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边塞的军人,往往都会雇佣一些粗使妇人,作些浆洗择菜等工作。这河北卫,也不例外。蝗灾期间,郦君玉看着这里许多妇女没有地方劳作,也曾跟河北卫所的官兵联系,希望多给一些劳作机会。反正元朝对官兵的待遇还优厚,这些官兵也愿意拿出一点钱来,图个轻松。
但是这一来二往,却劳动出一些事情来。
这守卫边塞的士兵,与禁军卫有很大不同。大多数人,在这边塞,已经呆了三四年甚至更长。父母妻子,都成为遥远的回忆。其中有些有妻子的人,就将妻子当作最美好的回忆;没有妻子的人,只能靠一些黄色荤腥一些的笑话来消磨日子。
有句话说得好:边塞三年,老母猪也变成西施。
何况,这来帮忙干活的人里,还真有个西施。连小翠今年三十岁,在前年的一次汉蒙冲突中成了寡妇。寡妇日子难过,何况是青年寡妇。孩子还小,蝗虫又将粮食吃了个精光,连小翠就不管抛头露面不抛头露面了——反正,抛头露面去乞讨的人多了,也没有人注意她——跑到军营前,讨要一点活计做,挣两个铜板回去给儿子买点好粮食吃吃。
军营里有个军汉叫曾阿牛,原先也与连小翠认识,知道她家家景,也特意照顾她,总想办法给她找点活做。一次两次接触不打紧,十天半个月接触也没有什么;两三个月交往下来,两个人都有些意思了。
一个是壮年未婚,一个是青年孀居。干柴碰着烈火,这一烧起来,谁也扑不灭。这不,营房外的野地,成了他们的新婚洞房。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军营里一群汉子,是一群多年没有吃到鱼肉的猫?大家都碰不到鱼肉也就罢了,这曾阿牛老实木讷没有任何好处的一个人,居然可以吃到鱼,这羡慕的,这眼热的,希望自己也有这个艳福的,这酸溜溜的话呀,就不自觉的流传出来了。
军营里流传不要紧,顶多就是将曾阿牛多作弄两番罢了。但是这话从军营里流传出去,流传到连小翠所居住的黄家庄,那就完全不同了。
虽然是灾年,也要讲究礼仪廉耻对不对?虽然连小翠的丈夫早就死了,但是家里也应该给他保留面子对不对?连小翠生是黄家人,死是黄家鬼,她居然可以与别人野合,这简直……丢了黄家十八代祖宗的脸啊!
黄家族长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说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现在没有证据,将那个贱人抓起来也是白搭。我们静静的等,严密观察,总要等到他们野合的时候。到时候两根绳子捆起来,送到县衙里去,叫大人当场判决,谁也不能说我们擅动家法。”忘记交代一句,自从前些年的程无双事件之后,这官府就将惩治私刑做为重点。这黄家庄的族长,也没有忘记这一条。
他们去捉奸不打紧,捉奸的举动,却惹恼了一群人。什么人?当然是曾阿牛的兄弟们了。这群家伙,一边羡慕曾阿牛的艳福,一边又义不容辞的担任起了护卫野鸳鸯的光荣职责。听说黄家庄一群人将自己的兄弟五花大绑要扭送县衙,这一群汉子就冲出来,别的事情没有,先将人给我留下!
于是,大打出手。
虽然黄家庄人多势众,但是怎么跟正宗军人相比!如果不是熊浩及时得到消息,带人前来弹压,这事情,还不知会闹到怎样地步。等余随云带着士兵赶到的时候,场面已经被熊浩弹压下来了。
元朝规矩,这士兵与乡民之间发生纠纷,如果发生在战时,那事情就归军队管;如果发生在平时,那么这案子,就由地方管。
现在,这案子,就交到了江寒风手里。
江寒风的思想,本身也比较开通。看到这样的案子,也不当作一回事;但是真处理起来,这个头,就大了。
不处理是绝对不行的。这旧例摆着呢。但是真处理么?
军人问题,向来是最敏感的。现在处理了一堆闹事的,等下人家不给你效力怎么办?
熊浩将人都送到自己县衙的牢房里了,临走,只给江寒风留了一句话:“相信县令大人能够秉公处置。”但是这话里的意思,江寒风当然明白。他如若真严厉惩治了那几个闹事的家伙,这熊将军一定会给他好看。
不惩治么?
这黄家庄的人天天守在县衙门口,宣传当日情况。兵和民是最容易闹矛盾的,再让他宣传下去,这矛盾,会越闹越大啊。江寒风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正头疼着,却听见上司兼老师郦大人派人来询问案件的审理情况。江寒风只好苦着一张脸,将这事情的为难之处,一五一十说了。
郦大人派来的人——是叫余有声吧?听了,眨巴着小眼睛,笑着说:“其实,这事情一点也不难解决。这黄家的人,不是最讲究女子的贞节么?我听说了,这黄家族长,有一个女儿,还没有出嫁,丈夫就死了——这女儿,照例说应该守个望门寡。眼下军营里,好男子多的是。派个相貌好些的去她门外晃悠两圈,如若她心动也就罢了,如若不心动,我们也可以制造证据说她心动了……”
如此这般的一说,这江寒风的眉头,就忍不住皱起来了——这样算什么?这样恶作剧,虽然容易解决问题,但是万一害了人怎么办?
余有声见江寒风没有认可,知道这等读书人,不喜欢这等整人手段。当下笑道:“还有一个主意。你知道,这黄家庄的寡妇孤儿,到底有多少?……”
江寒风思想了片刻,这才认同了余有声的主意,却还是笑着道:“我这辈子,还不曾这样促狭过别人的。”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