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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识破阴谋

维克多家。雨后清晨。

两个爱伤者被捆住手脚,嘴里塞着毛巾,在墙角吓得瑟瑟发抖。

赫夫曼厉声质问洛霍:“上尉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霍:“报告总督阁下,这是维克多搞的鬼把戏!他看我们来了,就把两名游击队伤员绑了起来,想以此蒙混过去!尤里中尉,是这个情况吧?”

尤里顿时慌了手脚,急得语无伦次:“啊,是的,昨晚……我看到有人……”

安德鲁:“阁下,中尉先生说得对,看来是这样!”

赫夫曼盯着维克多,嗔怒:“维克多医生,你胆子不小啊!”

维克多却很平静:“将军阁下,你应该听听我的说法,然后再发表高见!根本不像两位长官说的,这两个人是他们花80比利时法郎收买的!他们精心策划了这场阴谋,目的是要把我和金铃抓起来!”

洛霍抬手给维克多一个嘴巴:“混蛋!你敢在总督面前诬陷我们!我枪毙了你!”掏出手枪就对准了维克多。

金铃立刻喊道:“长官先生,你敢在赫夫曼将军面前,枪毙我的未婚夫?”

洛霍急忙瞅赫夫曼,赫夫曼正嗔怒地瞪着他,安德鲁只好悻悻地放下手枪,一指墙角的两名伤员,愤怒地喊道:“总督阁下,这两个混蛋都是抵抗分子,应该立刻拉出去枪毙!”

维克多:“不!他们是被你们收买的,让他们自己说!”

两名伤员吓得浑身打颤,不敢开口。

安德鲁不动声色地瞅一眼洛霍,洛霍立刻心领神会,突然举枪对准墙角的两个人,“砰砰”两枪,两名伤员一头倒在血泊中。

维克多和金铃都被这突发事件惊呆了。

金铃脱口喊了一声:“上帝!”不由自主地向墙角跑去,跑到两人跟前,急忙试试高个的鼻吸,高个瞪着惊恐的眼睛已经死去,急忙又奔向矮个:“布克先生!”

矮个嗫嚅出一句:“谢谢您,金铃小姐……”脑袋一歪,死了,眼睛却瞪得圆圆的。

金铃轻轻合上了矮个瞪得圆圆的眼睛。

屋里的人都惊愕地望着金铃,就连安德鲁等人也感到十分震惊。从客厅里跑来的老人,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在胸前划着十字。

安德鲁急忙瞅瞅洛霍,洛霍立刻心领神会地说:“总督阁下,这回您看到这位小姐对游击队分子的感情了吧?”

维克多立刻怒声斥责:“请你不要胡说八道!这是金铃小姐心地太善,不忍心看到两个无辜的生命被你们打死,所以才跑过去看看!”

洛霍:“维克多医生,你不要再辩解了!据尤里中尉讲,你们一直在为游击队工作,你的地下室就是游击队伤员的窝点!”

尤里顿时惶恐起来,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不知如何是好。

安德鲁却不失时机地将他一军:“尤里长官,为什么不说话?你是最有发言权的!”

尤里只好硬着头皮,嗫嚅:“啊,是……”

金铃缓缓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来到赫夫曼面前,盯着他,故意大声嗔斥:“赫夫曼将军,你们用不着精心搞这样一个阴谋,派来两名假游击队员来陷害我,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拉出去毙喽,就像这两个人一样!”

安德鲁和洛霍深感震惊,面面相觑。

赫夫曼盯一眼金铃,愤怒地骂了一句:“你这个混蛋!”转身向门外走去。

安德鲁和洛霍等人都急忙跟了出去。

他们走了,客厅里变得静悄悄的,无一点声息,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地走着。三个人站在客厅里,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半天没人言语。

维克多:“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老人忽然抽泣起来:“孩子,都怨我一时糊涂……”

金铃忙劝慰:“不,夫人,也怪我当时……”

维克多:“都不要自我责怪了,他们既然怀疑上我们,早晚会找上门来的!”

拉丽特和艾德蒙、玛丽等一帮人涌进门来,亲德分子斯普林特都在其中。大家忙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没出事吧?”

“我们在外面一直看着你们哪!”

维克多笑笑:“啊,没事,谢谢大家!……艾德蒙,帮我把地下室的两具尸体抬出来!”

艾德蒙微微一怔:“谁死了?”

维克多:“两个被德国人收买的可怜虫!”

一听这话,斯普林特忽然一怔,急忙瞅金铃。

小镇旅馆。

赫夫曼怒气冲冲地走进屋来,安德鲁等人紧随其后。

赫夫曼盯着眼前的几位军官,暴怒地挨个质问:“几位长官,你们谁来向我解释这一切?谁是这次事件的策划者?是你?洛霍上尉!还是尤里上尉?还是……”他暴怒的目光最后落在安德鲁头上。

安德鲁仍然不失斯文地说:“阁下,我会向您解释的!”

赫夫曼愤怒地说了一句“很好!”转身向门口奔去,又回转身来,对尤里厉声道:“尤里上尉,从现在起,你被降为中尉了!”

尤里一愣,不得不敬礼:“是,阁下。”

赫夫曼:“中尉先生,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保证维克多一家的安全!否则,你的中尉也将值得考虑!”

尤里不得不再次敬礼:“是,阁下……”

赫夫曼转身匆匆出门,安德鲁在后面向尤里点点头,以示安慰。这一切都被跟在后面的胡里昂看在眼里。

总督办。日。

赫夫曼盯着恭恭敬敬站在面前的安德鲁,冷言道:“安德鲁长官,请开口吧!我很想听听你对这次事件的解释!”

安德鲁:“阁下,对不起,我首先向您道歉,事先没有通知您,使您产生了误会……”

赫夫曼厉声打断他:“误会?误会你们背着我去设圈套,用圈套去圈我的朋友!是吗?”

安德鲁:“不,阁下!您应该听我解释!”

赫夫曼:“我当然要听!我请你来就是要听听你如何设圈套,如何去陷害我的朋友的!”

安德鲁:“不,阁下!我们绝不是想陷害金铃小姐,我们所以这以做,正因为她是您的朋友,如果没有可靠的证据,我们不便对她下手!据我们掌握,她跟游击队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

赫夫曼愤然道:“所以你们就想当着我的面拿到证据,当着我的面把她逮捕,然后再当着我的面,把她拉出去枪毙!”

安德鲁:“阁下,请您冷静一下好吗?”

赫夫曼大怒:“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告诉你,我绝没想到我手下的官兵,竟敢背着我谋害我的朋友!”

安德鲁:“不,阁下,我们绝不会伤害金铃小姐,我们只是……”

赫夫曼:“你们只是出于对帝国和元首的忠诚,出于对抵抗分子的仇恨,所以才对一个中国女人下如此毒手!而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恰恰是本阁下的朋友!这其中的目的,大概你比我更清楚吧?”

安德鲁一扫平日的斯文,急切地反驳:“不!总督阁下,您完全误会了!我绝不是对您……”

赫夫曼:“请你不要再说了!”

安德鲁:“不,请听我解释!通过这次考验,我们完全可以解除对金铃和维克多的怀疑了!”

赫夫曼:“我已经不需要解释了!我只是奉劝你,安德鲁长官,不要把你的智慧和忠诚用错了地方!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堂堂的帝国将军,而不是一个反战分子,更不是你不共戴天的敌人!如果你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你的行动,你可以走了!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安德鲁长官,如果金铃小姐在比利时的任何地方发生危险,我都将毫不客气地拿你们盖世太保是问!”

安德鲁惊惑地盯着赫夫曼,好一会儿才说:“阁下,如果我伤害了您,请您原谅!再见。”

“再见!”

安德鲁不失礼貌地敬礼,转身出门。

赫夫曼盯着安德鲁的背影出门,缓缓地仰在沙发上,痛苦地闭上眼睛,久久不动。

安德鲁办公室。日。

一只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一张女人的速描画像,画像上的女人明显是画的金铃。“砰”一枪,一颗子弹打穿了画像女人的一只眼睛,“砰!”又一枪,一颗子弹又打在另一只眼睛上,“砰!”又一枪打在鼻子上,“砰砰砰”一连数枪,女人的画像被打得像筛子一样。

开枪者拿起手枪吹了吹枪口,这才看清是安德鲁。安德鲁用手枪将打烂的画像拨拉到地上,皮靴踩在画像上,狠狠地跺了几脚。

一个年轻军官忽然推开屋门,刚要报告,一看安德鲁穷凶极恶的样子,顿时吓呆了。

安德鲁气急败坏:“米希尔,你要干什么?”

米希尔:“对不起,长官……”急忙转身出屋。

安德鲁厉声吼道:“站住!”

米希尔急忙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过身来,胆战心惊:“长官,请吩咐……”

安德鲁:“刚才你看见了什么?”

米希尔惊恐万分:“报告长官,我什么都没看见!”

安德鲁:“不!你明明看见了!”

米希尔急忙争辩:“不,长官,我什么都没看见!”

安德鲁:“我相信你不会向总督出卖你的长官吧?”

米希尔:“不!长官,我什么都没看见!”

安德鲁:“你很聪明……”

米希尔急忙奔出门去。

著名天鹅咖啡厅。晚。

咖啡厅古朴、高雅,墙上世界名画。

许多喝醉的德国兵,搂着姑娘嘻嘻哈哈地调情,摇摇摆摆地跳舞,打诨逗趣地说笑。

在一张僻静角落的餐桌前,已经喝醉的尤里,手拿一瓶酒,摇摇晃晃往酒杯里倒着酒,倒完,端起酒杯就往嘴里倒去,酒洒了一身。坐在对面的安德鲁冲洛霍使个眼色,洛霍上前一把夺下尤里手里的酒瓶,“砰”一声放桌子上:“尤里中尉,你已经喝醉了!”

尤里瞪着醉眼,操着不太灵活的舌头,嗔怒:“松开!谁……敢阻拦我,我他妈枪毙了他……”伸手就去腰间摸枪。

一言未发的安德鲁端起一杯酒,照着尤里的脸猛地泼去,起身离去。

洛霍愤愤地骂了一句:“废物!”起身跟了出去。

被泼了一脸酒的尤里猛地惊醒了,惊愕地重复一句:“废物?……我他妈真是废物吗?”一口喝光了杯中酒,把酒杯猛地摔到地上,起身摇摇晃晃向门口奔去。

赫夫曼豪宅卧室。夏天的清晨。

床头放着一本《圣经》。床头电话骤然响起:“铃铃铃!铃铃铃!”

赫夫曼睡意朦胧地伸手接电话:“喂,我是赫夫曼,请问……斯普林特将军,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斯普林特沉重的声音:“赫夫曼将军,我知道打扰了您的好梦,可我不能不告诉您一个重要消息,‘巴巴罗沙’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

赫夫曼顿时睡意全消,惊愕地坐起来:“什么时间开始的?”

斯普林特:“6月22日凌晨四点三十分!”

赫夫曼惊愕:“今天?……凌晨四点点三十分?”急忙拿起手表看看,表针指向六点。

赫夫曼嗔疑:“英国这边还没结束,又去进攻俄国,战线拉这么太长,这是起码的军事常识,元首怎么这么愚蠢?!”

斯普林特:“元首不是这种观点!元首向指挥官宣布了对俄作战的特殊命令!”

赫夫曼:“什么特殊命令?”

斯普林特:“他说对俄战争,不能以狭义的姿态进行,必须以空前残酷无情的方式进行!要管理它!统治它!压榨它!戈林元帅在旁边还补充了一句:要像鹰一样地追逐它!元首宣布:德军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对俄国人实行集体报复,包括对他们的妇女和儿童,将不负任何法律和军队的责任!”

赫夫曼大为惊愕:“这不是公开让军队向俄国人施暴吗?”

斯普林特:“就是这个意思!”

赫夫曼惊讶地:“军队的部署情况怎么样?”

斯普林特:“我军共调动了153个帅、3712辆坦克、7184门火炮、4950架飞机,200多万的兵力,从波罗的海到喀尔巴阡山,同时展开了大规模进攻……”

赫夫曼:“斯普林特将军,瓦尔加他们是不是也开往俄国前线了?”

斯普林特:“我想是的……”

赫夫曼半天没言语,怔怔地盯着床头的《圣经》。

西蒙办公室。清晨。

西蒙西装革履地坐在办公桌前,一边整理桌子上的材料一边听着收音机,从收音机里传来女播音员兴奋的声音:“……6月22日凌晨四点三十分,帝国军队以其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从波罗的海到喀尔巴阡山1500多公里的边境线上,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俄国发动了大举进攻……”

西蒙顿时一惊,急忙停下来静听广播。

女播音员:“仍在梦中沉睡的俄国官兵们,狼狈不堪,毫无准备,纷纷缴械投降……”

这时,从门外忽然闯进来两个德国兵,立刻怒斥:“先生,为什么不把收音机交出去?帝国早就下令,不许任何比利时人收听广播!”上前就要关收音机,却被西蒙用手制止了。

西蒙不动声色地指指收音机:“听听,现在正播送你们帝国进攻俄国的消息呢!”

女播音员:“……开战第一天,帝国空军就消灭了俄国1200多架飞机,炸毁66个机场,致使俄国西部空军全部损失殆尽,剿获了大批俄国俘虏!帝国军队兵分三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白俄罗斯首府明斯克、基辅及布列斯特展开大举进攻……”

士兵惊喜地叫起来:“噢,上帝……这消息太棒了!”

西蒙:“先生,你看……”将身份证递过去。

士兵一看身份证,“啪”地敬礼:“对不起,公爵先生……请原谅。”

西蒙:“没关系,下回就知道了。”

士兵:“是,公爵先生!”敬礼,转身出门。

西蒙立刻关掉收音机,急忙拿起电话:“兰伯局长,我是西蒙……”

城堡附近。傍晚。

暮色沉沉,阴云蔽日。金铃手拿一束鲜花,挽着维克多的胳膊,两人忧心忡忡地走来。

维克多:“见到赫夫曼,一定要向他道歉,把情况给他讲明白,不要让他造成误会,我们必须全力争取他……”

金铃点点头。

维克多:“为了您的安全,决定让您暂时离开艾得利蒙小镇……”

金铃微微一震,眼里“倏”地充满了泪水:“您不走我也不走!”

维克多深情地望着她:“我也不希望您离开,可是,为了工作,为了您的安全……”

金铃趴在维克多肩头哭起来:“我绝不能把你一个人扔下!我一走,他们肯定会对您下手!他们现在所以不敢对您下手,就因为有赫夫曼将军的关系!”

维克多拍拍金铃的肩膀:“这不是我个人的决定……”

金铃:“是谁的决定?我去找他!”

维克多笑了:“好了,回来再谈这个问题吧。记住,不管赫夫曼如何对您发脾气,您都不要跟他搞僵了!您应该明白,您和他的接触,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只是你们之间单纯的友谊了,而是……”

金铃:“不用再说了。好了,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维克多望着金铃向城堡门前走去。

赫夫曼书房。晚。

书房宽敞、典雅,摆着两排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巴尔扎克、雨果、歌德、海涅、康德、黑格尔、费尔巴哈、叔本华等人的哲学著作及军事书籍。

赫夫曼坐在写字台前签署完一道死刑令,痛苦地长叹一声:“嗨……”感到一种罪孽深重,起身来到十字架前,虔诚地忏悔:“万能的主啊,求你倾听我心灵的祷告,聆听我灵魂的呼求,祈求你以圣灵的恩惠加力于我,使我摆脱无尽的困苦与惶惑……万能的主啊,求你恩赐我勇气和力量,使我从痛苦中得以解脱,请你饶恕我的罪过……”

“当当当……”金铃的敲门声,打断了赫夫曼与上帝的对话。

赫夫曼:“请进。”

金铃微微一怔:“赫夫曼将军,您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赫夫曼摇了摇头,指了指写字台前的椅子,示意她请坐。

金铃微微不安:“赫夫曼将军,您可能生我气了……那天我不是有意要伤害您,我是说给安德鲁长官听的。当时我很生气,就胡乱说了几句,请您千万不要介意。”

“请不要再说了,金铃小姐。”赫夫曼终于沉沉地开口了,“该道歉的不应该是你,而应该是我这位德国将军。”这位刚与上帝对完话、心灵仍然沉浸在忏悔之中的德国将军,终于向中国朋友敞开了沉重的心扉。“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反思一个问题,做为一名德国将军,做为德国派驻比利时的军政总督,竟连一位中国朋友的安全都无法保证,你几次险遭不幸,现在又遭到这种阴谋陷害……这不能不让我这位德国将军感到汗颜!我看到像你这样一位纯朴善良、与世无争的中国姑娘都屡遭厄运,那么,我们这个自视为高贵的日耳曼民族,自视为在拯救欧洲文明的第三帝国……不能不令人深思啊!”

金铃惊讶地望着脸色沉重的赫夫曼,好一会儿才说:“赫夫曼将军,没想到您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觉得我给您添了许多麻烦……”

赫夫曼:“不是麻烦,那是你们的权利。一个上帝赋予生命的生灵,都有权要求自己生存下去。”

金铃更为吃惊。

赫夫曼:“我觉得我是一个罪人,我常常在自我鞭挞中受着煎熬,我只能祈求主的宽恕。金铃,你的每次到来,都在鞭挞着我的灵魂,使我一次次地反思,一次次地叩问自己:赫夫曼,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向上帝忏悔了吗?我却无法回答自己……金铃,我请求你的宽恕。”

多铃:“不,赫夫曼将军,您千万不要这么讲!您对我的关照已经够多了,甚至引起了安德鲁他们的怀疑,我已经准备离开艾得利蒙小镇了。”

赫夫曼:“如果你离开,只能说明我这个将军无能,那将是我一生的耻辱!”赫夫曼一扫刚才的忏悔状,又恢复了日耳曼将军刚愎自用、不可一世的威风。“我不相信一个堂堂的总督连保护一个中国姑娘的威力都没有!”

金铃:“可是……”

赫夫曼:“我已经给他们下了命令,如果他们再敢找你的麻烦,我绝不会饶过他们!”

金铃:“赫夫曼将军,您为我所做的一切,太令我感动了。”

金铃:“不,我历来佩服那些有骨气的民族,佩服那些为独立而战的人。就像当年,我看到您父亲痛骂八国联军,反倒使我非常钦佩老人家一样。我觉得,如果中国人都像你父亲那样有骨气,中国就不会受欺负了。”

金铃惊愕:“赫夫曼将军,我没有想到您……”

赫夫曼:“你一定以为我也变成了战争狂人,连起码的人性都没有了。金铃,我坦率地告诉你,我只不过是身为将军,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我对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拯救自己的灵魂罢了!金铃,我也乞求你的宽恕。”

金铃大为惊讶:“不,您千万不要这么说!”

盖世太保总部。日。

一帮盖世太保官兵手举酒杯,兴高采烈,疯狂地欢呼。

“啊,俄国佬就要完蛋了,连莫斯科的咽喉要道斯摩棱斯克都被帝国军队拿下了!”

“太棒了!”

“希特勒万岁!”

洛霍举起酒杯:“来,为我们骄傲的帝国军队——”

军兵们齐声大喊:“干杯——”

众多酒杯“砰砰”撞到一起,大家纷纷一饮而尽。

洛霍:“真像希特勒元首说的,苏维埃就像一扇破板门,经不住我们帝国的几个手指,一捅就完蛋了!”

“用不多久,帝国军人就将在莫斯科红场上大摇大摆地散步了!”

“不,帝国男人就可以搂着美丽的俄国娘们睡觉了!”

洛霍:“我还告诉你们一个特大新闻,苏军西部空军司令经不住惨败的打击,开战第一天就自杀身亡了!”

众官狂呼:“噢——太好了!”

“下一个,该轮到斯大林自杀了!”

“不!该轮到俄国佬集体自杀了!哈哈哈……”

一群官兵正在得意忘形,安德鲁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大家立刻停下来,“刷”地立正,大喊一声:“嗨依,希特勒!”

安德鲁向众官举手回礼,一扫以往的斯文,冷冷地扫一眼满屋的狼籍,嗔怒:“帝国军队前线的官兵打得非常出色,可我们这里,却连连遭到地下游击队的袭击!昨天夜里,又有一辆军列被炸,可能又是里伯河特领导的那伙地下游击队干的!而且,从他们对军列发车时间了如指掌的情况看,说明有人打进了我们内部!一年多来,地下游击队给我们制造了许多麻烦,可我们对他们却束手无策,这不能不使我感到汗颜!”

一名年轻的盖世太保官员微微一震,紧张地注视着安德鲁,他叫亚当利来。

安德鲁:“洛霍上尉,请你跟我走一趟!”

洛霍:“是,长官!”

亚当利来盯着洛霍和安德鲁的背影,直到他们走出门去。

拉丽特酒店门口。傍晚。

客人不多。尤里带着一帮官兵正兴高采烈地喝酒,有人高喊:“老板娘,拿酒来!把你最好的酒都拿出来!”

拉丽特满脸堆笑,举着两瓶酒热情地奔过来,刚要把酒递给尤里,却被突然走进来的安德鲁接了过去,安德鲁将酒瓶重重地放到桌子上,冷冷地盯着尤里。

尤里诚惶诚恐,忙说:“安德鲁长官,您好!对不起……请喝一杯!”

安德鲁:“尤里中尉,请你跟我来一趟!”转身向门外走去。

尤里急忙跟出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拉丽特,急忙向里间走去。

拉丽特对正在洗刷盘子的玛丽悄声低语:“安德鲁那个畜生来了,把尤里叫走了,你马上……”

小镇教堂。傍晚。

烛光幽幽,祈祷声声。不少人跪在地上祈祷。老神父站在台前在默诵经文。

玛丽蹑手蹑脚地走到神父面前,将一张纸条悄悄放到讲台上。

老父神扫一眼纸条,忽然抬高了声音,像朗诵经文般的讲道:“傍晚时分,恶人降临,我主提醒万物生灵,擦亮眼睛,以防妖魔入侵!”

正在祈祷的人们纷纷抬起头来,惊望着老神父,纷纷起身离去。

旅馆。

安德鲁盯着尤里,半天一言不发。尤里头上直冒冷汗,嗫嚅道:“对不起,安德鲁长官,我可能令您失望了……”

安德鲁:“你不但令我失望,更令元首失望!”

一听“元首”二字,尤里立刻“啪”地立正,喊一声:“嗨依,希特勒!”

安德鲁:“尤里中尉,我想你被降为中尉半年多了吧?”

尤里:“是的,长官!”

安德鲁:“看来,你已经心甘情愿了?”

尤里气愤道:“不!我的上尉职务是用无数个抵抗分子的脑袋换来的,这样对我是不公平的!”

安德鲁点点头:“尤里中尉,你是纳粹党员吗?”

尤里:“是忠实的纳粹党员!”

安德鲁:“如果在效忠元首和总督之间,你选择哪一个?”

尤里毫不犹豫:“当然是元首!”

安德鲁点点头:“很好,我让你以元首的名义发誓!”

尤里立刻举在右手,冲着希特勒的画像,郑重地发誓:“我以元首的名义发誓,坚决效忠元首和帝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安德鲁满意地地点点头,伸手握住了尤里的手:“很好!”

安德鲁倒背着手,边踱步边说:“尤里中尉,我想你应该知道昨晚军列爆炸的事了?……据调查,发现当时有两名游击队员受了重伤,那么,我想你大概能知道这两名伤员来找谁治伤吧?”

尤里顿时怔住了,半天才反问一句:“您的意思是……”

安德鲁点点头:“你很聪明……”

尤里顿感惶恐:“可是,那个中国女人是总督的朋友……”

安德鲁:“尤里中尉,你可是刚刚向元首发过誓的!”

尤里尴尬地愣在那里:“……”

安德鲁:“尤里中尉,我还告诉你一个重要情况,据我所知,那个铁匠豪特,早已经成为里伯河特的一名地下游击队员了!”

尤里大为惊愕:“铁匠豪特成了地下游击队员?”

安德鲁慢悠悠地点头:“没错,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来找你这位德军中尉算账的!”

尤里立刻说:“安德鲁长官,说吧,让我干什么?”

维克多家客厅。傍晚。

金铃瞅瞅窗外:“天好像要下雨?”

维克多瞅瞅窗外:“没事,下不了。”

老人匆匆走进屋来,急切地说:“听说安德鲁那个畜生又带人来了!”

维克多惊惑:“他来干什么?”

金铃:“能不能是冲伤员来的?记得那次劫车,他们就是发现有人受伤,才追到这的!”

维克多恍然大悟:“完全可能。我马上去告诉艾德蒙,让他放鸽子通知豪特,让他们今天夜里就把伤员接走,郊外那座废墟已经很不安全了!”抓起外衣就往门外奔去。

街头。傍晚。

艾德蒙手捧一只戴着脚环的白色信鸽,送到嘴边亲了亲,对信鸽悄声说:“去吧,亲爱的,你又来伟大的任务了。”抬手放飞了信鸽。

信鸽像一片白帆,向高远的天空飞去。

小镇旅店。傍晚。

身穿破旧西服的普利斯特在士兵的带领下,走进门来,一见安德鲁和尤里,急忙摘掉破礼帽,一脸媚态地向两人点头哈腰:“长官先生,您好!长官先生,您好!”

安德鲁:“你好,普利斯特先生。来,喝一杯,这瓶法国白兰地的味道很不错。”将一支高脚杯递了过去。

普利斯特受宠若惊,急忙双手接过酒杯,躬身道谢:“谢谢长官!谢谢长官!”

看到他受宠若惊的媚态,安德鲁和洛霍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笑够了,安德鲁才开口道:“普利斯特先生,我很欣赏你对帝国的忠诚……”

普利斯特:“谢谢长官的夸奖,谢谢。”

安德鲁:“希望你继续为帝国效力,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普利斯特:“谢谢长官的信赖。”

安德鲁用眼神示意尤里开口。

尤里:“普利斯特先生,安德鲁将军交给你一项重要任务,让你跟踪两个人!”

普利斯特:“谁?”

尤里:“维克多医生和金铃小姐。”

普利斯特半天没喘过气来,脸色苍白,嘴唇抽搐,语无伦次地说:“啊,不不……长官,请您不要开玩笑……嘿嘿……咱只是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咱只是一个小人物……”

尤里抬高了声音:“普利斯特先生,这不是开玩笑!”

普利斯特吓傻了,两眼发潮,瞅瞅尤里,又瞅瞅安德鲁,忽然抱住脑袋,“呜”一声大哭起来,嗫嚅道:“长官,我这个小老百姓可得罪不起人家呀,人家是总督的朋……”

“你这个混蛋!”尤里怒火中烧,忍不住大骂起来,却被安德鲁用手势制止了,安德鲁从兜里掏出一沓德国马克,碰碰普利斯特的脑袋,普利斯特惊惶失措地抬起头来,狡黠的小眼睛顿时一亮,他不敢相信地盯着安德鲁,安德鲁冲他点头笑了笑。

赫夫曼豪宅。晚。

一双穿着拖鞋的脚在地毯上沉重地踱来踱去,渐渐现出赫夫曼紧锁双眉、愁云密布的面孔。赫夫曼踱到钢琴前,看着一家三口的合影,久久凝视着瓦尔加天真可爱的笑脸。

他来到电话机旁,迟疑地拿起电话……

赫夫曼柏林郊外别墅。晚。

米丽亚坐在钢琴旁,满眼泪水,看着一首新创作的歌曲,边弹边轻声哼唱:

“孩子,你走了。你走向炮火纷飞的战场,请带走母亲的祝福,祝你平安归来!母亲将为你拂去硝烟的尘埃,抚平你心灵的创痛!这是天下母亲永远的祝福,永远的期待……”

她时而哼唱,时而停下,不时改动着音符。

老女仆走近她,悄声:“夫人,您的电话。”

米丽亚:“哪来的?”

老女仆:“阁下……”

米丽亚:“告诉他,我已经休息了。”

老女仆:“夫人,您已经多次拒绝接阁下来的电话了……”

米丽亚:“去吧,按照我说的回答他。”继续弹琴。

外面突然传来防空警报声,“嗷嗷”的响声很是吓人。老女仆惊惶失措地跑回来:“夫人,防空警报又响了!您快躲躲吧!”

米丽亚坦然地弹着琴,平静地回答:“天天晚间都响警报,没什么了不起的……”

老女仆急切地:“可是今天好像……您还是躲一躲吧!”

米丽亚:“去吧,去告诉阁下!”

老女仆无奈地回到电话旁,拿起电话:“阁下,对不起,夫人……”话音没等说完,只听空中突然传来巨大的飞机轰鸣声,炸弹的爆炸声,紧接着,房顶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客厅里顿时天昏地暗,尘埃四起,房倒屋塌——

赫夫曼豪宅。晚。

赫夫曼冲着话筒惊惶失措地大喊:“安娜利莎!发生什么事了?安娜利莎!快回答我——米丽亚——快回答我——”

话筒里不断传来刺耳的爆炸声、房倒屋塌声,接下来,一切都沉寂了。

赫夫曼手中的话筒一下子滑落下来,他完全呆了,傻了,突然歇斯底里般地大声喊道:“不——不——”一拳砸在桌子上。

仆人被他的喊叫声惊醒了,急忙从卧室里跑出来,惊问:“阁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赫夫曼猛然从噩耗中惊醒,操起电话:“胡里昂,通知机场,马上给我准备一架飞机!”

小镇街头。

教堂的大钟指向午夜十二点,街上传来午夜的钟声:“当——当——”

一队德国巡逻兵走进旅馆大门。小街变得寂寥无人,只有军事重地门前的哨兵在走动,不时有探照灯光晃来晃去。

金铃和维克多悄悄走出后门,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墙根向郊外匆匆走去。

阴暗处,有人偷偷地盯着他们……

郊外树林。午夜。

没有一丝星光,周围一片漆黑。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钻进幽暗的树林。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也急忙钻进树林。一进树林,金铃就站下来等维克多跟上来。

维克多挽着金铃,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向那座废墟走去。黑乎乎的残垣断壁立在黑穹之下,给人毛骨悚然之感。

维克多悄声问金铃:“害怕吗?”

金铃:“有点。”

维克多习惯地说:“别怕,有我呢。”

一双阴险的眼睛远远地盯着他们……

废墟内。

维克多手举蜡烛,拉着金铃走进漆黑的楼道,踩着堆满瓦砾的楼梯,向地下室走去。他抬脚为金铃踢开脚下的砖瓦。金铃抬头冲维克多笑笑。

维克多看到蜡光下的金铃笑得很美,很甜。这时,一股风忽然吹灭了蜡烛,周围顿时变得漆黑一团。

维克多忙说:“别怕,风吹的。”

金铃微笑道:“我不怕,有你哪。”

维克多没有马上划火柴,而是拥着金铃,默默地站在黑暗中,脸上洋溢着一种渴望已久的幸福。两人都呼吸急促,似乎都渴望着什么。末了,金铃轻声说:“走吧,他们正等着我们呢。”

废墟的里间,两个受伤的小伙子躺在干草上,一看到他俩进来,立刻说:“噢,你们可来了,给我们带什么吃的了?”

金铃:“啊,饿坏了吧?等着!”金铃急忙从腰间解下装有马铃薯和黑面包的布袋。

小伙子:“噢,太好了,还有面包啊!”抓起面包就狼吞虎咽起来。

维克多检查完两人的伤口,对金铃说:“您给他们最后换一次药,我出去看看,看他们来接伤员的人来没来?”

金铃给两人换完药,叮嘱他们一番,就跟他们拥抱告别了。她手举蜡烛,走出地下室,迎面传来维克多兴奋的喊声:“金铃小姐,您看谁来了?”

金铃惊喜地叫道:“您是……啊,豪特先生?”

豪特满脸络腮胡子,又黑,又瘦,两只眼睛却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刚毅,显得比过去更加强悍,更加成熟了。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这位救命恩人。这位铁匠汉子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豪特:“谢谢您,金铃小姐,我们八个人要没有您,早都没命了!”

金铃:“快别说那些了。他们都好吗?”

豪特:“都像我一样,成了野人。”

维克多:“你俩先聊着,我带他俩进去看看。”

金铃问豪特:“玛丽知道您回来吗?”

豪特“不,我已经快一年没见到她了……她还好吗?”

金铃:“还好,昨天我在井台上还看到她了呢。”

豪特:“您再见到她,请向她问好,就说我非常想念她,也非常爱她,我太对不起她了……”铁匠汉子的声音有些哽咽。

金铃似乎受到震撼,忙说:“这样吧,您在这等着。我马上跑回去把玛丽给您叫来!”

“能行吗?”豪特惊喜得眼睛都亮了。

郊外。午夜。

金铃带着玛丽气喘吁吁地跑着。

废墟。

金铃带着玛丽兴致勃勃地跑进废墟楼里,眼前一团漆黑。

金铃安慰玛丽:“别害怕,小心点儿,一会就好了。豪特他们手里有蜡烛。哎,豪特,快出来!您看谁来了?”

玛丽:“亲爱的,你在哪?快出来啊,我都急死了!”

没人应声。金铃这才觉得奇怪:“他们跑哪去了?怎么没人哪!”

“怎么没人?”从里面忽然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金铃和玛丽顿时大吃一惊。与此同时,几道手电强光突然一齐射到她们脸上――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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