遣使约杨行密出军夹击杭州。钱镠大为后悔,忙与罗隐商议对敌之策。

八大书记

杨行密是在前往泗州的路上接到董昌求援信的,此前,他刚刚亲自率军攻取了濠州,而朱延寿、柴再用则攻陷了淮南重镇寿州。为此,新授泗州防御使台蒙特意设宴庆贺攻取二州,杨行密正和徐温一道前往赴宴。

杨行密边走边看完了董昌的求援信,然后又递给了徐温。徐温看罢,说道:“董昌一介跳梁小丑,原本不需放在心上,只是这钱镠乃当世枭雄,又有罗隐、顾全武、成及等人襄助,一旦占据浙东,吴越就将为其所有。听说他已与朱温修好,到那时他与朱温南北呼应,实乃我心腹大患。依我看,不如就答应了董昌,出兵攻讨苏州、杭州,以牵制钱镠。”

杨行密拍手赞道:“敦美此言正合我意。”

二人边走边商量出兵部署,随后,杨行密又道:“还有一事,敦美得帮我一下:此次攻取濠州,本王偶然得到一个孤儿,姓李,小字正奴,今年尚不满八岁,不但长得眉清目秀,而且极为聪明伶俐,自称是宪宗之子建王李恪的后裔,因战乱而家道没落。本王极为喜欢,本想收他为义子,又担心渥儿不能容他,不如就请敦美代为收养吧!”

徐温知道,杨行密之子杨渥心胸狭窄,确实没有容人之量,便道:“此事我也听说了,既是主公慧眼所识,此子定当不凡,不如主公连名字也赐了。”

杨行密道:“我已想好了,可取名知诰,字正伦。”

二人说着,已到了台蒙府第。杨行密放眼望去,只见台府雕梁画栋,气势雄伟,待台蒙把二人迎进屋内,屋内摆设更是极为奢靡。杨行密当时脸上就有不悦之色,庆贺宴上更是很少说话,因而庆贺宴沉闷至极。宴罢,杨行密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泗州。

台蒙看在眼里,心中大为纳闷,送行之际,就悄悄问徐温缘由,徐温道:“你随我去看看主公的住处就知道了。”

台蒙不解,只得跟着杨行密、徐温前往濠州。到濠州之后,台蒙见杨行密的居处甚为简陋,屋内陈设也非常简朴,卧室内甚至还有多件打着补丁的衣服。台蒙大悟,当下就拜倒在杨行密身前,说道:“主公息怒,请恕台蒙奢靡之罪。”

杨行密连忙将其扶起,说道:“我少时家境贫寒,常常连肚子都吃不饱,如今侥幸富贵了,但也决不敢忘本!还望将军好自为之。”

台蒙甚觉羞惭,久久不敢抬头。

次日,杨行密赶回扬州,先遣使告诉钱镠,说董昌已经改过,应该原谅,又遣使见董昌,催其恢复朝贡,去除帝号,随后便出兵三路,征伐钱镠:台蒙率军攻伐苏州,田颙、安仁义攻掠杭州巡属,魏约率军攻嘉兴。同时上表朝廷,奏请赦免董昌之罪。朝廷不久下诏,授杨行密检校太傅、同平章事、上柱国、弘农郡王,又诏称:“疑董昌有心疾,而至狂妄自立,念其勤于供奉,准其还乡养病。”

董昌闻报杨行密起兵三路攻讨钱镠,不禁喜道:“钱镠这个背义忘恩的小人,竟敢起兵与我作对,如今淮南杨公三路大军征讨,我也不能让他轻省了,须得起兵与淮南相应。”遂令湖州守将徐淑率军协助魏约攻取嘉兴。

钱镠闻听杨行密三路来犯,不禁大惊。

罗隐道:“主公不必惊慌,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情势,可令成及、许再思、顾全武等分头抵御淮军,待其退去,再攻伐越州。另外,为牵制杨行密,须得联络杜洪、钟传,共同向大梁求援。”

钱镠依计,一面分遣使者前往鄂州、洪州、大梁,一面令成及率军救援苏州,令许再思迎击田颙、安仁义,令顾全武救援嘉兴。

顾全武临行,罗隐特意为其设宴送行,并嘱咐道:“老将军此去,一旦击退淮南军,不必回军,应趁势攻伐越州。”

顾全武领命,率军连破淮南军乌墩、光福二寨,继而奇袭徐淑大营,徐淑不备,不但全军覆灭,就连其本人也被生擒了。一时间,杭州军声势大振,淮南将魏约见势不妙,只得撤军,又被顾全武一阵追杀,损折了不少兵马。顾全武随即率军与许再思合兵一处,迎击田颙、安仁义。

田颙、安仁义率领淮南水师行至湖州,闻听魏约兵败,又见杭州军早有防备,也只好退兵。台蒙率军抵达苏州后,见成及军已经提前一天赶到了,台蒙无奈,只得扎下营寨。两军屡有对战,各有胜负。

顾全武见淮南军退去,便留下数千兵士守卫西陵,他则依照罗隐所嘱,与许再思率大军进入了越州。

就在吴越争斗正烈之时,刘建锋、马殷、张佶却在江西迅猛地壮大了起来,一时间军威远著,远近军民皆称其军为“龙骧军”,称刘建锋为“刘龙骧”。刘建锋甚为得意,欲占据虔州以为长远之计,但马殷却有不同看法,劝刘建锋道:“江西地贫人稀,董昌、钱镠、钟传等皆雄踞一方,近来,王潮兄弟又率军入闽,我军实难长久立足,须得另觅良地,以图根据。”

刘建锋道:“依将军看,何处能称良地?”

马殷道:“三湘大地,鱼米之乡,且又屏障天险,当可为久居之地。节度使邓处讷庸碌无为,兵弱将寡,可一举而夺之!”

刘建锋大悟,当即拜马殷为先锋使,率军西征湖南。

马殷率军西进,一举而下醴陵。潭州节度使邓处讷闻报,急令邵州指挥使蒋勋率步骑三千据守龙回关,以阻挡龙骧军。不久,马殷率军至关下安营扎寨,先遣使拜访蒋勋,蒋勋表示愿以酒肉犒劳马殷部众,请马殷回军。马殷见状,知蒋勋内心摇动,便再度遣使致书蒋勋道:“刘龙骧智勇过人,卜者说当兴起于翼、轸之间,今率十万精兵,志在必得。而蒋公仅以数千乡兵抵挡,其难可知。为免无辜送命,不如顺势送关,取富贵,还乡里,何乐而不为呢?”

蒋勋自觉马殷所言有理,便对守关将士道:“龙骧军允许我等解甲还乡,你等以为如何?”士卒闻听之后,皆欢呼雀跃,纷纷丢弃战旗,脱去铠甲,离关而去。马殷大喜,入关之后,即令精锐之士穿上邵州军的衣甲,打着邵州军的战旗,直奔长沙。长沙守将误以为是邵州军回城,丝毫未作防备。

就这样,马殷率领着一队人马大摇大摆地进了长沙城,径直闯进了节度使衙署。邓处讷此时尚在设宴款待客人,见有军士闯入,呵斥道:“军府重地,谁让你们进来的?怎么如此不讲规矩!”

马殷笑道:“我等是奉了刘龙骧之命,特来取君侯之命的!”说罢,一剑即将邓处讷斩于座上,随即出榜安民,迎接刘建锋入城。

刘建锋欣喜若狂,入城之后,即自称潭州留后,上表朝廷,请求授予湖南节钺。

奏表到达长安后,昭宗大为震怒,坚持不授节钺。没过几天,又有福建来使,称泉州刺史王潮攻陷了福州,并已将福建观察留后范晖斩首,王氏兄弟已兼有闽、岭五州之地了,也奏请朝廷授予节钺,昭宗更加震怒,“逆贼逆贼”地骂个不止。

新拜宰相崔胤奏道:“陛下息怒,请陛下想想看,刘建锋、王潮擅杀朝廷节度使、占据藩镇确为逆贼所为,但朝廷可有办法征讨吗?听说刘建锋、王潮已各有数十万大军,朝廷只需一纸拜书,即可招为朝廷之军,闽、湘之民也可安定下来,何乐而不为呢?否则,乱军必为祸患,于国于民,皆是不利。”

昭宗冷静一想,崔胤所言确是实情,长叹道:“不想朕竟成了周平王了!”只好下诏:建威武军于福州,以王潮为威武军节度使,以其弟王审知为节度副使;同时以刘建锋为湖南节度使,马殷为节度副使,张佶为行军司马。

两路朝廷使者刚刚离京,华州节度使韩建就押着杨复恭、杨守亮、杨守信及其党羽、亲族进京来了。原来,诸杨逃至阆州后,被李茂贞部将符道昭所围攻。坚守了不到半年,阆州就被攻陷了,杨守亮等人保着杨复恭突围而出,意欲取道商洛山逃往河东,归附李克用,不想,在乾元遭到华州兵伏击,诸杨悉数被擒。

诸杨刚被押到长安,朝廷就接到了李茂贞遣使送来的一封书信。这是一封杨复恭致仕时写给杨守亮的书信,信中在谈及杨复恭致仕一事时写道:“承天门本为大隋杨氏旧业,贤侄你只管积粮强兵,不必向朝廷上贡。想当初,老夫于荆榛之中拥立寿王,使其得到大宝尊位,不想,今日却要废掉定策国老,天下竟有如此负心的门生天子!”

昭宗读罢,龙颜怒极而笑,骂道:“老匹夫竟狂妄如斯!他这‘门生天子’一说,可说是亘古未闻!”遂令韩建监斩,将杨复恭、杨守亮、杨守信等人及其党羽、亲属近百人全都斩于独柳树下。

随后,诸杨从属也全部被斩,但有一人侥幸躲过了此劫——此人就是李巨川!

李巨川是与诸杨一道被俘的,他自知不免,便于押送途中,咬破手指,题诗于一片树叶之上,悄悄地令押送的军士送给了韩建,诗曰:

中箭飞鸟落杨林,又逢天火灭绿荫。

满腹哀鸣难啼血,一点指望垂翼身。

韩建早就知道李巨川之才,读罢血诗,唏嘘不已,令人星夜赶上押解队伍,将李巨川悄悄地带回了华州。韩建随后上表,将李巨川设计让诸杨分兵、暗助朝廷之事奏告给昭宗,昭宗览表,知李巨川始终忠于朝廷,这才赦免了他。

不久,韩建即聘李巨川为华州掌书记。

此时,汴州有敬翔,人称“再世孔明”;幽州有马郁,人称“赛子建”;华州有李巨川,人称“的卢”;太原有李袭吉,人称“神笔”;荆南有郑准,人称“鬼算子”;西川有周庠,人称“小张良”;魏州有李山甫,人称“千里驹”;加上名满天下的“西湖才子”——杭州之罗隐,号为“天下八大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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