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此比：类似这样。
（8）殆：只是。诘：问，查究。
（9）饮学者：给求学的人喝。
（10）惰：懒，懈怠。
（11）比干：商纣王时大臣。因强谏纣王，被剖心而死，成为正直不谄、敢于谏诤的楷模。馂：吃剩的食物。
（12）已：止。佞：巧言谄媚。
（13）怯：胆小，畏惧。
（14）西子：春秋时越国美女西施。珥：妇女耳饰。
（15）遂：于是。
（16）元祐六年：公元1091年。宋哲宗的年号。
（17）颖州：北宋州名，今安徽省阜阳县。
（18）聊：姑且。志：记。
范文正公文集叙
庆历三年（1），轼（2）始总角，入乡校（3），士有自京师来者（4），以鲁人石守道所作《庆历圣德诗》（5）示乡先生（6）。轼从旁窃观，则能诵习其词，问先生以所颂十一人者（7）何人也？先生曰：“童子何用知之？”轼曰：“此天人也耶，则不敢知；若亦人耳，何为其不可？”先生奇轼言（8），尽以告之，且曰：“韩、范、富、欧阳，此四人者，人杰也。”时虽未尽了了（9），则已私识之矣。
嘉祐二年（10），始举进士，至京师，则范公殁，既葬而墓碑出。读之，至流涕曰：“吾得其为人，盖十有五年，而不一见其面，岂非命也欤！”是岁登第，始见知于欧阳公（11），因公以识韩、富（12），皆以国士待轼（13），曰：“恨子不识范文正公（14）。”其后三年（15），过许（16），始识公之仲子今丞相尧夫（17）。又六年（18），始见其叔彝叟京师（19）。又十一年，遂与其季德孺同僚于徐，皆一见如旧，且以公遗稿见属为序。又十三年（20），乃克为之（21）。
呜呼！公之功德，盖不待文而显（22），其文亦不待序而传（23）。然不敢辞者（24），自以八岁知敬爱公，今四十七年矣。彼三杰者皆得从之游（25），而公独不识，以为平生之恨（26）。若获挂名其文字中，以自托于门下士之末，岂非畴昔之愿也哉（27）。
古之君子，如伊尹、太公、管仲（28）、乐毅之流（29），其王之略（30），皆素定于畎亩中（31），非仕而后学者也（32）。淮阴侯见高帝于汉中，论刘、项长短，画取三秦（33），如指诸掌（34），及佐帝定天下（35），汉中之言，无一不酬者（36）。诸葛孔明卧草庐中，与先主策曹操、孙权（37），规取刘璋（38），因蜀之资以争天下（39），终身不易其言。此岂口传耳受，尝试为之，而侥幸其或成者哉？
公在天圣中（40），居太夫人忧（41），则已有忧天下致太平之意，故为万言书以遗宰相（42），天下传颂。至用为将（43），擢为执政（44），考其平生所为，无出此书者。今其集二十卷，为诗赋二百六十八，为文一百六十五。其子仁义礼乐忠信孝悌（45），盖如饥渴之于饮食，欲须臾忘而不可得（46），如火之热，如水之湿。盖其天性，有不得不然者。虽弄翰戏语（47），率然而作（48），必归于此。故天下信其诚，争师尊之（49）。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非有言也，德之发于口者也。又曰：“我战则克，祭则受福。”非能战也，德之见于怒者也。元祐四年（50），四月二十一日。
【注释】
（1）庆历三年：公元1043年，是年苏轼十二岁。庆历，宋仁宗的年号。
（2）轼：指苏轼自己。
（3）乡校：乡间的学校，除了教育学生外，也是乡人聚集的文化场所，乡间的文化中心。
（4）京师：首都，指汴京（今河南省开封市）。
（5）石守道：石介（1005—1045），字守道，兖州（今山东省兖州市）人，兖州古属鲁国，故称鲁人。宋仁宗天圣八年（1030）中进士，以直集贤院出通判濮州。曾居徂徕山下，人称“徂铼先生”，有《徂徕集》二十卷。作《庆历圣德诗》，颂扬当朝杰出人物。
（6）示乡先生：示，展示。拿出来给人看。乡先生，乡校的老师。
（7）所颂十一人：指石介《庆历圣德诗》中所颂扬的十一个人，他们是：韩琦、富弼、杜衍、晏殊、章得象、贾昌朝、范仲淹、欧阳修、余靖、王素、蔡襄。
（8）奇轼言：以轼言为奇，认为苏轼的话不同凡响。
（9）了了：清清楚楚，明了。
（10）嘉祐二年：公元1057年。嘉祐，宋仁宗赵祯的年号。
（11）欧阳公：欧阳修。当时欧阳修以翰林学士充知贡举（主考官）。
（12）韩、富：韩琦、富弼，皆当时贤相。
（13）国士：一国杰出的人物。
（14）恨子：恨，遗恨、遗憾。子，你，指苏轼。
（15）其后三年：宋仁宗赵祯嘉祐五年，即公元1060年。
（16）许：地名，今河南省许昌市。
（17）仲子：次子，仲，排行第二，范仲淹有四子：纯祐、纯仁、纯礼、纯粹。尧夫即次子纯仁。
（18）又六年：宋英宗赵曙治平三年，即公元1066年。
（19）叔：排行第三。彝叟：范纯礼字。
（20）又十三年：宋哲宗赵煦元祐五年，即公元1090年。
（21）乃克为之：才写成了这篇序文。克，能。
（22）显：显示，昭著。
（23）传：传流后世。
（24）辞：推辞，不作。
（25）三杰：指韩琦、富弼、欧阳修。
（26）平生：一生，一辈子。
（27）畴昔：从前，往昔。
（28）管仲：管夷吾，字仲，齐桓公的宰相。
（29）乐毅：战国中期人，著名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燕昭王任用他作上将军，破齐国七十余城，还有两个城未攻下，昭王去世，惠王立，中了齐国的反间计，夺去乐毅兵权，燕败，齐收复七十余城。乐毅逃奔赵国，赵王封他为“望诸君”。死后葬于邯郸市西南。
（30）略：谋划，方略。
（31）素定于畎亩中：素，素常，平日。畎亩，田野之间，这里指未做官之前。
（32）仕：做官。
（33）三秦：秦亡后，项羽三分关中，封秦降将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合称三秦。今陕西省一带。
（34）诸：之于。
（35）帝：指高帝刘邦。
（36）酬：实现。
（37）与先主策曹操、孙权：先主，刘备。策，动词，策划、对付。孙权，字仲谋，占据江东（长江下游）一带，三国时吴国国王。
（38）刘璋：东汉皇族，东汉末年任益州（州治在今四川省成都市）牧，昏庸懦弱，为刘备所灭。
（39）因蜀：因，依靠，凭借。蜀，今四川省一带。
（40）天圣中：指宋仁宗赵祯天圣四年（1026）。居忧：父母死了守孝在家，叫居忧。
（41）太夫人：范仲淹的母亲谢氏，封“吴国夫人”。
（42）万言书：《涑水记闻》：“仲淹《上宰相书》，言朝政得失，民间利病，凡万余言。”
（43）为将：宋仁宗康定元年（1040），朝廷派范仲淹以龙图阁直学士，和韩琦并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宋仁宗庆历三年（1043）任范仲淹为枢密副使。宋朝枢密使总管军事。
（44）擢为执政：范仲淹官至参知政事（副宰相）。擢，提升。
（45）孝悌：孝顺父母，顺从兄长。孝，对父母、祖先尽孝道。悌，也作“弟”，顺从兄长。
（46）须臾：片刻，一会儿。
（47）弄翰戏语：玩弄文辞，嬉戏话语，翰，笔。引申为文辞。
（48）率然：不假思索的样子。
（49）师尊之：即尊之为师。
（50）元祐四年：即公元1089年。元祐，宋哲宗赵煦的年号。
南行前集叙
夫昔之为文者，非能为之为工，乃不能不为之为工也。山川之有云雾，草木之有华实，充满勃郁（1），而见于外，夫虽欲无有，其可得耶？自闻家君之论文（2），以为古之圣人有所不能自已而作者（3）。故轼与弟辙为文至多，而未尝有作文之意（4）。己亥之岁（5），侍行适楚（6），舟中无事，博弈饮酒（7），非所以为闺门之欢（8）；而山川之秀美，风俗之朴陋，贤人君子之遗迹，与凡耳目之所接者，杂然有触于中，而发于咏叹。盖家君之作，与弟辙之文皆在，凡一百篇，谓之《南行集》。将以识一时之事（9），为他日之所寻绎（10），且以为得于谈笑之间，而非勉强所为之文也。时十二月八日。江陵驿书。
【注释】
（1）勃郁：蕴积。
（2）家君之论文：指苏洵论述做文章的道理。
（3）已：止。
（4）未尝有作文之意：不曾有过有意为作文而作文的想法。
（5）己亥之岁：己亥年，指宋仁宗嘉祐四年（1059）。
（6）侍行适楚：陪伴父亲到楚地（今湖北一带）去。
（7）博弈：下棋。
（8）闺门：指家中。
（9）识：通“志”，记。
（10）寻绎：反复思考推求。
凫绎先生诗集叙
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1）。”史之不阙文，与马之不借人也，岂有损益于世也哉？然且识（2）之，以为世之君子长者，日以远矣，后生不复见其流风遗俗，是以日趋于智巧便佞而莫之止。是二者虽不足以损益，而君子长者之泽在焉，则孔子识之，而况其足以损益于世者乎。
昔吾先君适京师，与卿士大夫游，归以语轼曰：“自今以往，文章其日工，而道将散矣。士慕远而忽近，贵华而贱实，吾已见其兆矣。”以鲁人凫绎先生之诗文十余篇示轼曰：“小子识之。后数十年，天下无复为斯文者也。”先生之诗文，皆有为而作，精悍确苦（3），言必中当世之过，凿凿乎如五谷必可以疗饥，断断乎如药石必可以伐病。其游谈以为高，枝词以为观美者，先生无一言焉。
其后二十余年，先君既没，而其言存。士之为文者，莫不超然出于形器之表，微言高论，既已鄙陋汉、唐，而其反复论难，正言不讳，如先生之文者，世莫之贵矣。轼是以悲于孔子之言，而怀先君之遗训，益求先生之文，而得之于其子复，乃录而藏之。先生讳太初，字醇之，姓颜氏，先师兖公之四十七世孙云。
【注释】
（1）“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我还能够看到史书中存疑待考的地方。有马的人先给别人使用马，这种精神今天恐怕也没有了吧！阙文，史书中存疑待考之处。
（2）识：记住。
（3）确苦：质朴无文之意。
评韩柳诗
柳子厚诗在陶渊明下（1），韦苏州上（2）。退之豪放奇险则过之（3），而温丽靖深不及也（4）。
所贵乎枯淡者，谓其外枯而中膏（5），似淡而实美（6）。渊明、子厚之流是也。若中边皆枯淡（7），亦何足道。佛云：“如人食蜜，中边皆甜。”人食五味（8），知其甘苦者皆是；能分别其中边者，百无一二也。
【注释】
（1）柳子厚：即柳宗元（773—819）。
（2）韦苏州：韦应物（737—792），京兆长安（今陕西西安）人。
（3）退之：即韩愈（768—824），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县）人。
（4）温：格调平和。丽：韵味醇美。靖：节奏静缓。深：含意深刻。
（5）膏：肥美、充实、丰满、敷腴。
（6）似：好像是，亦指外在的具象。美：醇和、浓郁、深刻、隽永。
（7）中：内在的底蕴。
（8）五味：指甜、酸、苦、辣、咸。泛指各种味道。
书会猎诗后
雷胜，陕西人，以勇敢应募得官，为京东第二将。武力绝人（1），骑射敏妙，按阅于徐（2）。徐人欲观其能，为小猎城西。又有殿直郑亮借职缪进（3）者，皆骑而从，弓矢刀槊，无不精习。而驻泊黄宗闵，举止如诸生，戎装轻骑，出驰绝众。客皆惊，笑乐甚。是日，小雨甫晴（4），土润风和，观者数千人。曹子桓（5）云：建安十年，始定冀州（6），潠貊（7）贡良弓，燕代（8）献名马，时岁之春，勾芒（9）司节，和风扇物，弓燥手柔，草茂兽肥。与兄子丹猎于邺（10）西，手获獐鹿九，狐兔三十。驰骋之乐，边人武吏，日以为常。如曹氏父子，横槊赋诗，以传于世，乃可喜耳。众客既各自写其诗，因为其末，为异日一笑！
【注释】
（1）绝人：超过一般人的水平。
（2）按阅于徐：按阅，视察。徐，今江苏省徐州市。
（3）缪进：一起参加。缪，结连的意思。
（4）甫晴：刚刚放晴。
（5）曹子桓：即曹操的次子、魏文帝曹丕。
（6）冀州：今河北省冀县。
（7）潠貊：汉时北方的少数民族。
（8）燕、代：皆为古国名，在今河北、山西的北部。
（9）勾芒：古代传说中的木神名，又作“句芒”。
（10）邺：今河南省安阳市北。
自评文
吾文如万斛泉源（1），不择地而出，在平地滔滔汩汩（2），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3），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其他虽吾亦不能知也。
【注释】
（1）斛：旧容器，方形，口小，底大，容量本为十斗，宋以后改为五斗。万斛形容数量很大。
（2）滔滔：形容大水滚滚。汩汩：形容水流动迅急的声音和样子。
（3）随物赋形：随着物的不同而表现事物的不同形态。
牡丹记叙
熙宁五年三月二十三日，余从太守沈公观花于吉祥寺僧守磷之圃。圃中花千本，其品以百数。酒酣乐作，州人大集，金槃彩篮以献于坐者，五十有三人。饮酒乐甚，素不饮者皆醉。自舆台皂隶（1）皆插花以从，观者数万人。明日，公出所集《牡丹记》十卷以示客，凡牡丹之见于传记与栽植培养剥治之方，古今咏歌诗赋，下至怪奇小说皆在。余既观花之极盛，与州人共游之乐，又得观此书之精究博备，以为三者皆可纪（2），而公又求余文以冠于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