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名叫陈慎言,是临安一个富户之子。生就非常豪爽的性格,实有侠客风范。与芙蓉轩的苏素素姑娘关系密切。这日去见苏素素,苏素素说起程无双心事,陈慎言就自告奋勇,前来湖广,探听程无双父亲程岱的消息。才走了一半多路,就听到了如此多的消息,竟然来不及消化。
陈慎言在思忖的时候,孟丽君正在与铁穆说话。孟丽君这几日新设计了几个水车的样式,天天与木匠们试验;正忙活的时候,却听说铁穆任命刘真为全省钱粮总监查。孟丽君知道,这实在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职务。况且,任命自己的私人坐这么敏感的一个位置,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招致朝廷的疑虑。所以,她急忙跑回钦差行辕,面对着铁穆,她直言不讳:“本地官员中,难道就一个清廉的也找不出来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唯实兄去冒这个险?”刘真笑道:“既然是冒险,不如就让我去冒了。做完这件事情我可以随殿下返回临安,到底比本地官员安全一些。为什么不给本地百姓留一个清官呢?”孟丽君默默不语。
铁穆安慰道:“你别想太多。现在湖广一地的乡兵私兵大多都掌握在我们手里,唯实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再说,掌握了那么多兵丁,朝廷如果有疑虑也早就疑虑了。皇祖父不是多疑的人。”
对着这样的主子,孟丽君没有再说话。铁穆的话也有道理,刘真更是做了牺牲的决心;更重要的是,要找一个清廉的又能够压服湖广官员的官员,实在太难了。尽管知道此事不妥当,她竟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心里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急忙问道:“那些私兵首领,上京师去了么?”
孟丽君问的,是一件大事。就上个月,她给铁穆出了一个主意,叫他写奏折禀告剿匪事情时,多夸大私兵的功劳,为私兵首领、家主请赏。李玉飞有些不解,但是刘真却立即明白了。那些私兵将领,本来没有什么功劳——当然了,吹台山人的投降,本身就是做一场戏而已,谁也没有功劳的,唯一真正有功劳的人,是郦君玉一个。可郦君玉的功劳偏偏不能摆上桌面来。铁穆知道她的意思,是要将那些首领调到京师去,没有了首领的私兵,等于是没有狮子带领的羊群。于是就照做了。孟丽君今日想起此事,急忙询问。刘真笑道:“王大用等人本没有出十分气力,却突然得到这么大的封赏,不免乐颠颠地上京去了。早几日就走了。”孟丽君这才放下了心,笑道:“如此就好。”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孟丽君前生做过农家女,虽然不是很熟悉农事,但是眼光究竟比这些农民高了一筹,参与进水利事业中,也忙了个不亦乐乎。所以,竟然很少关注铁穆这边的事情。等听到温明珏离奇死亡的消息,才大吃一惊。
十二月二十四,最后一批粮食运到湖广。刘真总结帐目,发觉有万余担粮食失落在路途上,逮捕刘家父子。铁穆查抄陈家财产,将此案上奏朝廷。柳漾供认以前数宗与陈家、温家、以及黄得功有关的案件。铁穆要传唤温明珏,却发现,温明珏竟然离奇地死在了被传唤的路上。没有了人证,铁穆的案件陷入了僵局。
孟丽君想着要去求见铁穆的时候,铁穆来了。
孟丽君吩咐了几个木匠几句话,抹了把汗,走了过来,行礼:“殿下,我们有事情另外找地方说吧。”这个地方人多,许多事情是不合适说的。两人走了出去。
外面就是荒野。深冬的阳光是最可爱的,两个人找了一块有阳光的开阔地带,站住了。铁穆很没有风度地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指着另外一块石头:“你也坐。”也不知为什么,在郦君玉面前,他就觉得没有了约束。也许是郦君玉在他面前也少有约束的原因。
告了一个罪,孟丽君也很没有风度地坐了下来。“殿下,是否为温家一案忧心呢?”
“当然不是。你不知道,那黄得功派人毒死了温明珏,以为可以让我们抓不到证据。可是玉飞这小子的确有能耐,他竟然利用这件事情挑唆着那个嫁给黄得功小舅子的温家女儿,将黄得功贪污的证据都拿出来。虽然那证据不多,也可以整治他一个死罪了。可笑这黄得功现在还蒙在鼓里,一个劲狂叫自己没有贪污罪,还叫嚣着要将刘真受贿的证据上报给朝廷呢。”说着,脸上又闪过一丝杀气。
铁穆这一阵事情的确太多,竟然出了漏子,虽然将黄得功控制在手中,却没有注意到黄得功周围的人。竟然让消息传递了出去,让黄得功的人知道自己审理陈洛案件的详细进展,最失败的是竟然让黄得功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成功杀人。这种挫败感让他极为生气。毕竟,这是一次真正的失败。在郦君玉面前,他也没有任何遮掩就将这种挫败感表现出来。
“殿下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孟丽君小心翼翼地问。
“杀了,以平民愤。不管那陈家的供诉是否真实,也不管那温明珏是否是黄得功派人所杀,我们都可以杀黄得功了,并且,也可以杀鸡骇猴。”铁穆声音,毫不迟疑。
“殿下,假如学生劝您不要杀呢?”
“为什么你和刘真都是同一个腔调?”铁穆恼怒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