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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1

有一天,阿宽又带我去二哥会所,说是二哥发展了一位新同志,十分了得,让我去认识一下。是下午上的山,天刚下过雨,山中湿漉漉的,草木都挂着晶莹的雨滴,放眼望去,水汽升腾着,形成山岚,飘飘欲仙。个别山头上还有壮观的云瀑,从山顶泻下,白得耀眼。那天吹的是西南风,二哥会所所在的山坞坐北朝南,成了个风袋子,水汽都往那里面钻,车子开进去,顿时被浓雾包抄,视野一下子缩小,车速不得不减慢下来。我在重庆时就学会开车,但开得不多,车技一般。为了提高车技,一般出了城阿宽会让我来开车。开车是个技术活,公里数决定车技,开多了技术自然上去了。那天就是我开上山的,但是进了山坳,山路弯弯,浓雾作怪,我不敢开,想换阿宽来开。

那天阿宽在感冒,人不舒服,上山时睡着了,我停了车他以为到了,看窗外这么大雾,说:“这么大的雾你都开上来了,看来你的车技大有长进。”我说:“还没有到呢,我就是看这么大的雾不敢开了,你来开吧。”他说:“快到了,坚持一下吧。”我说:“你不怕我把车开进山沟里去?”他说:“没事的,开慢一点就是了。”

开车时,他经常告诫我一句话:车速不要大过车技,谨慎不要大到紧张。也许是当过老师又写过诗的原因,阿宽说话总结能力很强,总是提纲挈领,深入浅出,切中要害,很容易让人接受并记住。他曾写过一首诗,是反映我们地下工作者的,我觉得写得很好,第一次看到时我感动得哭了,因为我觉得它写出了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和阿宽遗体告别时,我心里一直在默诵这首诗。现在,我每天早上醒来,总是要默念一遍这首诗——

清晨醒来

看自己还活着 多么幸福。

我们采取的每一个行动

都可能是最后一个

我们所从事的职业

世上最神秘,最残酷

哪怕一道不合时宜的喷嚏

都可能让我们人头落地

死亡并不可怕

我们早把生命置之度外

二哥的会所据说最初是清朝大臣顾同章的闲庭。顾大人是广东潮州人,到南京来做官,水土不服,经常上吐下泻,人瘦得跟晾衣杆似的。下面人给他找来一位风水先生,把四周的山走遍,最后在这个山坞里给他选了这个向南的山坡,让他在此地建凉亭两座,茅舍一间,瓦房三间,月末来住上一天,夏日晴天在凉亭里下棋喝茶,在茅房里方便,雨天冬季自然是在瓦房里避寒取暖,喝补汤,吃海鲜。顾大人照章办事,一以贯行,果然不吐止泻,身体日渐长肉,赢得寿长福厚的圆满。因之,后来这地方被盛传是块风水宝地,房舍几易其主,被几度翻修重建,规模越造越大。最后接手的是孙文挚友、同盟会之主黄兴,他接手后这里成了同盟会经常开秘密会议的地方,为安全起见,在房子里挖了地下室和暗道,暗道一米多宽、一百多米长,直通对面山坡下、山涧边的一片巨石堆,出口处隐在几块大石头和灌木丛中,很难发现。黄兴被暗杀后,房产一直在后人手上,二哥正是从黄兴后人的手上买过来的,当然是花了大价钱。如今,茅舍早不见,凉亭依然在后院风雨着,当然也是几经修缮。现在的凉亭正眉刻着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几个柱子和横梁上有孙文、黄兴、于右任、宋教仁等人写的楹联。

以往,天气好时,我们总是在亭子里去说事,这天因为雾大,二哥领我们去了会客堂。客堂在一楼拐角处,一面向着山外,一面迎着后院,向着山外的墙上没有窗洞,窗户都在对着后院的墙上,是两扇木格子大玻璃窗。我进去后,一边给高宽泡茶,一边看着窗外,在漫漫迷雾中,我看到凉亭里有一个人影,时而金鸡独立,时而抱柱翻腾,像一个武术高手在习武。我看着不由丢下茶具,立到窗前去看,看得痴痴。阿宽看我这样子,走到我身边,问我在看什么。

我对他伸手一指,“你看那人,好像蛮有功夫的。”

阿宽看一会说:“嗯,果然有功夫,看来二哥没跟我说大话。”

我问:“他是谁?”

他说:“让二哥告诉你吧,我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正说着二哥进来,说起凉亭里的人,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二哥介绍道,此人姓程,名小驴,是湖北孝感人,家父是屠夫,开着一爿肉铺。小驴十六岁那年,肉铺买了一头死猪肉,乡民知情后纷纷聚在铺子前,要退钱还肉遂发生争吵,引起殴斗。十六岁的少年,如初生牛犊,殴斗起来不要命的,他操起砍骨刀,砍人如杀猪,连杀两人,吓得乡民抱头鼠窜。命案在手,小驴怕死,连夜逃走,最后改名换姓上了武当山,穿上道袍,扫了十三年树叶和落雪,练就了一身功夫。

二哥说:“他最了得的是轻功,可以在凉衣杆上仰天睡大觉,可以像猴子一样在树梢上腾飞挪位,可以像猫一样在房顶上无声起落。有一回,我看见他就坐在那棵树下,突然拔地而起,把停在树枝上的一只红嘴想思鸟抓在手板心里。”

阿宽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二哥说:“在广州街头碰到的,他沿街卖艺,我看他功夫真是了得,就跟他攀谈。原来,前年夏天,他所在的道馆里来了一位病人,是薛岳部队上的一位团长,家就在武当山下,在武汉保卫战中受了大伤,肺部中了一弹,命悬一线。所幸救得及时,保住了命,却一直卧床难起,每天只能吃流食维持小命。后来几经周折,回了乡,依然举步维艰,命脉日渐衰弱,家人是死马当活马医,把他送上山,找道士来要命。此时昔日的小驴在馆中已是功夫高深的道士,名声在外,人称武师道士。他接下团长,天天给他运气发功,配合着吃了一个时期的草药,团长可以跟他扎马步习武,身体康复了。正是从团长口中,他活生生地了解到日本鬼子如何在欺负国人,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如今国难当头,希望团长带他下山去杀鬼子赎罪。但团长经历了生死,看到了太多国军内部的腐败,心灰意冷,已无心报效祖国,只想在家乡苟且偷生,便给他写一封信,让他去武汉找谁。一天早上,他带了信,下了山,去寻武汉。去了武汉,发现武汉已经沦陷,他要找的部队说是去了株州。寻到株州,又说去了桂林,赶去桂林还是没找着,也没人知道去了哪里。他无路可走,开始漂泊,就这样到了广州。一路下来,他带的盘缠早已告罄,只好靠在街头卖艺化点小钱度日,我就这样遇到了他。”

后面的事可想而知,二哥了解到他的经历和愿望后,积极动员他加入我们组织。他听说我们也是抗日打鬼子的,二话不说跟二哥来了南京。后来,他当然成了我们的同志,当了我们行动组组长,经常出生入死,干得很出色。包括在春晓行动中,他也是立了大功的,如果没有他飞檐走壁的功夫,我们不可能这么快破掉罪恶幼儿园森严的铁桶阵:正是靠他猫一样的轻功夫,我们在腾村办公室安装了窃听器,让我们及早掌握到诸多内幕,为我们后来进一步行动找到了方向,赢得了主动。

02

程小驴的组织代号叫老J,他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人之一,武功、轻功、木工、泥工、厨艺,样样精通,好得呱呱叫。他还会写书法、画画、看病、做油漆工。十几年道士生涯造就了他,他成了无所不能的高人。那天阿宽正患感冒,人很不舒服,他不但一眼看出来,还手到病除——其实严格说手都没有到,他就让阿宽坐在茶几上,他运了气,张开巴掌,悬空在阿宽的头顶和背脊上来来回回推摩了几分钟,整个过程没有碰阿宽一个手指头,但阿宽顿时变得神清气爽,脸色红润。我当时看傻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相信。

后来军统公然跟我们作对,王木天兴师动众想捣毁我们的地下组织,他作为行动组长必须组织反击,还以颜色。他先后两次深夜入室拧断包括王木天保镖在内的几个坏蛋的脖子,因之王木天下死命令,一定要干掉他,结果有一次遭革老的手下秦淮河追杀,肩膀上挨了一枪,子弹钻进肩胛骨里,伤势很重。二哥把他送到上海,找了最好的外科医生给他取子弹,医生说那子弹钻的位置很深奥,在骨头缝里,要卸掉肩膀才能取出子弹。肩膀没了,哪还能有胳膊?没了胳膊,怎么当行动组长?他不同意。医生警告他,如果不及时手术,他有可能连命都要丢掉,因为子弹击碎了骨头,炎毒有可能通过骨髓流遍全身致命。即便这样,他还是不同意。他私自回到南京,躲在山上的会所里自己治疗,先是寻来草药排毒消炎,草药都是他自己上山采的。炎症消退后,他恢复了体力,便开始强硬活动手臂,一天多次,每一次都痛得他大汗淋漓。我听二哥说,有一次他还拿肩膀去撞墙,把他痛得昏过去了。

真是太蛮了!

可他就是用这种蛮法让子弹移了位,让肩膀可以正常活动了。

后来子弹一直在他肩膀里,成了他肩胛骨的一部分,平时没感觉,只有在阴雨天会隐隐作痛。隐隐作痛不会影响他什么,他对疼痛的忍受力像他的武功一样高。他是个意志和毅力超常的人,有铁的意志,水的毅力。作为肉身,他无法刀枪不入,会中弹,会断骨,会流血,会嚎叫,会怒吼,会痛苦,会伤心,但从不流泪。那次送阿宽走,所有在场的人都涕泪交加,只有他,像一棵树一样,伫立不动,声色全无。他是我见过的最酷的男人,是真正的可以顶天、可以立地的大丈夫!

讲讲老J的事我心里特别来劲,可终归这是我的故事。不,这不是故事,这是我的经历,我的过去,我的感情,我的记忆。我在回顾一段我的人生,但有时我觉得它更像个故事,因为太曲折了,太不寻常了,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生死离别,荣辱兴衰,家苦国难,都在我一个人身上发生了。我的经历就像一个虚构故事,现在这故事正在往一个凄楚的方向进展,越来越像个悲剧故事。我说过,在一个无限的期限内,所有的人都会发生所有的事,所以,所有发生的事我都能接受。

但阿宽走了,这件事我怎么也接受不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不相信阿宽已经离我而去,每天睡觉前我依然与他絮絮叨叨,依然吻他——他的衣服,他的帽子,他的手枪,他的手绢,他最早送我的玉佩,他后来送我的项链,他残留在枕巾上的发丝、汗味、头屑……他真的没走,他给我留下了太多东西,每一样东西对我都是他,活生生的他;我对一样样东西说话,一遍遍亲吻它们,感觉到阿宽依然在我身边。只有在半夜,被噩梦惊醒,我想钻到阿宽怀里痛哭时,没有一双手抱我,替我拭去眼泪……

哦,阿宽,你真的走了吗?啊,阿宽,你怎么能走呢?阿宽,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你怎么能走啊!阿宽,我们不是说好的,等我们完成了任务,粉碎了敌人的春蕾行动后,我还要给你生一个孩子,如果是男孩我来给他取名,如果是女孩,就你来取。可是,阿宽,你在哪里?

阿宽,你记得吗?你答应过我的,等赶走了鬼子,你要带我去遨游世界,住世上最差的客栈,看世上最美的风景。可是,阿宽,此刻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啊。阿宽,你真的走了吗?你怎么能走呢?你怎么舍得丢下我?阿宽,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可是,阿宽,我更恨我自己,我恨自己恨自己恨自己!我知道,是我害死了你,我要是不要那个该死的吻,你不会有事的。都是我不好阿宽,我太任性,太冲动,没有听你的。可是我那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我真的很想你。你知道,我每天睡觉前都要吻你的,那么长时间没看见你,见了你我真的有些控制不住。都是我不好,阿宽,我怎么会这么傻!

阿宽,你会原谅我吗?别,阿宽,我不要你原谅,我也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我要接受惩罚!我已经在接受惩罚,没有你的日子,每一天,第一刻,我都是在惩罚中过去的。要不是为了神圣的使命,也许我早就去了你身边。我宁愿与你一起做鬼,也不要一个人活在世上。没有你的世间,比地狱还要阴冷,还是恐怖,还要折磨人……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生不如死!该死的吻,我怎么会那么傻?爸爸,妈妈,你们一直在保佑我,怎么就没有在那一天保佑我呢?爸爸,妈妈,你们的女儿现在什么都没了,你们能施展法力把阿宽给我送回到我身边吗?

03

一切都在我吻阿宽的那个瞬间注定,不可搀回!

事情是这样的,皖南事变后,国民党迫于国际舆论的压力,暂时收敛了对我们的地下清剿行动。但是王木天不甘心,或者说他找到了更下作无耻的伎俩。其实,那时周佛海确实在对重庆暗送秋波,王木天就勾结他,利用他的力量对我们施行公开清剿。好在我利用革老父女对我的信任和重用,给他们下烂药,制造了一些假情报,使他们对我们地下组织的真实情况了解不多不深,否则我们真的会受到重创。毕竟这是在南京,周佛海手上有军队,有警察,随时随地可以抓人杀人。但阿宽的目标太大了,王木天早知道他在南京,朝思暮想想把他挖出来,讨好戴笠。周佛海知情后也是如获至宝,替重庆抓到赫赫有名的老A,等于是他在重庆政权里存了一笔“善款”,何乐不为?就这样,一时间里,南京城里满大街都是阿宽的头像,大肆通缉搜捕。

风声太紧张,形势太严峻,阿宽只好先出去避一避风头。他去了江北,在新四军的地盘上去做了一回客人。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我日夜思念他回来,却又怕他回来。其间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是他后来提前回来的的一个重要原因。他得知我怀孕的消息后,先发来电报要我把孩子处理掉。我当然不是太情愿,谁会情愿呢?他可能是怕我处理了孩子太伤心,也可能是担心我“有令不从”,所以提前回来了。

回来得真不是日子啊!有些事回想起来就觉得是命,命运要袭击我们!

我清楚记得,那天是星期日,头天晚上秦时光约我出来吃饭,我拒绝了。这家伙总缠着我,为了稳住他,我答应这天去幽幽山庄跟他吃午饭。这是郭阿姨离开香春馆后二哥出钱开办的一个饭店,是我们一个新据点。阿宽不在期间,我出门都是自己开车,每次出门前,赵叔叔总是帮我把车擦得亮堂堂的。这天,我出来开车,觉得奇怪,赵叔叔一个劲地冲我发笑。我问他笑什么,他说他刚得到一个好消息,不知该不该告诉我。

我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组织上不允许。”

我说:“你这不废话嘛,不允许你就别提起,提起又不说,挠我痒呢。”

他说:“你快上车吧,组织就在车里。”

我打开车门,天哪,竟然阿宽坐在驾驶位上!他几分钟前才回来,看到赵叔叔在擦车子,自然先跟他招呼。他从赵叔叔口中得知我马上要出去见秦时光,便跟我做了这个游戏。我好开心啊,激动得恨不得一口吞下他,可当着赵叔叔的面怎么好意思。赵叔叔建议我们回去喝杯茶再走,阿宽问我跟秦时光约的时间,我说是什么时间。他说:“那不行了,走吧,已经很紧张了。”

就走了。

事后我想,我们真不该这么仓促走的,为什么后来到了秦时光楼下我会那么不能自禁地去亲他,就因为……怎么说呢,我已经那么长时间没见他,见了他我心里一下迸出太多的情感要渲泻,要抒发。不是情欲,真的,是情感,一种久别重逢、不亦乐乎、兴奋难抑、炽热如火的情感。如果我们当时进屋去坐一下,喝一杯水,让我在他胸脯上靠一靠,哪怕只是拉拉手,我后来可能就不会那么不能自禁。还有,该死的秦时光,如果他当时准时在楼下等着,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他那天迟到了,这是他无意中给我挖的一个陷阱,我在诱惑中跳了下去。

其实,我们也没有怎么着,可以肯定绝对没有亲嘴。阿宽还是很理智的,我开始上车就想坐在前面,被他阻止了。“干吗?”他说,“别破规矩。”我说:“让我先坐一会儿,跟你说会儿话,呆会儿我再坐到后面去。”他笑道:“我已经习惯你坐在后面跟我说话了。”我说:“今天不一样,破个例。”他刚回来,情况不明,很谨慎,说:“何必呢,万一门口就有人盯着呢。”说着特意脱了外套,放在副驾驶位上,分明是没有商量余地。

我只好坐在老位置上,车子一驶出赵叔叔的视线,我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是冲动地去抚摸他的头。他跟我开玩笑:“现在胡同里没人,摸摸可以,呆会儿上了街可别摸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绝情,这么长时间没见我也不想我。”

他说:“你这人真没良心,我回家连门都没进,就陪你出来还不是因为想你。”

我说:“我每天都在想你。”

他说:“我每夜都在想你。”

我说:“我每一分钟都在想你。”

他说:“我每一秒钟都在想你。”

我们就这样以惯常的方式互相斗嘴、逗开心,一路逗下来,我的情绪真是炽热得要着火,恨不得坐到他身上去。车停在秦时光楼下时,我左右四顾一番,没看见秦时光人影,也没看见其他人,顿时情不自禁地去抓他手。看四周没人,他也让我抓,但身体依然正常坐着,既没有回头也没有侧身,只是把手伸给我,让我握着。如果仅仅握着,我不把他的手抬起来,外面是没人看得见的。可我自己也没想到,握住他的手后,我的情绪变得更炽热,是一种通电的感觉,浑身都麻了。

真的,我太爱眼前这个男人了,他是我的老师、我的上司、我的爱人、我的大哥、我的信仰、我肚子里那团血肉的父亲……哦,该死的我,居然在这时候想到我们的孩子!一想到这孩子,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即将化为泡影,我的情绪就乱了,我捧起他的手,又是亲,又是咬,是一种爱恨交加、不能自拔、几近癫狂的感觉。

阿宽一直是清醒理智的,他发觉后立刻想抽回手,可我当时是那种感觉,完全丢了魂,手上的劲比老虎钳还要大,他哪里抽得回去……不过,我敢发誓,不管怎么说,这个时间是很短暂的,顶多十几秒钟。

哪知道,就在这十几秒钟里,命运袭击了我们!

鬼知道,当时秦时光在哪个鬼角落,是怎么看到的,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当时一定看到了……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是世上最残酷无情的,一秒钟的放松都不行,一滴眼泪流错了时间地点都不行,一个不合时宜的喷嚏都可能叫我们前功尽弃,生死相隔!

04

说起这些,我眼泪就止不住要流,就有说不完的话要说,好像这样能够把阿宽留住似的。很长一段时间,过度的悲伤让我失去了活下去的气力,死亡的念头时常盘踞在我心里,呼之欲出,随时可能生龙活虎地跳出来。

我真是太伤心了,要不是阿宽对我有托付,我真的想随他而去。

阿宽给我留下了两个托付:一是他的孩子,这是他身体托付给我身体的,是客观存在;第二是,临终前他要我快去找阿牛哥干掉秦时光。这是他给我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他临终惟一的遗愿。那天,老J不在庄里——在也没用,他和郭阿姨都不会开车,只有我去。因此,我当时连替阿宽哭的时间都没有,他眼睛一闭我就把他丢给郭阿姨,迫不及待地出发了。我听人说,一个人死的时候一定要有人哭,这样他到了阴间才会被幽人尊重,在幽灵世界中做人,否则要当牛做马。

阿宽,我想你一定在那里做人,我一直在为你哭呢,呜呜呜……

阿宽,我想后来我运气那么好,一定是你在保佑我,呜呜呜……

是的,后来我的运气很好,从幽幽山庄到秦时光家约有六公里,到我们单位也是差不多的距离,两者相距约两里路。按秦时光搭人力车、我开车来比算,我大约比秦时光可以早二十五分钟赶到单位。阿牛的裁缝铺在我们单位门口,如果秦时光回单位,阿牛有充分的准备时间干掉他。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他到底会回哪里,家里?还是单位?如果是家里,阿牛徒步赶过去时间很紧张,我开车过去虽然快一些,可是我枪法哪有阿牛哥准?我没有远距离狙击的经验,去那边临时找狙击位,哪里一下找得到?这真是非常两难的事,而且时间那么仓促,根本不允许我们深思。最后,我决定先开车把阿牛哥送过去,这样保证了他的时间,然后我又赶回来,守在裁缝铺里。

当这样安排时,我们当然希望秦时光回家去,只要他回家,走进阿牛哥的枪口,他必死无疑,而且对我们以后也不易留下后患。可如果回单位,只有靠我拚了。我选择就在裁缝铺里行动,因为一时找不到更理想的地方。走之前阿牛留给我一枝长枪,把后窗给我开好,一桶煤油放好,让我开枪后迅速从后窗逃走,放火烧掉裁缝铺。这就是不惜代价硬拚了,以后阿牛的身份再不可能秘密,我也将因此受到重点怀疑。因为谁都知道,我经常光顾此地。

关键是,我的枪能像阿牛哥那样百发百中吗?

是的,距离是很近,如果他从我门口走,只有三五米的距离,即使从刘小颖的书店门口走,至多也是二十多米的距离。但当时我的情况也很糟糕,我的心碎了,我的血像地下岩浆一样要迸发,我的心跳得像拨浪鼓,我的手抖得像筛子……真担心秦时光走进我的枪口!

谢天谢地,秦时光没有走进我的枪口,他走进了阎王庙,尸陈街头。

其实,我和阿牛哥相距只有两里路,正常发枪我是可以听到枪声的,但那时阿牛哥的装备已经十分高级,装了消音器,枪声还没有一个气球的爆破声大。我只有在看到阿牛哥从后窗爬进来时,才知道该死的秦时光已经永远开不了口了。

秦时光完蛋了,我就还有继续潜伏的资格。刚才我已经豁出去,因为如果不能杀他灭口,我什么都完了,只有消失,逃走。所以,刚才我那些想法和做法其实是很冒险的,但我冒险成功了,现在我必须要保护好自己。于是,我顾不得悲伤,只跟阿牛哥简单交代一下情况,便绽出笑颜,大摇大摆地走出裁缝铺。此时我要尽量让人看见我在这里:停在路边的汽车可以证明,我在这里已经半个小时了。我在仓促中把车乱停在裁缝铺门前这一点,为我后来消除嫌疑起到了莫大作用。这就是运气,我相信这是阿宽的在天之灵给我的。

不过,事实上当时有一点我是疏忽的,就是:我没想到秦时光的死,俞猴子会立刻怀疑到我,并迅速召见我。我离开阿牛哥后直奔水佐岗家中,我给郭阿姨打电话,知道二哥已经把阿宽遗体运走,去了山上会所,我便又直奔会所。

我刚驾车上山,只见二哥的车从山上下来。

我跳下车,扑进二哥的怀里,大哭起来。

“你别哭,快回头。”二哥焦急地说。

“怎么了?”

“老金来电话,让你马上去单位开会。”

“他怎么知道你的电话,我还没告诉过他?”

他说:“打到你家里的,老赵又打给我的,好像很紧急,我估计一定跟秦时光的死有关。”说着二哥钻进我的车,快速地替我调转好车头,让我快快下山。我上车要走了,他却又叫我等一下。已经是严冬,山涧小溪里已经结冰,他下去寻了一块冰,用手绢包好,交给我说:“你眼睛很肿,随时敷一下。不要紧张,万一有什么,能逃就逃,逃不了就去蹲班牢,不要认罪,我会设法救你。”他的镇定和理智让我佩服。我因此想,如果他真是我二哥,我二哥真是脱胎换骨了。当然,我这么想也不是说我由此认定他一定不是我二哥,革命确实会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难道我还是原来冯家的那个大小姐冯点点吗?

05

我赶到单位时,俞猴子已在办公室里等我好一会,事后我知道,之前他已经跟金深水、马处长、办公室赵主任等三人聊过我,问他们今天有没有见过我。其实他知道,金深水和马处长都是卢胖子的人,不尿他的,如果问晚了,等我们私下见过面,他可能什么都问不到。所以,他有意在第一时间召见他们,争取获得他俩“没有见过我”的证词。这目的达到了,金深水和马处长在不明真相前,不敢随便替我作伪证。再说了,即使金深水当时也不知道秦时光的死跟我有关,只有俞猴子,他似乎开始就认定秦时光的死我难逃干系,所以要紧急审问我。

门开着,我气喘吁吁跑进去,对俞猴子说:“对不起,局长,最近我司机回老家去了,我是自己开车来的,开得慢。”

他盯我一眼,说:“坐下。”

我坐下,突然发觉尾骨的地方痛得很,不知是什么时候碰的。

他怪怪地看着我,突然问我:“刚才金处长给你家打电话,你没在家,在哪里?”

我说:“我在家门口洗头,你看,这头发都还没干呢。”二哥给我的冰块真起了大作用,我在上楼时灵机一动,把冰水全抹在了头发上。

他说:“能说具体一点吗,你在哪一家店里做头发?”

我感到他来势汹汹,精神气顿时被激发出来。我知道这个店名不能说,说了他一定会去查,便说:“哪一家店?什么意思?我说了我在哪一家店吗?我在自己家里做的。”

他说:“你刚才不是说你在家门口洗头,不在店里,难道在大街上洗的?”

我哈哈笑,“俞局长,这说明你没去过我家,我家门口不是大街,而是花园,我就在花园里,在花岗岩砌的花台上,在阳光下洗头,这有错吗?”

他说:“那你还是在家里吗?可金深水说你没在家。”

我说:“我正在洗头,头上全是香皂水,怎么接电话?电话响的时候,我的女佣正在给我洗头,我让她去接,就说我没在家。”我把话圆过去了,心里便有了底气,开始回敬他,“嗳,我的俞副局长,你是在审问我吗?”

他说:“我没有审问你,我在了解情况。”

我说:“你在玩弄字眼,你就在审问我,我倒要知道,你凭什么审问我?是卢局长安排的吗?”

他说:“卢局长去上海了,你该知道。”

我说:“这我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你凭什么审问我。”

他哼一声,“凭什么,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当然佯装不知,问:“出什么事了?我不知道。”

他说:“有人死啦。”

我说:“这年月每天都有人死。”

他说:“这人跟你关系很深哦,你不难过吗?”

我说:“跟我关系最深的人死了快一年了,我现在还在难过。”

他说:“谁?”

我说:“我父亲。”

他知道这么说下去,被动的是他,索性说:“秦时光死了,你不知道吗?”我故作惊异,立起身:“什么,他死了?不可能!”他说:“坐下吧,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我不坐下,反而冲到他面前说:“他在哪里,我要去看他。”他说:“看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抓住凶犯才最要紧。你今天见过他吗?”我不知道他掌握了什么情况,不便多说,有意提高声音说:“那是你的事,我要去看他,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这就要去看他。”转身往门口走。他上前拦住我,“先别走,我有话要问你。”我执意要走,推开他,做出要哭泣的样子说:“你干什么,我要去看他!你该知道,秦时光是我……我们关系很好,他死了你为为什么不让我去看”说着我大声哭起来。我就是要惊动楼里其他人,让他们来看我哭,让他无法再问我话。

果然,不一会金深水跑上楼来,随后还有其他人。

我见了金深水,立刻扑上去,哭着问他:“金处长,秦时光怎么了,他在哪里?”

他沉痛地看着我,小声说:“他出事了。”

我大声说:“他出什么事了。”

他看看俞猴子,对我说:“死了。”

我说:“怎么可能!我要去看他,他在哪里?”

金深水说:“真的,他被人杀了。刚才我给你打过电话,你家阿姨接的,说你没在家,我也没跟她说明情况。林秘书,我知道你跟我们秦副处长关系非同一般,刚才俞局长说上午你们还在一起,在幽幽山庄,这确实吗?如果确实,你们是什么时间分手的?对不起,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应该如实告诉我们,因为凶犯还没有抓到,马处长正在调查情况。”就这样,老金及时把相关信息巧妙地告诉我,我就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了。

我说:“是的,我们上午去过幽幽山庄,本来要在那儿吃牛饭,可他临时想起一件什么事,拨了一个电话后就匆匆走了。”

俞猴子趁机问我:“什么时候走的?”

我说:“十点多吧,反正我们是十点钟到那儿的,没过十分钟他就走了。”

俞猴子又问:“你没跟他一起走吗?他有急事,你该送他走才对。”

我说:“我当时气得很,来了就要走,把我当猴耍,气得还跟他吵了一架,要早知道他……我就一定会送他的,我送他可能就不会出事了。”说着我又哭起来,一边问金深水,“金处长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去看他。”金深水看看俞猴子,俞猴子不理他,金深水便不说。我又问赵主任,赵主任吱吱唔唔也不说,我又问刚上楼来的马处长。马处长也不说,我便发作,骂他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无情,他死了也不让我去送送他,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气极之下我抓住俞猴子,疯了似的大声喝斥他,“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这才说:“在反特处。”并对马处长说,“你带她下去吧。”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见秦时光,为了摆脱俞猴子这种措手不及的审查是一个原因,此外我也需要大哭一场。我心里积聚着太剧烈的悲伤,阿宽走了我还没机会哭过呢。所以到了反特处,一见秦时光的尸体我就抱住他痛哭流涕。我不需要表演,只要把眼睛闭上,把秦时光想成高宽,我的泪水就会汹涌,我的哭声就会传得很远,我的悲伤就会撼天动地。我不停地擂着秦时光的身体,心里想着我的阿宽,骂着这个王八蛋,嘴里骂着老天,骂着自己,骂着自己可怜的命运,悲伤的情感恣意汪洋地泼撒出来。此情此景,我相信,所有在场的人都被我蒙住了,感动了。

阿宽,你想不到吧,俞猴子想偷袭我,结果成全了我,让我痛痛快快、淋淋漓漓地为你哭了一场,这一定是你的灵安排的吧。阿宽,你听见我的哭声了吗?阿宽,你看见我的悲伤了吗?阿宽,没有你今后我怎么活下去?老天啊,你怎么能让我的阿宽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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