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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1

后来我知道,正是这年大年三十这一天,高宽回到了离别一年的上海。这一年他先去了重庆,后又去了延安。此次回沪,他是来就任中共上海市委组织部长一职的。他有意选择大年三十这一天回来,是为了安全,他打扮成一个边幅不修的艺术家,提着皮箱,扛着画夹,从车站里走出来,即使我见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他曾是演员,教过表演,一向擅长化妆,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截然不同的人是他的拿手好戏。如果说原来的他是年轻的,风华正茂,书生气十足,而现在则有一点离经背道的沧桑味,头发长过肩,胡子乱如麻。

春节后,我们回到上海,分散在各自的岗位上。二哥的生意已经做大,下面有西药店、外贸公司、典当铺、酒店、轮船等实业。他曾在日本留过学,日语讲得很好,加上有罗叔叔明的关系,暗的协助,生意日日兴旺,盘子越做越大,迅速成了上海滩上的新贵。阿牛哥离开船上,在二哥旗下的典当铺里做了老板。铺子开在外滩电信大楼背后的弄堂里,据说有一次阿牛哥就爬上电信大楼干了一票,用开花子弹把鬼子的一只运油船点燃了,船和船上的汽油都烧个精光。我还是在原来的学校当老师,为了便于跟日本人打交便,我就在那时开始跟二哥学习日语。一天下午,我坐三轮车去典当铺找阿牛哥会面,我走进铺子,看见阿牛哥在铺子里当班。我放下一包东西,取走一包东西:一只装有玉手镯的盒子。我记住了阿牛哥的话:晚上八点,在老地方上船,有领导要来视察我们小组,给我们作指示。

晚上八点,除了干爹,我们都到了:赵叔叔老G、郭阿姨老P,还有干爹那个司机——我想起来了,他姓阎,是个诗人,爱喝酒。他是我们小组中最早遇难的,就在这次见面不久后,他在一次行动中牺牲了。我把下午从典当铺里拿来的盒子还给阿牛哥:“还给你,我只带了几个小时,又是你的啦。”二哥说:“怎么又是这玩艺,你们就不能换个别的东西嘛。”老P说:“对,老是一样东西拿进拿出,万一被人瞧见容易引起人怀疑。”二哥推推阿牛哥:“听到了没有?”阿牛哥说:“知道了。”我问老P:“郭阿姨,晚上要来什么领导啊。”郭阿姨说:“那可是个大领导,从延安来的,我也没见过。”二哥问:“叫什么名字?”郭阿姨说:“姓林,双木林,名字……你看我这记性,刚才还记得的。啊呀,干我们这行的名字有什么用,都是假的,一天都可以变几个。”阿牛哥说:“前面没码头了,他怎么来?”我白了他一眼说:“这还用说,他肯定是坐船来的嘛。”大家笑了。郭阿姨对阿牛哥笑道:“当哥的怎么还没有小妹聪明。”阿牛哥笑道:“她的脑瓜子谁能比,扒开来看,里面肯定有个金算盘。”郭阿姨说:“那你脑袋里肯定有架望远镜。所以嘛,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你望远镜就不会给你金算盘。”这时,一直在掌舵的赵叔叔说:“前面来了一条船,估计是他们来了,准备发信号。”

二哥提着手电筒,走出船舱,与前面来的船对信号。信号对上了,两条船减速靠拢,并在一起。我先看见干爹,接着便看见了那个大领导——天哪,他不是别人,居然是高宽!虽然他长发齐耳,变了很多,但我还是一下认出他。刹那间我大脑唰的一下,一片红,接着是一片白,差点晕倒。我极力稳定身体,心又蹦到嗓子眼,让我眼前一片黑暗。我闭上眼,低下头来,极力安稳情绪,心里默默想着,又不知在想什么。

干爹先跳上船,然后是高宽,然后是警卫员。三人都上船后,两只船又分开各自往前开去。简单寒暄后,二哥带着罗叔叔和高宽钻进了船舱,警卫员则留在外面放哨。

船舱里灯光昏暗,空间狭小。在罗叔叔的引荐下,高宽依次与郭阿姨、阿牛哥、阎诗人握手、问好。我恨不到躲到暗舱里去!我躲到最后,用围巾包住半张脸,希望他别认出我来。可当他握住我的手时,似乎是我的手让他认出了我,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转移到我的手上,又从我的手转移到我的脸上,最后停留在我的眼睛上。相持中,干爹对我说:“你应该认识他吧,有一次你去我们报社参加庆典活动……”不等说完,高宽惊呼道:

“是你,点点!”

“你好,高老师……”我满脸通红,幽幽地说。

“意外!真是太意外了!”高宽紧紧握住我手,动情地说,“啊,点点,真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怎么?你现在是我们的同志了?”

干爹问高宽:“怎么,你也认识她?哦,对了,你在他们学校当过老师,我怎么忘了。点点,你的高老师现在可是大领导,我的最高首长。”我支唔着,脸热得如燃烧的焦炭,不知说什么。高宽还在一个劲地感叹:“真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点点,你都好吗?”

就这样,我们在杳无音讯地别离一年后,在这个晚上又意外地相遇了。我清楚记得,那天晚上天上挂着一轮银制的明月,月光像水一样洒在波光鳞鳞的江面上,给人一种梦幻的感觉。有时候,我真觉得我的生活像一场梦,有噩梦,也有美梦。

02

这次见面阿牛哥是真正主角,和我寒暄完后,高宽环顾一下大伙问干爹:“哪位是冯大牛同志,”干爹把阿牛哥推出来,高宽笑了:“原来就是你。”阿牛哥看一眼我说:“我一直在找你呢。”我知道他说的意思,但高宽不知道,他上前拍拍阿牛肩膀,亲切地说:“是等着我来给你发奖状吗?让你久等了,不过你的收获可能要比你想象的多。”说着示意大伙坐下。

等大伙坐定,高宽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来:“今天,我是代表中共上海市委全体领导同志来看望大家的,这半年多来你们小组纪律性强,要求高,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积极开展工作,取得了一个个丰硕的果实,可谓捷报频传。尤其是冯大牛同志,虽然参加革命时间不长,但取得的革命成果惊人之丰,喜人之硕,多次出色完成任务,极大地灭了敌人威风,长了我们志气。这样的同志,自是我们学习的楷模,组织上准备要在内部进行大力宣传表彰。”高宽从随身的皮包里取出一只文件袋,打开说,“下面我来宣读一份嘉奖令。”嘉奖令有两份,一份表彰我们小组的,记我们小组集体二等功一次,奖励活动经费一百块大洋;另一份是表彰阿牛哥个人的,记他个人一等功一次,并授予他红色神枪手的荣誉称号。

宣读完毕,高宽对阿牛哥笑道:“同时还有物质奖赏,阿牛同志,你希望组织上给你什么奖赏?”

阿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要奖赏,这么高的荣誉已让我受之有愧。”

高宽对大家说:“你们看,我们阿牛同志不但枪法神准,觉悟也蛮高的。不过这个奖赏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他冲船舱外的警卫喊一声,警卫提着一个长长的的礼盒和一只小盒子进来,交了东西又出去。高宽打开长礼盒,问:“你们猜猜看,这是什么?”

大家都猜出是一杆枪。

高宽说:“对,是一杆枪。阿牛同志,打开来看看,喜欢吗?”

阿牛打开一看,是一支乌黑锃亮的狙击步枪,顿时笑眯了眼。“好枪!”阿牛惊叹道。

高宽说:“这枪可比你用的那杆枪要好得多哦,这是德国造的XB12—39狙击步枪,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尤其是这瞄准镜,有五十倍的放大功能。”

阿牛问:“多少倍?”

高宽说:“五十倍,你现在的枪是多少倍的?”

阿牛答:“十倍。”

高宽说:“所以嘛,它比你的好,它是最好的。”

阿牛激动了,急切地上前想拿起来看,二哥一把抓住他,“你急什么,等首长给你颁发吧。”大家笑了。高宽说:“好,阿牛同志,现在我颁发给你,同时还有两百发子弹。”我给阿牛哥整整衣服,阿牛哥上前庄严地领了枪弹,大家一阵鼓掌。

刚才阿牛哥跟罗叔叔咬过一会耳语,我想一定是在告诉干爹高宽和我是什么交情。果然,高宽跟我握手告别时,罗叔叔抢过他的手说:“点点现在是我干女儿,她代表我送您回去吧。”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表态。高宽对我说:“如果没事就跟我走吧,我会安全把你送回家的。”我看看罗叔叔,罗叔叔说:“这样是命令,把首长安全送回家。”风吹乱了我衣领,高宽从背后替我理了一下,手指轻轻碰到我的耳廓,我顿时有种晕眩的感觉。这个晚上,我像到了另外一个星球,因为失重,我随时都会产生晕眩感。

两艘船靠拢,我和高宽及警卫跳上另一艘船。我们走进船舱,相对而坐。我一时陷入不安中,低下头,不敢看他。高宽久久地看着我,轻声喊我的名字。我抬起头,看着他。他说:“这一年里你都好吗?”我又埋下头,流下泪。我该怎么说呢?这一年对我来说比一个世纪还漫长,我仿佛生活在噩梦中,人世间所有的悲和苦,耻和辱,都经历了,而且由于无处诉说,它们一直沉积在我心中。此刻我是说还是不说,对我又是个巨大的问号。最后,我选择了不说,我用不说的方式告诉他我的变化,我的苦难。

上岸后,高宽问我:“你去哪里?”

我说:“回家。”

他说:“是富家子弟的家吗?”

我说:“你以为是真的吗?”

他说:“当初认为是真的,后来知道是假的。”

我突然哭了,高宽把我揽在怀里,扶我上车,带我回了他的家:在法租界犹太人集聚区的一栋小楼里,房东是个印度大胖子,高宽的房间在二楼。我们走进房间,高宽立刻打开抽屉的锁,取出一本笔记本让我看。我打开扉页,看到我照片夹在塑料皮下。我怔怔看着,热泪滚滚流下来。他看到我脖子上的红丝线,小心地拉出来,看到他送我的玉佩。我泪流满面地说:“我什么都丢了,就它一直陪着我。”他捧起我的脸,帮我拭去泪水,然后一口咬住我的唇……

03

说不说?

这是个问题。

我选择了说,毫无保留地。

这天晚上,我躺在高宽怀里,把自己不幸的遭遇和对他积攒了一年的思念都倒出来。最后我说:“就这样,短短几个月里,父亲,母亲,大哥,大嫂,小弟,那么多亲人都离开了我,还有你,让我无法面对的你。我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爱人,失去了一个女人爱自己心上人的权力,多少个夜晚我都想结束自己可怜又可悲的生命,生活对我来说已经成了受刑,要不是参加了革命我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

他说:“亲爱的点点,真是让你受苦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你最痛苦、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把我推开。”

我说:“我没有脸再见你。”

他说:“这你就错了,大错特错!两个人相爱就是为了一起荣辱与共,风雨同舟,你这样让我留下了终生的遗憾,我没有陪你一起走过最艰难的时光,今后我一定要更加好好的爱你,敌人夺走了你什么,我要加倍还给你。”

我问:“高老师,你还爱我吗?”

他笑了:“你该喊我首长。我早就不是什么老师,以后你就叫我阿宽吧。”他举起我的手,庄重地把它按到他的心口,“你听,点点,这颗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爱你。”

我突然想起小马驹给我算命时说的话:你们虽然分手了,但心还在一起,他永远是你的白马王子,你永远是他的公主……我哭着,呼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仿佛他要被我的泪水冲走似的。我说:“阿宽,你真的会原谅我吗?你真的还爱我吗?”他紧紧地抱着我说:“当然,亲爱的点点,你别说傻话了。作为同志,我们随时要准备为对方失去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对你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你想一想,我们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我仍然恸哭不已,他依然紧紧抱着我,抚着我头发说:“哭吧,尽情地哭吧,你有再多的泪水我都帮你盛着。点点,相信我,我爱你,比从前更加爱你,你如果愿意我想马上就娶你,我要做你的爱人,每天每夜,白天和夜晚,都陪着你。”

清明节前一天,利用回家扫墓之际,我和高宽在老家祠堂里举办了隆重的婚礼,村里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妇女都应邀来吃我们的喜酒,场面非常热闹。阿牛哥在村头的老槐树下放了很多鞭炮,把拉磨的驴惊得发了疯,逃走了。老人们说这是好兆头,说明我将来要生个胖小子。乡下有种说法,鸡飞生女,狗跳生男,驴跟狗一样,都是四只脚的。这种话当然只能听听而已,不作数的。

回到上海,干爹代表组织又为我们摆了一桌喜宴,庆贺我们结婚。席间,干爹问二哥:“老二,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非要请大家吃这顿酒吗?”二哥说:“我还没有喝醉,你不是说了嘛,点点是组织的人,你作为一组之长,是点点的再生之父,加上又是干爹,所以你是嫁女儿啊。”干爹说:“也对,也不对。同样是嫁女,你是嫁了小妹又收了妹夫,有送走的,也有迎来的,而且送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是‘送一得二’,只有进账没有出账。可我这个再生之父啊,只有送,没有迎,亏大了。”除了知情者高宽在微笑之外,其他人听了都觉得纳闷。干爹继续说:“不瞒你们说,我已经接到上级指示,点点要离开我们了。”

“去哪里?”二哥问。

“市委机关。”干爹说。

“真的?”二哥问我。我说:“我也不知道。”干爹对我说:“首长在这里,我敢造谣吗?点点,千正万确,明天你就要去新岗位就职,今天这顿酒啊,既是干爹为庆贺你们新婚开的喜酒,也是我作为一组之长给你设的饯行酒。”我真的不知道,惊异地问高宽:“真的吗?”他对我微笑地点点头。干爹递给我介绍信说:“呶,是真是假,看看这个就知道了,这是我给你转组织关系的介绍信,你收好,到了新岗位就要上交。祝贺你,双喜临门!”

既是双喜临门,一杯杯酒都针对我来,我又有惭愧又有惊喜,就是没有理由挡掉一杯杯酒。但我居然没有喝醉。这天晚上,我发现我是酒桌上的英雄,这也成为我后来去戴笠身边做卧底的一个条件,因为谁都知道,戴笠好色也好酒。

04

“请问小姐找谁?”

“我从周庄来的,找我的娘舅。”

这是我到市委去报到,与守大门老汉接头的暗语。老头看我对答如流,即刻放我进门。当时上海市委在四川北路109号院内办公,这儿是一家生产床上用品的棉纺厂,进门有一条狭长的人行道,两边植有成行的行道树。已是清明过后,春暧人间,行道树正长出新绿。阳光迎面照来,被树枝和树叶剪碎。老头门卫领着我,踩着一路树叶的影子,曲里拐弯,最后走进一个破败幽静的四合小院,这就是当时中共上海地下组织的神经中枢。

从这天起,我将在这里度过三个月时间。这也是我一生中最充实、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几乎每一个白天和夜晚,我都和我心爱的人——高宽——亲密无间地守在一起,一起紧张地工作,一起努力学习,一起甜蜜生活。老天唆使魔鬼剥夺了我太多太多,同时又派来这个天使尽可能地补偿我,让我重拾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和憧憬。

我们搬了家,就在厂区内,是变电房配套的一间十多平米的小屋,门口有菜地,有鸡窝。我们住过去后,警卫员又给我们找来一只断尾土狗,一身黑毛,生性凶恶(据说断尾狗都凶恶)。市委分配给我的工作是做高宽的助手,替他保管文件、电文,配合他工作,照顾他生活。因为办公地和住家很近,走路五六分钟,我有大量时间呆在家里,闲来无事,我就变着法子把家里布置成天堂。我亲自平整地面,还上漆,漆成红色,像铺了红地毯;墙面太脏了,我买来洋白纸,把四面墙都贴了,还请人画了芳草、青山,一线绿水从天花板往下流,流到我们的床前。总之,屋子虽小,却被我布置得温馨无比,所有来的人都发出连连惊叹。我还经常烧好吃的,请同志们来聚餐,每一个人吃了我做的菜,都夸我手艺好。其实我哪有什么手艺,我只是虚心认真而已,见人就讨教,失手了就虚心总结、改进。

每天,我在鸡啼中起床,先学习日语半个小时,然后出门扫地,回屋烧早饭;吃了早饭,陪高宽一起去上班;中午,我提前半个小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察看鸡窝,看鸡有没有下蛋。下了蛋,我会奖励它们一把谷子、玉米;狗赶走了黄鼠狼,我会替它梳理毛发,请它吃猪棒子骨;菜地里长了虫,我戴上手套去抓虫;瓜熟蒂落了,我要收摘回家。每天,我把鸡屎、狗屎扫在一起,在菜地边挖一个潭,埋下;菜叶黄了,我会给地里施肥。我想不到,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后,我还能过上这样惬意的生活;我成了个幸福的家庭小主妇,乐于围着灶台、家具、菜地、鸡窝、狗食转。关键是,有人爱,爱人在身边,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活,我都感到甜蜜、充实。

只是,这样的生活太短暂了!

一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高宽冷不丁问我:“听说你跟陈录很熟悉?”我说:“以前是,现在反目成仇了。”他问:“为什么?”我说:“因为我二哥。”他问:“二哥怎么了?”我说:“说来话长。”他说:“说来听听。”我说:“你干吗关心这个,那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事,我才不想说。”高宽说:“必须说,因为这意味着你下一步的任务。”

我惊了一下,问他:“你要给我什么任务?”

高宽笑了,说:“这要根据你说的情况,到底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

我默想片刻,说:“陈录以前有个相好,叫吴丽丽,我一直叫她丽丽姐。她曾是我二哥的女朋友,因为贪慕虚荣,在二哥去日本留学期间认识了陈录,当时陈录是南京政府驻上海特派员,权势显赫。为了甩掉我二哥,丽丽姐把自己的表妹介绍给我二哥,自己则做了陈录的情人。陈录原来答应要娶丽丽姐的,后来因为爆发战争,上海沦陷,陈录转入地下军统工作,不便娶她了。丽丽姐当然不高兴,我二嫂去世后,便和我二哥又开始私下来往。我家被鬼子抄了后,二哥一直躲在丽丽姐家里。陈录知道二哥和丽丽姐的事后,公报私仇,把丽丽姐杀了,二哥侥幸逃掉。事情就是这样的。”

高宽听了点点头,说:“嗯,是够乌七八糟的。陈录这家伙是很毒辣的,也很狡猾,他一边勾结日本人,一边又讨好戴笠。现在他是戴笠的红人,下一步可能当上军统上海站站长。他对我们很不友好,经常对我们下黑手,我们想找个同志潜伏到他身边去,但一时又没有合适的人选。”

“你想让我去?”

“你觉得他会接受你吗?”

“你希望我去吗?”

“不,我不希望你离开我。”

“但是别无选择,因为你没有别的人选?”

“你也不是最合适的,他跟你家的关系已经破裂了。”

“只要你舍得我去,我一定可以打进去的。”

“我不舍得。”

“但你没有别的法子。”

“我再想想吧。”

“别想了,就让我去吧,没人比我更适合的。”

“可是,你们的关系已经破裂了。”

“他恨的是我二哥,不是我,而且他也知道事发前我已经从家里出走。所以我要去找他,他应该会接受我的。”

“我舍不得你去,很危险的,我先找找其他人再说吧。日本鬼子是我们当前的大敌,但国民党是我们的天敌,因为他们把我们共产党当作了天敌。”

高宽站起来,走向窗边,他沉思的背影显得忧思忡忡。

尽管高宽很不想让我离开他,但找来的一个个人都没有我适合。要接近陈录,非我莫属。就这样,六月底的一天晚上,我穿着漂亮的裙子,拎着一袋行李离开了我的鸡、我的狗、我的菜地、我心爱的人、我收拾得十分温馨的小屋,住进了一家小客栈。我行李里有武汉的纪念品、良民证、土特产、标有武汉风景胜地的照片,等等。总之,我来自武汉,我离家出走后的日子都是在武汉度过的……负责安排我和陈录“邂逅”的是郭老姨和阎诗人。

05

陈录回家经常要坐一路电车,我寄住的客栈楼下便是这路电车一个站点,离二哥公司的办公楼相距也只有百十米远。那几天,我天天在房间里守着,郭阿姨则在二哥办公室守着电话。一天下午郭阿姨接到阎诗人电话,便来通知我:陈录已上车。我急忙站起来,她又说:“不急,车过来至少要二十分钟。他今天穿一件白衫衣,戴着一副大黑框眼镜,有一个戴墨镜的人跟着他。我们有个同志已经跟他上车,戴一顶毡帽,手上拿着一把折叠扇子,应该就站在他身边,他会偷听你们的谈话,你要注意他的帽子,如果他脱下帽子,说明你可以跟他走,否则就算了。”我说:“好的。”她又交代我:“记住,你刚从武汉回来,准备在上海找工作做,暂住在客栈里,家里发生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天气热了,正是梅雨季节,客栈里潮湿闷热,她一路跑来,热了身,在房间一闷,便出了汗,脸上施的粉走了形。我帮她处理时,她发现我的手在抖。她安慰我不要紧张,可我还是有些紧张。我知道,从此我单飞了,以后一切都要靠自己。

本来,郭可姨要陪我上车的,可上了街,在等车的时候,赵叔叔突然拉了辆黄包车来,把郭阿姨拉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突然的变故,让我变得更加紧张。事后我知道,这是高宽的决定,他这样做还是为了小心,因为郭阿姨的胖形象很扎眼,我们以前会过那么多次面,万一被人瞧见过,对我今后在那边潜伏很不利。

我上了车,很快看到穿白衬衫的陈录和他戴墨镜的保镖,还有那个戴毡帽的同志。车上人不多,也不少。我有意往陈录那边挤,快到陈录身边时,有意借着车子启动之后的一个踉跄,踩了陈录保镖的脚,随即连忙道歉,说了一堆话:“啊哟,对不起这位先生,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今天人不舒服,身上没劲,控制不住。哟,你看,把你鞋子都踩脏了,真对不起。”保镖说:“没事,小姐。”我说:“谢谢您,这位先生,您真好。说真的,上个月我在武汉也是坐车不小心撞了一个人,被臭骂一顿。啊,还是我们上海人文明。”保镖不开腔,让出一个抓手,示意我抓好。我又是连声道谢,完了转过身来站好。

刚才我说话时故意背对陈录,但我相信,我的声音已经引起他注意,我感到他一直在暗暗偷看我。稍后我转过身去,他便一眼认出我。“这位武汉来的小姐好面熟啊。”他笑着小声对我说。我看着他,问:“先生是……”他摘掉眼镜,我认出他,失声叫道:“姐夫……”我以前就是这么叫他的。他立即用目光示意我安静。他戴上眼镜,往我挪近一点,悄悄问我:“你去哪里?”我说:“去医院看病。”医院和他家是同一站,这样我们可以同时下车。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刚从武汉来,路上太辛苦,几天没睡觉,可能感冒了。”他问我回来几天了,我说:“前天夜里到的,昨天在客栈里睡了一整天。”他看着我,好像想说什么又没说。我说:“你可不要跟我家里说我回来了,也不要跟丽丽姐说。”他点点头,问我:“你回来干什么?”

感谢上帝,这是我最希望他问的话,原以为他要等下了车,有更好的交流机会时才会问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问了。我说:“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反正想找个事做,我从家里带的钱花完了,再不挣钱就只有当叫花子了。嗳,姐夫,你能帮我找个事做吗?。”我有意轻叫一声姐夫,明显是一种有求于他的媚俗。为了表明我跟家里誓不两立的关系,趁他迟疑之际我又加补充说明:“你可别把我回来的事告诉丽丽姐,否则我只有再流浪去了。”我已经巧妙地打出两张牌,表明我跟家里“素无来往”。他沉默着,静静地看着我,似乎有点同情我,还是不相信我?他说:“呆会我跟你一会下车,下车后再聊吧。”

那个戴毡帽、拿扇子的同志一直站在我们身边,一声不响。车到了站,我准备跟陈录下车,“扇子同志”抢在我们前面下车。我注意到,他下车前拿掉了帽子。刚才我虽然几次看过他,但一直没认出他就是高宽,直到下车后他有意咳嗽一声,我才恍然大悟。真是一位化妆高手啊,我暗自叹道,偷偷看着他手里拿着帽子,往前走去。

我等着陈录带我走,我想最好是陪我去医院看病,次之是去茶馆坐一坐。但他也许是有事,也许是谨慎,只是把我带到弄堂口,见四周没人,站在路边跟我聊起来。他有点迫不及待地问我:“你真的没跟你家里联系过?”

“我干吗要跟他们联系?”我说,“要联系我就不会走了。我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不是武汉那鬼热的天气,我连上海都不想回。”

“你跟家里闹什么矛盾了?”他好奇地问。

“说来丢人,懒得说。不过丽丽姐应该知道,她没同你说过吗?”

“没有,是什么?”

“你去问她好了,我不想说。”

“她肯定不知道,她要知道早跟我说了。”

“这说明他们也觉得丢人,所以连丽丽姐也不告诉。”

“到底是什么事?”

“他们要我跟阿牛结婚!你说荒不荒唐?所以我宁愿死也不想回去。”

他突然说:“现在你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我说:“哪你错了,只要回去,他们肯定高兴,他们就我一个女儿,肯定还是希望我回去的,只是我伤透了心,回不了头了。”

他掏出一根烟抽,同情地看我一眼,说:“点点,不瞒你说,你家里出事了,你爸妈、大哥大嫂和一家子人都死了,包括你丽丽姐,也……和他们一起被日本人杀害了。”他把大致经过跟我说一遍,只是虚构了丽丽姐和二哥,说他们也都死了。他说:“事发当天夜里,你丽丽姐正好在你家里,也被冤杀了。”他说得有名有堂,真真切切,发誓立赌。我这才演起悲痛戏,如遭雷劈一般,当场昏厥过去。他只好送我去医院,晚上又送我回客栈,一切都是我们计划中的。

第二天上午,他又来客栈找我,带我出去吃中午饭。

06

当天整个下午,我都在等同志来找我,可就是没人来。

当天晚上,我实在想念高宽,怎么也睡不着,后半夜索性溜回家去,让高宽大吃一惊。“你怎么回来了?”高宽说,“你应该呆在客栈。”我说:“我等你们去人找我,你们怎么没去人呢?”他说:“我们看他上午去找过你,担心他留了眼线,想等观察一天再说。你这样回来太贸然,万一她派人跟踪呢。”我说:“没有,我注意了的,绝对没有。”他问:“你这么急回来,有事吗?”我说:“我想你,我想到真要离开你了,不忍心走。”

高宽一听,知道我这边情况不错,问我:“他被你骗住了?”我说:“应该不错吧。他告诉我,我家里的人都死了,我哭得昏过去了。”我把大致情况讲了一遍,“你看,我眼睛现在都还是红的吧。”他说:“既然家里人都死了,他是个什么态度呢?打不打算安顿你呢。”我说:“我开始跟他说,我准备去南京或杭州寻工作,让他帮我找找关系。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说既然家里人都没了,我就想在上海找个工作,毕竟这边熟人多,生活不会太孤独。”

“他怎么说呢?”

“他说我的想法对的,工作他可以帮我找。”

“嗯,看来你真把他骗住了。”

“他还说,这两天就给我找房子住。”

高宽说:“很好,只要他把你留在身边,我敢说她一定会把你发展为军统的人。不过我要跟你指出,你昨天在车上不该把他保镖作为碰撞的对象,应该找旁边其他人,你这样做太巧了,容易引起他怀疑。”我说:“当时我想到这点的,但不知怎么的身子就朝他歪过去了。”他说:“这说明你心里不放松,心里全是他们俩,就像刚学骑自行车,明明想躲开人,但就是朝人撞过去。不过总的说,你的表现还是蛮不错的,那些话说得很好,没什么破绽。”我说:“我正要问你,昨天你怎么自己去了,应该派其他同志,幸亏我当时没认出你,否则你肯定会影响我心理的。”他笑道:“首先我相信我的乔装水平一定能够骗过你,其次——我想亲自把把关,看看你的表现,要是稍有不妥,我准备取消这个计划。”我说:“说来说去,你是不信任我。”他说:“不是不信任,而是太在乎你,我不允许你有任何差错,去冒任何风险。”我把头抵在他胸前说:“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是很想为组织上做点事,打到陈录身边去,可想到要离开你,我心里又很难受。”他抚摸着我头发说:“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我问:“如果他真发展了我,以后我还能见你吗?”他说:“都在一个城市,明的见不了,暗的总是有机会的。”我说:“看来我以后只能做你地下情人了。”他轻轻吻了吻我的脑门说:“这年月啊所有美好真心的东西都转移到地下了。”

哪知道以后我们连做地下情人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陈录很快发展了我,并马上派我去重庆培训。重庆正好要开办一个特务训练班,给了这边一个名额,我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就这样,我又离开了高宽。有时候我想,老天对我跟高宽是不公平的,给我们相爱的时间太少太少了。

在培训班上,我的表现相当好,三个月培训,军事,通信,政治,日语,心理素质,样样课目我都是全班第一。其间,高宽通过重庆八路军办事处给戴笠身边的人转去一系列陈录暗中投靠鬼子的证据,直接导致他被戴笠冷落,最后变节投靠了李士群。陈录公然投敌,对军统威胁很大,必然招来杀身。我作为陈录的亲信,是去杀他的最合适人选。所以,培训结束后我接受军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回上海除掉变节分子陈录。我当然完成了任务,因为有一个组织在帮我,尤其是阿牛哥,他在乡下半年,天天练枪法,已经练就一手好枪法,百米之内,打一只碗,百发百中,更不用说打一个人头。

阿牛哥立了功,功劳却全是我的。我像个英雄一样回到重庆,戴笠亲自接见我。他居然知道我父亲,也听说过我家被鬼子满门抄斩的事。这是我后来得以调到他身边工作的一个重要原因,对鬼子有深仇大恨,且是孤儿(军统没有人知道我二哥还活着),社会关系简单,不怕出生入死。到了戴笠身边后,我给他办过几件事,完成得都很出色,得到他赏识。一年后白大怡的案子爆发,我被临时派往南京做卧底,来配合革老他们铲除白大怡。这也是我根据高宽的最新指示主动要求来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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