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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1

话说回来,还是一九三八年春天,我和二哥、阿牛哥一起回到乡下老家:浙江德清县的一个叫冯家门口的古老山村。这里距著名的风景名山莫干山,只有二十公里,属于丘陵地貌,青山绵延起伏,平原迤逦铺展。正是阳春三月之际,山上山下到处是油菜油汪汪流泻的翠绿,蓬蓬勃勃地显露出春天盎然的生机。冯家门口是个大村庄,一片片白墙黑瓦的村庄横逸在青山与平原的连接处,仿佛一抹陈年的旧梦嵌在新春的瞳眸里。一条清澈的小河绕着村庄而过,流水潺潺。一株大皂角树屹立在村头,枝繁叶茂,如伞如盖。我和二哥都是农民打扮,阿牛哥更是了,走在这样的乡间土路上,一点也不引人注目。阿牛哥站在路边的大皂角树下,翘首望着眼前的村庄,对我说:“小妹,到家了,我们到家了。”

我已经累不可支,听了这话一下子坐在地上,说:“再不到的话,我看我也到不了了。累死了,上次回来没感觉有这么远啊。”阿牛哥说:“那当然,你坐在轿子上就是睡一觉的功夫。你上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说:“三年前,父亲我们回来祭祖。”二哥本来还有兴致听我们说,听到父亲一词顿时变得萎靡下来,一个人走开去,走到树背后。他默默站立一会,忽然跪在地上,对着远处的青山又哭又诉:“爹,妈,冯家的列祖列宗,家乡的父老乡亲,我冯二虎对不起你们啊。”

阿牛哥拉起二哥,说:“走吧,要哭这不是地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阿牛哥带我们绕过村庄,走过一座木桥,钻进一个山坞里。在山坞里走了约两里路,眼前顿时开朗起来,正是夕阳西下,视线极远,我看到山坞尽头,一个半山坡上,有一大片新土,新土处有一片灵幡在随风飘扬。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片新坟,其中有两座特别大,肩并着肩,那是我父母的坟……原来,阿牛哥这么多天来就在忙这事:让死者入土为安!

阿牛哥告诉我们,他是第二天中午回到城里的,从四桥码头上的岸。这个码头原来是我们家的,那些在码头上拉生意的车夫都认识他。“我刚上岸,他们中就有人告诉我家里出了事。”阿牛哥说,“我赶回家看,果然如此,鬼子已经把房子封了,门前坐着两个人,没有穿制服,也不带枪,我估计是维持会的人,鬼子临时安排他们在看门,守屋。我从后花园溜进去,进屋就闻到一股呛人的血腥味。我顺着那气味找过去,最后在天井发现大片血迹。鬼子就在那儿杀的人,集中在那儿杀,那个血啊,流得满地都是,几乎每一块石板上都沾满了血。因为太多了,虽然过了那么长时间,有些地方血还没有干,摸上去黏手,血糊糊的。我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找到他们的尸体,就找来几块毛巾,把能吸的血都吸了,心想这样即使以后找不到他们尸体也可以给他们葬个衣冠坟。这么想着我又去每个人房间,各收了他们一套衣服。本来我想尽量收一些值钱的东西,但鬼子很快进来了,我只好匆匆忙忙撬开冯叔的办公桌,拿走了两只金元宝和一把手枪。”

我当场向阿牛哥要了这把手枪,不仅仅因为这是父亲的遗物,我是要以此表明,今后我要为父母报仇。

阿牛哥给我手枪后接着说:“接下来我开始找他们的尸体。我问遍了街坊邻居,包括街上收马桶的、买豆浆的、补鞋的,凡是平时在那一带出入的人,我都找上门去问。终于问到一个人,他给我提供一个人,说那天是他拉走的尸体,他就是我家后面那条街上那个拉马车的苏北人。我找到他,求他,好话说尽,他就是不承认,死活不承认。后来我火了,把一只金元宝和手枪一起拍在他面前,让他选。他还是怕死,选了金元宝,告诉我一个地方,竟然就是我家那个被废弃的货运码头。我去了码头就知道,他开始为什么不敢承认,因为他黑心哪,他根本没有安葬尸体,只把他们丢在垃圾堆里!”

除了没有发现小马驹,其他人都在,包括家里工人,还有两只狗,总共十七具尸体。后来阿牛哥把他们运回老家,在这青山之中,这片向阳的山坡上,把他们都安葬了。他没有请任何人,每一座墓穴都是他一锹锹挖出来的。

听了阿牛哥说的,二哥和我都感动得跪在他面前。人死了,入土为安,这是比天大的事!阿牛哥啊,你对我们的恩情比天还要大啊!我们哭着,磕着头,感谢阿牛哥大恩大德。阿牛哥又惊又气,一手拎一个,把我们俩拖到父母坟前,骂我们:“这才是你们要跪的地方!”说着自己也跪下,对着我父母的坟号啕,“冯叔啊,冯婶啊,你们看,我给你们带谁来了,是二虎和点点,他们都有好好的,冯家还有后代,以后每年都有人给们来你们扫墓,你们就安息吧。”我们也跟着号啕大哭,哭声回荡里在山坞里,把林间的鸟都吓飞了。

02

二哥一跪不起,一直跪了三天两夜,直到昏迷过去。

阿牛哥把他背回家里,养了几天,二哥恢复了身体,还是上了山,他在父母坟前搭了个草棚子,除了下山吃饭外,其它时间都呆在山上,白天黑夜守着坟。坟地长出的新草绿了,花开了,我们一次次劝他下山,他就是不听。他经常说一句话:他们都是我害死的,我无脸再活着,活着就是为了陪他们。

一天早晨,山上来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汉,坐在二哥棚子前,无精打采地吧嗒着旱烟,一边自顾自说起来:“冯八斤有今天,我三十年前就料到了,他杀的人太多,结的冤太深,虽然后来他想回头,用金盆洗手,用金子修庙,给村里建了功德祠,做了一些善事。但终究是在阳间行的凶太多,在阴间留下太多要找他算帐的小鬼。一个小鬼法力不够,治不了他,但多个小鬼聚在一起,大鬼也要听他们的。这不,发作了吧,这么多坟就有这么多条命,都是用来给他还债的。我看你已经在山上呆了长时间了,我知道你是在守陵行孝,可我要劝你下山。听我的,小伙子,下山吧,为什么?因为你日日在这里做孝,那些小鬼都看见的,你不怕这些小鬼也来缠你。”

二哥说:“就让他们来缠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老汉说:“这么说你不是八斤的儿子。”

二哥说:“我就是他儿子,是老二。”

老汉说:“既是他的儿子,你就不该说这话,八斤是条血性汉子,你这样子哪有什么血性,猪狗都不如。”说罢走了,走远了又丢给二哥一句话,“与其在这里被小鬼缠死,不如回城里去报杀父之仇。”

就这天晚上,二哥下了山,向我和阿牛哥讲起遇见老汉的经过。虽然他对老汉长相描述得有鼻子有眼睛,但阿牛哥问遍村里所有老人,都不知道这个人。我们甚至去邻村找也没找着。我一直以为,二哥可能是做了个梦,把梦当真了。不管是不是梦,二哥确实从此变了,他振作起来,开始酝酿回城里去报仇。

这也是我和阿牛哥当时的想法。在二哥蹲守父母坟前的那些日子,我天天都跟阿牛哥在学习打枪。家里有几杆猎枪,我迷上了它们,天天上山去打猎,苦练枪法。阿牛哥自己也在练,他本来枪法就很好,练了以后就更好了。山上有野兔和山鸡,很难打的,我经常一天都打不到一只,而阿牛哥总是满载而归。每次提着野物下山,阿牛总是会说:“这些尸首要是鬼子就好了。”我们已经在心里杀了无数个鬼子!我们已商量好,不管二哥怎么想,我们一定要回城里去杀鬼子报仇。二哥加进来后,我们更加来了劲。

一天晚上,二哥把我和阿牛哥都从床上叫起来,说他做了一个梦,父亲在梦中告诉他,家里藏了一箱宝贝,让他去找。我不相信,怎么可能呢?父亲已经出去三十多年,爷爷去世后家里的房子空了也有好几年,父亲怎么会在这里藏宝贝?我们在上海有那么大的房子、院子,哪里不能藏,要藏到乡下来。

二哥说:“你不了解父亲,为什么父亲经常要我们回来祭祖?这里才是我们的根。”他宁愿相信梦,也不相信我的理性分析。没办法,我们只好陪他找。找了三天,一无收获,我和阿牛哥都懒得找了,只有二哥不放弃,整天在房子里转来转去,东敲西敲,像个捣蛋鬼。一天深夜,我听见他在后院的猪圈里敲,声音很大,我下楼想去阻止他,结果看到一堆金灿灿的金元宝和金条。

是砌在猪圈的石墙里面的!总共有九只金元宝,十根金条,一块金砖。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我们正愁没钱去买武器,谁想到父亲早给我准备好了。二哥拿起一只金元宝,痴痴地端详一会,突然对着金元宝叫了一声爹,说:“爹,当年你被恶人逼上绝路,靠自己打的刀子斧头去闯江湖,今天那些玩艺顶不了用,我要靠这些玩艺去换最先进的武器。”

二哥决定去上海买一批枪弹,拉一伙人马,组织一支铲鬼队。第一个队员就是我,我领受了我们铲鬼队的第一项任务:进城去找杜公子去买枪弹。要不是罗叔叔及时来看望我们,真不知我会有什么下场。事后我们才知道,杜公子那时已经在替鬼子偷偷做事情,我若去找他买枪弹,无异于飞蛾投火。

03

罗总编穿着乡下人的土布衣裳,挎着一只布袋,几乎就在我出门前一刻钟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看我整装待发的样子,问我要去哪里。我说上海。他又问去上海干吗?这问那问,我们说了实话。他听了十分愕然,问:“这是谁的主意?二虎,是不是你的?”二哥承认了。罗叔叔很生气,严肃地批评他一通,然后开导他说:“二虎,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做法我绝不赞同。三十多年前你父亲可以拉一支人马去闯他的世界,但如今时代变了,你要闯的江湖也变了,鬼子有庞大的组织,武器精良,人员众多,你拉的队伍再大也是杯水车薪。”

二哥说:“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忍着,可我们忍无可忍啊!”

罗叔说:“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来复仇。”

二哥问:“什么方式?”

罗叔说:“革命,参加革命。”

二哥问:“怎么革命?跟谁革命?”

罗叔叔其实是有备而来的,他从衣服的夹层里抽出一面红色旗帜,认真地铺展在桌上,对我们一字一顿地说:“跟着它!”这是一面中国工农红军军旗,但二哥哪里认识,问:“这是什么?”罗叔叔笑了,“你连这都不知道,这说明我的宣传工作没做好,这是中国工农红军的军旗,也是中国共产党的党旗。”

“罗叔叔,你是共产党吗?”我们都问。

“是的,我是中国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成员。”罗叔叔第一次对我们公开他的秘密身份。

尽管家里早有这种猜测:罗叔叔是共产党,但是真的被他本人这么活脱脱证实在眼前时,我们还是倍感震惊。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们没有表态,而罗叔叔心里似乎有的是说服我们的底气。这件事就像一个急于想出嫁的姑娘遇到了求爱者,结局是笃定的。就这样,当天下午,我们进了山,去了墓地,当着父母亲的英灵,举行了庄严的入党仪式。最后,罗叔叔对我们说:“从今后我们就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战友情比兄弟情还要深,贵就贵在今后我们要生死与共,志同道合,为一个主义——英特耐尔——同奋斗,共命运。来,现在我们一起把手放在一起,你们跟着我说,共产党万岁!中国万岁!日寇必败!中国必胜!”

我清晰记得,这一天是一九三八年六月二十日。

一个月后,我们三人先后回到上海,参加了第一次党组织活动:长江七组的成立仪式。会议是在赵叔叔的轮船上开的,有罗叔叔、赵叔叔、郭阿姨,我们兄妹三人,另有罗叔叔司机,共七人。今后我们就是一个小组,罗叔叔是组长,赵叔叔和二哥是副组长。在这个会上,二哥把他从老家猪圈里挖出来的宝贝:九只金元宝,十根金条和一块金砖,作为党费交给了组织。罗叔叔问我和阿牛哥的意见,我们也表示同意后,罗叔叔拿出一只金元宝,对我说:“这一只你留着,是你父亲给你的嫁妆。”我不要。罗叔叔和大家都执意要我收下,我就收下了。然后罗叔叔又拿出两根金条交代二哥,让他去开办一个公司。二哥继承了父亲做生意的天赋,以后他就是靠这二根金条启动做生意,当了大老板。

阿牛哥留在船上,做了赵叔叔的帮工,我呢,罗叔叔把我安排去了一所中学当老师。我们基本上隔十天聚一下,再次出面时,我和二哥、阿牛哥都没有一下互相认出来,因为我们都是全新的身份,异样的穿着:阿牛哥是船夫的打扮,赤膊,折腰长短裤,一块脏毛巾搭在肩头,像煞一个船工;二哥蓄了胡髭,人中一字胡,西装革履,扎领带,戴着金戒指,俨然像一个阔老板;我扎一根独辫,穿着蓝印花布斜襟衫,朴素的样子像个刚进城的乡村姑娘。这次见面,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二哥给阿牛哥搞来了一支英国人造的小口径步枪,据说射程有五六百米远。大约过了一个多月,二哥又带来了一支长枪,这是一支改造过的狙击步枪,德国出产的,配有望远镜的。就在这次会上,罗叔叔第一次给阿牛哥下达任务——暗杀二哥曾经的好友杜公子!

04

杜公子确实该死!他居然公开投靠日本人,当了中日友邦会会长。这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货色,名为友邦,实际上是日本特务机构,专门在民间收集抗日力量的情报,是笑里藏刀的下三烂角色。但二哥不知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跟杜公子故有的交情,不同意罗叔叔的这个决定。他说:“都是出手,与其杀他不如杀一个鬼子。”罗叔叔说:“鬼子那么多杀哪一个?”二哥说:“宪兵队哪个头目都可以。”罗叔叔说:“鬼子的头目不是那么好杀的,出门有汽车,下车有护卫。这是阿牛第一次行动,不要挑难的,先拣个好上手的活为好,以后可以增加信心。”二哥说:“那么让阿牛说说看,杀谁容易,我敢说阿牛一定会觉得还是去我家杀鬼子容易。”罗叔叔笑了,“你呀,还是想搞个人复仇。”二哥说:“不是的。”罗叔叔依然面带笑容,说:“莫非是跟杜公子的交情在起作用?”二哥说:“这怎么可能。”罗叔叔说:“确实,不能念旧情。你是最知道的,什么杜公子,他本姓李,为了攀附杜家势力才自称杜公子,今天又攀附鬼佬,这种人是最没有骨头的,有奶便是娘,最该死。你今后在感情上一定要跟他一刀两断,视他为敌人。”二哥说:“这我知道,我心里早跟他绝交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妈的,我真是瞎了眼,跟他交了朋友。”罗叔叔说:“嗯,你怎么冒粗口了,你现在是大老板,要学着点文明礼貌。”二哥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认真地从身上摸出一根缠了红丝线的牛皮筋,套在手腕上,说:“我晚上回去罚跪半个小时。”

这根牛皮筋是我给他准备的。我还给他准备了一个心字形胸佩,里面夹着父母亲的头像。为了改掉他的坏脾气和鲁莽粗暴的行事作风,我跟二哥约定,只要他犯一次错,比如说粗话、冲动发气、违反组织纪律等,他就在手腕上戴一根牛皮筋告诫自己,晚上回家要打开胸佩,对着父亲的照片罚跪。二哥后来真的变了一个人,就是从这么一点一滴做起,重新做人的。

二哥接着说:“不过我要申明一下,我反对去杀杜公子,或者说李走狗吧,可不是因为念旧情,而是我真的觉得去我家杀鬼子更容易,为什么?因为阿牛熟悉那儿的地形和机关,我家后院有个暗道,直通河道,我估计鬼子现在肯定还没有发觉这个暗道,阿牛从那儿进去、出来,绝对安全。”罗叔叔问阿牛:“你也这么想吗?”阿牛说是的。罗叔叔问他:“可是你想过了没有,你得手以后敌人会怎么想?谁知道暗道?他们住在里面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知道?敌人因此马上会猜到,是你老二又回来了。”

这一下把二哥说服了。

罗叔叔接着说道:“为什么我说杀杜公子容易,因为他现在还没有被人杀的意识,经常一个人在外面蹿来蹿去,我们很容易掌握他的行踪,挑选一个绝杀的机会。”

确实如此,后来阿牛哥很顺利完成了任务,他躲在两百米外的一栋废弃的居民楼上,把杜公子当街打死在东洋百货大楼前,神不知,鬼不觉。这是阿牛第一次出手,枪法神准,干脆利落,为他以后做一个出色的狙击手开了一个绝佳的好头。在随后的半年多时间里,阿牛多次应命出击,任务有大有小,无一失手,每一次都出色、安全地完成了组织上交给的任务,让我们小组在党内名声大噪,据说重庆和延安都知道有我们这个小组。

做地下工作犹如潜于水中,有机会总想上岸喘口气。这年春节,我们是回乡下去过的。我们是四个人:我、二哥、阿牛哥和罗叔叔。

罗叔叔出事了,感情出了问题,年轻的夫人离开了他,外面都认为是俩人年纪相差太大的原因。其实不是的,是信仰的原因,她对共产党没有好感,以前罗叔叔一直对她瞒着自己身份,后来不知怎么知道了,她接受不了。她没有这么高的政治觉悟,要求罗叔叔在她和信仰之间作选择,罗叔叔没有选择她,春节前两人正式分了手。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我们叫罗叔叔一起跟我们回乡下过年,他也高兴地答应了。作为父亲的老朋友,我们对罗叔叔本来就有一份很深的感情,现在又是我们信仰的领路人、小组的领导,我们对他的感情更深了。就我个人而言,我后来心里一直把罗叔叔当作父亲看待的:虽然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

我们到乡下的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八,正好是阿牛哥的生日。一大早,二哥在早饭桌上就囔道:“今天我们要好好给阿牛过个生日,一个阿牛今天过的是二十四岁生日,二十四岁可是个大生日,第一个成年本命年啊。再一个嘛,这半年来阿牛屡立功劳,为我们小组争了光,也为我们家添了誉。阿牛,听说你的事迹已经上了延安的报纸,毛主席都知道了,了不得啊。”我用玉米粉花了一个下午给阿牛哥做了一份特大的金黄色的大蛋糕,二哥把擦枪油涂在火柴棍上,做了二十四枝假蜡烛,让阿牛哥隆重地许了一个愿。我问他许了一个什么愿,罗叔叔让他别说。

“说了就不灵了。”罗叔叔说。

“来年多杀鬼子。”阿牛哥还是对我说了。

无酒不成席。我们找乡亲去买了一坛他们自制的蕃芋烧酒,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兴奋,互相敬来敬去,敬出了好多平时不便说的话。比如我,就在这天晚上认了罗叔叔当干爹。罗叔叔说:“要做我女儿,要先敬酒,敬三杯。”之前我已经喝了不少,加上这三杯,就醉了,失态了,哭个不停,一边哭一边把自己不幸被鬼子强暴的事也说了,完全失控了。第二天我当然很后悔,但事后看说了其实也有好处,我和罗叔叔的感情更深了,我对他可以毫无保留的倾吐衷肠,他更像父亲一样的待我了。以后,我在私下场合都叫罗叔叔为干爹,他也乐于我这么叫他。

年三十那天下午,我们一行四人进山去上坟,带去很多吃的、用的。当天晚上,我们早早吃了年夜饭,因为二哥和阿牛哥执意要通夜陪父母去守岁。我也想去,但天太冷,他们怕我身体吃不消,不同意,让干爹在家里陪我。我们送他们进山,回来的路上,我与干爹说了好多知心话。回到家天已经很黑,我们便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可我睡不着。

我从窗户里看见,楼下干爹的房间里透出灯光,知道他也还没睡,便下楼去找他。刚下楼,我看见干爹提着马灯立在天井的廊道上迎接我,见了我,远远地说道:“我以为你已经睡了,突然听到楼板上有脚步声,以为是冯哥回来看我们了。”我说:“干爹,你别吓我,我经常做梦看见他们还活着。”干爹问:“你刚才做梦了?”我说:“没有,我睡不着。”干爹说:“本来就还早着,才九点多钟,要在城里这会儿我们都还在忙乎呢。”我说:“干爹,和干妈分手一定让你很痛苦吧,你在想她吗?”干爹说:“不谈她,大过年的谈些开心事吧。”我说:“我没有开心事。”他说:“你这么年轻,要想得开,人在乱世里都有苦难的,你要学会往前看,不要被苦难压倒。”我说:“知道了。”要说的话如鲠在喉,我从容不了,冒昧地说:“我想跟你说件事,可以吗?”他看着我笑道:“看来是要说大事,说吧。”我磨蹭一会,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嫁给阿牛哥。”

他的身子像被我的话吸了过来,定定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只要他不嫌弃,我想嫁给他。”

他说:“为什么?你……怎么了?”

我说:“没怎么。”

他说:“那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我说:“因为……我喜欢他……”

他说:“你跟我说实话,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就是提伤心事,我哭了,一边哭一边把我父母曾经有过的安排对他说了。我说:“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怕我嫁不出去,所以希望我嫁给阿牛哥。”他问我:“阿牛知道这事吗?”我说:“估计我父母肯定跟他提过。”他说:“那你喜欢他呢?”我说:“我现在哪有资格去喜欢人。”他说:“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这么年轻漂亮,又有文化知识,天下的男人都可以去追求,凭什么你就矮人一等?你呀还是……那个事在作怪,这就是你的不对。”

我说:“可这是现实,改变不了的。”

他说:“什么都可以改变!你说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在改变江山,江山都可以改变,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我说:“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只要他不嫌弃我,我可以嫁给他。”

他说:“但你心里并不喜欢他?”

我说:“我也喜欢。”

他说:“别说假话,你喜欢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你出走不就是抗议你父母的安排?”

我说:“那是以前,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说实话干爹,就凭阿牛哥安葬了我父母亲这一点,我就愿意嫁给他,何况阿牛哥现在还是我们小组英雄。你不是常说,谁是最可爱的人,那些为中华民族自由独立而英勇杀敌的英雄是最可爱的。”

他沉吟道:“阿牛确实值得我们每一个人爱,他诚实勇敢、组织纪律强、革命热情高、杀敌本领高超,组织上是十分信任他的。我如果是你的父亲,我十分乐意你嫁给他,只是……”他停顿一会,严肃地看着我。

我说:“你现在就是我的父亲,所以我才来找你说。”

他说:“跟我说没错,我帮你去说也应该,只是你一定想好。”

我说:“我已经想好了,我喜欢他。”

“真的?”干爹认真地问我。

“真的。”我回答得很肯定。

05

我寻思,只要干爹去问,这事就定了。阿牛哥不可能拒绝我的,因为他拒绝我,就要背上嫌弃我的罪名。我想阿牛哥即使真嫌弃我也不会拒绝我的,我了解他,他虽然不是我们冯家人,但对冯家人他是最好的,比我们自家人还要好。生活确实改变了我,愿意嫁给阿牛是我天大的变化,以前我想都没想过,可现在我是真心实意的。真的,从看到我父母亲坟墓的那一刻起,我就有这个想法了:我找到了嫁给他的理由,而他,我相信是没有理由拒绝我的。

但阿牛哥拒绝了我。

干爹是第二天找他谈的,当时我正和二哥在堂屋里给列祖列宗的牌位更换新的红纸、竹牌,同时把我父母亲等新亡人加进去。干爹进来后发现我们摆放有些问题,老少混在一起,不伦不类,便帮我们出主意,提出按辈份排放祭祀牌的建议。比如像我大哥大嫂他们,作为晚辈,干爹说他们的祭祀牌不能跟祖宗一起挂在墙上,应该放下来,排列在案台上的。言之有理,我们便重新布置、排放,罢了干爹留下二哥叫我先走。我来到后院,看到阿牛哥和阿根在外面清理阴沟。阿根是父亲留在这里守屋的,是个哑吧,我有点怕他,但其实是个好人,对我家很忠心的。听阿牛哥说,村里听说我家出事后,有人曾想来霸占我们房子,阿根提着猎枪站在门口,拼了命才把那些人吓跑。

不一会二哥也出来,把阿牛哥叫走,说干爹有事找他。我猜到干爹要同他说什么事,好奇心驱使我溜到他们隔壁的厢房里去偷听。房子老了,木板缝隙很大,我甚至可以瞅见他们。干爹点旺香火,对阿牛说:“你坐下。今天我要对着列祖列宗跟你说点事。”阿牛哥坐好,干爹挨着他坐下,先找了个闲话说:“阿牛,你又长一岁了,你这个生日好啊,生下来就过大年,出生没两天就长一岁。”阿牛憨笑道:“以前冯叔在世时说我这个生日不好,出生没几天就是两岁了,最吃亏的。”干爹笑道:“嘿,多一岁怎么叫吃亏?是赚了。再说了,现在人都喜欢按阳历论事,按阳历说你是生在年头,也是好事嘛。”顿了顿干爹说,“好了,不说这个,我们说正事吧,阿牛,你看它,发现什么了没有?”

干爹指着那些新做的祭牌,阿牛侧身看,目光落在两块祭牌上:冯关水、黄秋娣。这是阿牛父母的名字。干爹说:“他们兄妹俩刚布置的,你看,把你的父母亲也请进家门了。”阿牛有点吃惊,啊了一声说:“谢谢罗叔。”干爹说:“谢我做什么,我不是说了这是他们兄妹俩的意思,跟我没关系。”确实,这是我和二哥商量定的。干爹说:“我觉得这是他们的一份心意,你父母亲就像你一样,虽然跟他家没血脉关系,但实际上比有血脉关系还要亲。这样好,放在这儿要热闹点,有阿根每天侍候他们,至少吃喝是不用愁的。”阿牛略为伤感地说:“是,这样是好,就是让我过意不去。”干爹说:“这你就见外了,他们对你好也是因为你对他们好。”阿牛说:“我好是应该的,没有冯叔收留我,我可能早就成孤魂野鬼了。”干爹哈哈笑道:“现在是你叫不少汉奸鬼佬做了孤魂野鬼,哈哈,阿牛,你真的很了不起,我是打心眼喜欢你。因为喜欢你嘛,就……怎么说呢,你今年二十四岁,不小了,该成家了。你现在是已经立业,但没有成家是不?”阿牛讪笑着。

“跟我说实话,你现在有对象吗?”

“没有。”

“心中有喜欢的姑娘吗?”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

“好,我替你看中了一个,帮你做个媒,好吗?”

“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这村里的?”

“是这屋里的。”

稍作停顿,干爹接着说:“不跟你绕弯子了,今天你的父母在场,点点的父母也在,你给我说句实话,喜不喜欢点点?”阿牛顿时局促了,“罗叔……她是我妹子……”干爹说:“妹子是妹子,但没有血缘关系,不影响的。”阿牛吱唔一会,干脆说:“这不可能的。”

“为什么?”干爹问,“你不喜欢她吗?”

“哪里嘛,”阿牛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现在想也来得及。”

“这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干爹说,“据我所知,冯哥在世时就有这个想法,曾跟你谈过是不是?”

“都过去了……”

“什么过去,还没开始呢,我的意思,你要喜欢点点,趁这个春节我帮你们把大事办了。”

“罗叔,你就不要为难小妹了,小妹不喜欢我的。”

“谁说她不喜欢你,不瞒你说我已经问过点点,她喜欢你的。”

“不可能,我了解小妹,她……。”

“她怎么了,你说啊。”

“点点有她喜欢的人……”

“不可能。”

“真的,我都见过那人。”

干爹说:“那也是以前,现在她只喜欢你,她亲口对我说,她喜欢你,现在我就想听听的意见,你要喜欢她,愿意娶她,事情就很简单,我可以代表你们双方父母……”不等说完,阿牛迫不及待地说:“罗叔,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还是做点点的哥吧。”干爹问:“这么说是你不愿意?”阿牛说:“可以这么说。”“为什么?难道你也……”干爹迟疑一会说,“不能理解她?”我听了心里很暧,干爹为我找了一个很体面的词。“你要不理解就直说,”干爹说,“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你……”阿牛打断他的话一口气说道:“罗叔你别这么说,要说……小妹出的事,也是因为我没保护好她,是我的错,再说了小妹是冯叔的心头肉,为了她好,她就是出了再大的事,我也该娶她。”

干爹说:“这不就成了,我说了她喜欢你,愿意嫁给你,你还解释什么。就听我的,趁这个新春佳节,我来给你们选个好日子。”

阿牛明显急切起来,“不,罗叔,这事……我不能听你的,我了解点点,她爱着那个人,我现在就想找到他。”

干爹说:“没有的事,要有也是以前的事,他们以前可能是好过。”

阿牛说:“不是可能,而是肯定的,我亲眼见过他,小妹很喜欢他的。”

干爹说:“那他为什么不来找她?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你想找都找不到是不?这说明什么,分手了,他们的关系结束了。”

阿牛说:“但我认为这不是那个人不喜欢点点,而是点点欺骗了她。”阿牛简单回顾一下他应冯叔要求去找高宽的过程,然后解释道,“我后来一直在想,他当时为什么情绪那么大,还说什么让小妹去找富贵人家。现在我想明白了,一定是小妹出事后,不敢爱他,骗了他,把他惹怒了。”干爹听了一言不发。阿牛接着说:“小妹心里有障碍,对他不惜撒谎忍痛割爱,这是个误会。罗叔,我一定要找到他,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再给小妹一个机会。如果他因为那点鸟事嫌弃小妹,行,到那时我再来娶小妹行。罗叔,今天我说句掏心窝的话,我打心眼里喜欢小妹,但小妹有心上人,我不能趁人之危,夺人所爱,我要帮助她找到她的心上人,让他们再续良缘。”

听到这儿,我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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