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丽君想到了哪里?想到了湖广。为什么想到湖广?原来,这湖广地方,去年发生饥荒,为了赈济灾民,孟丽君曾经建议兴修水利,也曾经亲自参与。后来发放种子,就按照水田与旱地的比例发放稻谷种子与棉花种子。当然还有其他一些种子,但是主要就是这两样。刘真他们就曾经笑话说:棉花不能当饭吃,种这么多也是浪费。自己却跟他们算计了一笔帐目:为了度过饥荒,这湖广约莫有三分之二家庭已经将衣服送进当铺或者贱价换取粮食。这湖广一地,冻死的人其实不比饿死的人少。棉花收获期比稻谷要早,收获的棉花也可以贩卖到外地去换取粮食,可以帮助度过青黄不接的时节。刘真他们不熟悉农事,也无话可说。几个请来的老农看神色似乎有不同意见,但是自己当时也没有仔细思想。
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些老农是认为,多种植的棉花只能做做棉被而已,种植太多实在浪费。他们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能贩卖到外地换取粮食”这句话。
自己也不指望所发放下去的棉花种子能够全部都播种下去,但是只要当初发放下去的种子十成中能种下一成,而康家能够收购到这其中的十分之一,康家的棉布作坊就能提早半年开工!自己就至少能多帮助一百个寡妇找到固定的收入来源!
现在江南已到了稻谷的收获期,米价很低。而湖广一地稻谷还未收获。湖广粮食价格虽然给压了下来,农民也不至于到处流浪,但是粮食依旧紧缺。只要动作快,赶在湖广稻谷收获之前赶到湖广,那么这一笔生意,就绝对不会亏本。
康若山只听孟丽君解说了一半,就立即接口:“收购粮食去交换?来不及了。拿钱去交易也合得来的,棉花本来的价格也不贵。只怕当时种植下的棉花没有你想象的多。不过也不妨去走一趟。只是这窑场长期无人看管,只怕不妥当。你又要考试了。”
孟丽君笑道:“义父何必自己劳动?到湖广路途遥远,有去年那一场大病,儿子也不放心。我看姐夫就很好,交给他去做,保证他做的妥妥帖帖的。”
康若山见孟丽君如此说话,不由抬起眼睛看了这个义子半晌,才说话:“明堂,你对姐夫,果然如此放心么?”
孟丽君真正怔住:“义父为何如此说话?莫非姐夫行事有不妥之处么?”
康若山叹息道:“你是愚昧,还是故做糊涂?早在你进门之前,你那姐夫就对你有不轨之事。我已经打探明白,却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只能暗中申斥。前几日你执意要跟我到窑场去读书,我只道你对此事有所察觉,所以也没有拒绝。只是没有想到你真帮我良多。今日听你推荐姐夫,难道你竟然不知情么?”
孟丽君不料这个义父对自己竟然如此坦诚,略怔了怔之后才说话:“孩儿熟知医药,岂有不知之理?不瞒义父,孩儿也有应对之策,当时也想实施。只是姐姐之事起于仓促,我施以援手,而姐夫也因此事含羞带愧。我又何必揭破此事,徒使家人增添烦恼,增添难堪?”
孟丽君这话说得很大方,但是心里却忍不住有一丝淡淡的缺憾。既然说了话,自己就不好对滑全怎样去报复了。自己原本还准备吓他两吓……
康若山听他说的坦白,不由又是叹息道:“想不到你心胸开阔如此!我竟然是多虑了。我那女婿,听见你这般说话,岂不羞死!”
孟丽君正色道:“义父这话过了。姐夫并非坏人,只不过防人太多,也功利之心又重了些。我看他照管这生意上,思虑也周密,帐目也清楚,略加栽培,也是独当一面的人才。更难得的是,对姐姐情深义重,义父切不可因为一时失足,就此将人看死。”
这虽然是实话,但是听在康若山耳朵里,却又是另外的味道。
孟丽君这一番言语得到了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收获。第二日清晨还刚起床,还没有到康若山地方去问安,就看见康赛金走了过来,而那滑全便跟随在后面,面色自然是羞愧兼尴尬无比。康赛金带丈夫来请罪了。这一笑泯恩仇的事,孟丽君还真没有预料到。还正要客气说两句话,却看见滑全竟然扑通跪下了:“多谢义弟大人大量,饶过了姐夫的荒唐无行。从今之后,我滑全愿为义弟牵马执鞍,绝无贰意!如有违背,天人共弃!”
实在想不到这滑全竟然说了这等重话。急忙拉起,说道:“姐夫这话从哪里来!我们本是一家人,利益与共。少有摩擦,又何必闹大?”康赛金说道:“虽然如此,我夫妇还是羞愧无地。”
孟丽君略一转念,笑道:“姐姐不必如此说话。弟弟也无有其他心思,不过是想将家里生意做好做大罢了。弟弟也是受了父亲恩惠,有个报恩心思罢了。姐姐也不必将这事情放到心里去。其实弟弟心思并不在生意上,姐夫姐姐万万不能因为这几日弟弟多管闲事而放手享清闲。过几日的秋闱,弟弟还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明年的春闱,弟弟却要及早准备。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弟弟不会再插手。”她听出了康赛金话里的话,她将自己夫妇联为一体,将自己排除在家人之外。自己便明白告诉她,自己不过是存了一个报恩心思,你家里财产再多,我也不放在心上。我的志向远大着呢。
滑全听得孟丽君的话,却又怔忪了片刻;才说道:“不管如何,我滑全终归是亏欠了义弟。日后不管义弟是分家去过罢,还是自成家业去了罢,只要义弟一句话,我便愿为义弟鞍前马后劳动。”
真是意外收获。孟丽君也不免暗自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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