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新封的武林盟主是个不喜挑事之人,巴不得江湖一家天下太平。正是因为如此,天英教才得以重整旗鼓,如今教中事务恢复如常,莫不如将教主接回去,毕竟可以照顾的人手也多,说不定能早些恢复。”
青龙又向陈阿诺提起将萧千雅接回教中之事,言辞甚是恳切。
陈阿诺却不假思索道:“万万不可,如今无月神功的秘籍不知去向,那些门派不再找天英教的麻烦,最大的因由是以为教主已亡故,倘若教主回去,教中那么多张嘴,只要一人走漏风声,必然再度掀起波涛。况且我想教主也不愿再卷入江湖纷争,能够清清静静的在这里养伤,才是对他最好的恢复。
见陈阿诺拒绝得这般干脆,青龙低头叹了叹,便也不再勉强,只对陈阿诺道:“如此,便需劳你以一人之力照顾教主,我若得闲,也会常来探望,惟愿教主早日醒来。”
这最后一句却是勾起了陈阿诺的心事。
她转头看了看萧千雅所在的屋子,叹息道:“那时我见他五脏具损,原是想随他去的,却不想这孩子竟在这时候来了,我守着孩子只想着留他一时便是一时,至少让这孩子出生时不是没有父亲的孤儿。可这一留,我就舍不下了,纵使知道以药草和内力为他续命也只是保留那一丝脉息不断,却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
陈阿诺说着竟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青龙见状便上前安慰道:“不管怎样,教主而今尚存一息还在,便有一息的希望,我相信终有一日,上天感念你的真心,会让教主醒过来的。”
“但愿如此。”陈阿诺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看向青龙。
因为教中事务繁忙,青龙只稍坐了片刻便辞过陈阿诺离开了山谷。
陈阿诺守着萧千雅和儿子,又过回了惯常的日子。
每天早上,她都先为萧千雅准备好药浴,待将他安置好后,再张罗自己和阿樱的早饭。
好在阿樱虽然偶尔调皮但十分懂事,无论是药浴还是别的事情都会给她帮忙。
得闲的时候,她或是守在萧千雅身边跟他说话,或是弹琴给他听。
至于那琴还是过往在天英教中他弹的那一只,是陈阿诺托了青龙送来的。
凭着他曾执手教她拨弦的记忆,花了这么些年的时间,她倒总算是能顺顺当当的弹上几曲。
其实她弹得不好,远没有他好,可她却偏要抱了琴到他面前来弹,好似故意要气他,闹得他看不过去了醒来数落她才好。
只可惜这都是她一厢情愿,五年了,萧千雅终究没有醒来。
其实这五年来,她以各式各样的药草为他调理,能够延续他的脉息,使脏腑以极缓慢之势得到修复,已经是奇迹。
她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奇迹,只是日复一日的期盼和失望,但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还在,她便打定主意要继续下去。
这一日,她依旧弹了那熟悉两曲给他听,他照旧没有任何反应。
陈阿诺双手搭在弦上叹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恢复满脸笑颜,看着他道:“是不是你不喜欢这首曲子,我学一曲新的弹给你听。”
说着,她便起身去取了一本琴谱过来。
这本琴谱正是当年逃亡时,萧千雅留在她身上的。
后来因为天英教被围攻之事,她一直没有机会仔细看这本琴谱,待到隐居在这山谷之中才终于得闲钻研,可是每次都是无疾而终。
今朝她又将这琴谱拿了出来,在那七弦琴的前面摆好,而后双收搭弦,端起架势,紧张的看了萧千雅一眼,方才依照琴谱上描述的手法弹奏。
陈阿诺咬牙坚持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只因依照琴谱所记,弹出的声音十分刺耳。
这首琴曲实在太奇怪了,根本不会有人这样来排音布律,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那时阿香特意嘱咐,说这本琴谱对萧千雅很重要,可萧千雅在音律上的造诣极高,不可能欣赏这样的乐曲。
陈阿诺亦大胆设想过,怀疑这琴谱不是琴谱,而是什么武功秘籍,或是萧千雅留给她的密信,奈何她怎样尝试,弹奏出的都只是杂乱无章的刺耳之声,终究没有任何头绪。
再度尝试无果,她只得停下乱弦,握着那犹如天书的琴谱叹气:“这琴谱都底该怎么解读……”
她这般喃喃自语,萧千雅自然不会醒过来回答,正陷入死胡同里不能自拔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乐声。
与其说是乐声,不如说是简单的敲击声,可偏又错落有致,颇得韵律。
陈阿诺寻声回头,见阿樱端着一只碗,小手执了一条箸边敲着碗沿,边往屋里走。
“我来给娘和曲。”阿樱甜甜一笑,腻着声音说道。
行至陈阿诺身边后便贴着娘亲坐下,而后撒娇道:“娘亲你听,好不好听。”
陈阿诺原本心事重重,也无暇与他做这些小孩子的游戏,却还是耐着性子敷衍道:“好听。”
然而说话的同时,她却注意到阿樱手里端着的碗并不是空的,因为里面盛了水,所以才会发出好听的声音。
就在她模糊的意识到什么的时候,阿樱又道:“娘亲快看,我敲一下碗,水里就会起圈圈,好听又好看。”
“你刚刚说什么?”陈阿诺忽然抓住孩子的手,紧张道:“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阿樱被她的表情吓到,怯怯的把方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陈阿诺听完,脸上忽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猛的站起身来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完她便抱起琴,往屋外冲去,行至门口却又驻足,回过头来对阿樱道:“你在这里陪着爹爹,娘去去就来。”
阿樱甚是乖顺的点了点头,待娘亲离开后便偷偷抹了抹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