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嫦幼师毕业后在家私立幼儿园当老师,卫东就是一孩子家长给介绍的。她那时已近三十,之前谈了个没成,之后见的几个也都没下文。有个公务员,本来条件可以,和小嫦也处得来,但个头着实矮了些,被嘴贫的人说成“推一辆二六的车得举着俩胳膊”的那种,小嫦想想还是算了。转眼拖到快三十,说小嫦不急是假的。有回一家长请几个老师吃饭,顺嘴问她孩子几岁了,小嫦挺尴尬。那位家长为挽回问题的不当,不久后给她介绍了庞卫东。
见面在家茶馆,家长没来,让他们自己接触。小茶馆内烟雾腾腾。庞卫东迟到了几分钟,进门后他扫了圈,径直向她走来,像认准了她就是罗小嫦。小嫦看他个不高,瘦条条的,蓝T恤像挂在身上。介绍人之前就说了,“人是瘦了点,可哪个男人婚后不发福?他这身板,是为以后发福留着地儿呢。”
她后来问卫东对她的印象,“……看去挺本分,像等着做人家老婆似的。”卫东说。她笑着捶他一拳,弄不清这算表扬还是什么。
一年后,小嫦结婚了。和小嫦一块带班的同事孙老师觉得她结得太快了,恋爱才谈一年多不划算!这可是最浪漫的时光啊!孙老师觉得她结快了还有层意思,觉得她应当再挑挑,言下之意,庞卫东的条件那什么了些。
小嫦呢,觉得就谈七年也谈不出庞卫东的浪漫来!她也不能同孙老师比,孙老师家在本地,人生得俏,又会打扮,要浪漫是应当的。她呢,外形普通不过,来幼儿园几个月,还有同事以为她新来的。她的脸识别度不高,很容易就成了背景。至于结得快慢——她再挑就一定有更适合的对象吗?小嫦没把握!同庞卫东还处得来,他学数学,这是小嫦弱项。和他出去吃饭,服务员还没报数,他先算出来了,精确到个位,小嫦对卫东就有了敬佩。
孙老师来吃了豆子的满月酒。从孙老师眼里,小嫦看出自己做为一个女人,做为一名前幼儿园老师,形象有点太什么了……她那天穿了件荷叶领上衣,脸显得越发圆乎,简直像她本人办满月酒。孙老师现在觉得她找卫东是对的吧,她这样子,卫东有什么配不上她呢?
她问孙老师对象找定没,孙老师说还没最后定,说着笑起来,是有资格挑捡的女人的自信。小嫦觉得,像孙老师这样好看的女人挑拣个出彩男人是应当的!
她问卫东,孙老师漂亮吗?卫东说还行吧,就那样。他的淡定显得小嫦很没见过世面似的。可小嫦真觉得孙老师漂亮,紧身牛仔裤塞在靴子里,小嫦想自己就穿丝袜也塞不进那么紧俏的靴子里!以前塞不进,如今更塞不进了,小嫦现阶段目标主要是产奶,汤汤水水喝了不少,奶水却不多,至少与她的体形不匹配。婆婆说,我那会奶水多得发涨,一碰滋老远!邻居的娃都捎带着喂了!也没啥吃的,能有个鸡蛋吃就不错!要有如今这条件……
小嫦想不到瘦小婆婆年轻时竟有那样源远流长的奶水!听着更感压力。为弥补女儿奶水不足,卫东有次豪迈地买了罐牛初乳粉,结果豆子消受不了这份豪迈,当晚拉肚子,医生说不消化,一岁后才能喝。
“你喝了吧,打你这转化下豆子兴许就能消化了。”卫东补一句,“你不会又转到自个身上去了吧”。
奶水渐畅起来,豆子吮奶时,一脉汩汩爱意也随奶水涌射出。这一刻,小嫦真真切切觉得自己和豆子的亲!这个小人依在她怀里,还没长硬的小脑袋抵着她胸脯,小嫦贪婪地吸着空气中的气味,这气味把空气抻得像棉花糖。
奶水多了,豆子吃奶时辰却老和她对不上,有时半夜涨起来,豆子闭紧小嘴不肯吮,只得用打奶器打,打久了,手像中风般哆嗦。有时才打完,豆子又哼唧起来要吃了。有时既不是饿也不是拉,豆子就是哭闹不休,小嫦都要喊她作“祖宗”了——这没配使用说明书的小玩艺儿是要把人磨死啊!
惟一业余生活是瞥眼电视剧,零打碎敲也看不了多久。看电影更甭提,对小嫦,电影院和奢侈品店没什么两样!婚前她和一个女孩合租,两人租了碟常交换看,多是文艺片,那是她日子里最大消遣。那些幽暗温柔的夜晚,光影晃动的墙,租房离高架桥不远,车子轰隆隆从早到晚开过,成为一切影片的背景声。她蜷在床上看碟,床垫弹簧几处松掉,有点硌人,但她还是觉得满足。
她和卫东在一起后看过几次,她爱看的他都不爱看,他觉得文艺片“虚头巴脑”,说他们学校五六年级班上就有早恋的!都是被那些“虚头巴脑”的玩艺儿教唆的。再有,卫东从一名数学老师的头脑出发,觉得看电影不划算,看一场电影相当豆子N天奶粉N块地砖……网上只是滞后些,早看晚看有啥区别?小嫦有关恋爱想像中最浪漫的一幕——两人一块看电影(看到动情处搂个肩又或接个吻)的场景算是撤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