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原因的。”刘燕玉微笑道,“这苏氏虽然人在泥沼中,却依旧将自己看做名门贵女。这般梳弄,她是再也接受不了的。不过话说回来,儿媳妇跑了这一趟,却有意外收获。”
“意外收获?”
“儿媳妇在苏氏的监牢之外,却遇见了一个人。”刘燕玉娓娓告诉,“之前虽然也曾拜见,但是却不敢肯定,也不敢告诉婆婆,以免出错,多惹是非。但是这一回,媳妇却万万不会弄错了。”
“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人?”尹夫人说话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这几年相处,刘燕玉是小心奉承,尹夫人也渐渐给她面子。自从儿媳妇给她生了一个孙女之后,对这个儿媳妇,更是渐渐客气起来。偶尔还想,刘捷这大奸臣,倒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生了一个好女儿。但是眼下这刘燕玉的语气语调,却是明显要来告什么状了,不由又隐约起了一种厌烦之感。
“婆婆请不要吃惊——儿媳妇遇见的,是孟小姐。”
“孟小姐?”尹夫人一怔道,“哪个孟小姐?”
“是刑部尚书孟士元家的孟小姐……也就是我们家的媳妇,孟丽君小姐!”
尹夫人万万想不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名字,半日才愣神道:“这……孟小姐,不是已经尽节而死了么?你……是不是弄错了?”
“是啊。儿媳妇之前也隐约有些怀疑,但是不敢肯定,因此也不敢将这话说出来,怕为夫君惹是非。但是,眼下儿媳妇却是肯定了,因此……”刘燕玉咬着嘴唇说道,“大胆将这事告诉婆婆。如何处置,婆婆却还要拿个主义。”
“拿个主义?”尹夫人不由轻轻皱起眉头,“她既然还活着,而且还在临安,当初我家平反之际,却为何不来见家人,也不来我们家告诉?如今……却如何处置?”家里已经搁着一个三品夫人,这孟小姐如果来了,却给一个怎样的名分?不由又暗自恨起那死去的老皇帝来,凑哪门子热闹,要给这个刘捷女儿封诰!看着那刘燕玉眼巴巴的神色,不由心底冷笑一声,嘴巴上劝慰道:“你放心。即使孟小姐进门,也断无将你的封诰夺回的道理。“
刘燕玉低头道:“儿媳妇担心的,不是这个。婆婆,您知道,当初皇甫家平反之际,孟小姐为何不回孟家,而孟家也不来告诉这孟小姐尚在人间之事?原因是……”刘燕玉声音渐渐高亢起来,“孟小姐已经再婚,他孟家,无颜再与皇甫家谈论婚事!更可气的是,他们不直言相告也罢了,言语之间,却还当皇甫家亏待了他们,居然要了贞节牌坊!真真厚颜无耻!”
“什么?”尹夫人翻身,腾地坐起:“你不是弄错了吧?孟小姐当初为了皇甫家,守节不嫁,与你兄长成婚之夜跳湖自杀,此事你哥哥亲身经历,你也亲耳所闻!当初都可以为守节抛却性命,如今又怎么会再嫁?”
“婆婆。媳妇也是想着这个理,一直不敢确定。但是婆婆,今日却是亲眼看得明白,再也没有假的了。”刘燕玉低头道,“那孟小姐耳朵边上,有一颗黑痣,当初在我家时候,我就看得明白,今日又看到了这一颗黑痣。万万不会错了的。”
“你与孟小姐,当年也不过是一面之交。如今时隔多年,会不会看错了?”尹夫人摇头道,“投湖获救,这不是不可能。但是这获救之后再嫁,却是缺乏常理。”
“婆婆如若不信,不如进宫去告诉皇后娘娘,这一件事。皇后娘娘是女中英杰,她定然有合适的处置方案。”刘燕玉建议道,“此事到底关系重大。儿媳妇虽然万分肯定,但是也怕那孟小姐一口否认,反而惹出事情来。”
“倒也是。皇后娘娘必定有合适方案。”尹夫人将心事收起,起身吩咐丫鬟,“去将我衣服准备好。明日就是十五,我要进宫去看皇后娘娘。”这才想起一件事情来,转头问刘燕玉:“你说的这孟小姐,却是做了谁家的媳妇?”
“孟小姐的还有一个身份,是梁尚书家的二小姐。她如今,是郦状元的夫人!”
尹夫人的头脑里轰隆了一声,眼睛看着刘燕玉:“你素来知道,这郦状元,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家有如今地位,全靠郦状元当年慷慨施以援手。他岂会是夺我儿子妻子的人?你既然做了我们家的媳妇,就该以我们家的事业为重。却来搬弄什么是非!郦状元与你兄长,当年是有些旧怨,但是如今已经事过境迁,你却还思想报复不成?你这一搬弄,只怕你丈夫,就要成为天下的笑柄!”
刘燕玉听婆婆这般说话,大是委屈,噙着眼泪说道,“婆婆言重了。媳妇岂有不知这事情轻重的道理?媳妇将这个话,藏在肚子里,已经三四年,没有十分把握,就不敢说出来,也正是这个原因。但是今日却有了十足的把握。婆婆只要想一想:孟小姐投湖是什么时候?梁夫人救起梁二小姐是什么时候?而且都是在昆明湖边上。时间上吻合,这事情就有三分相似了。再加上,婆婆您也看见了,这三四年来,郦状元一家,与孟大人一家,是越走越近。前一阵韩夫人犯病,郦状元先派师父去给她看病,又亲自前去了一趟。若是同僚母亲,万万不必如此殷勤的。郦状元出知琼崖,郦夫人更是三天两头跑到孟家,甚至有侍奉汤药的。这同僚母亲,却哪里有这样做的道理?郦夫人生产,韩夫人放着自己家的儿媳妇不管,却经常跑到郦家,看望郦夫人新生的孩子。这事情也缺乏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