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处的偏厅里，扁头已经在一旁打起了瞌睡，墙上的钟表也指向了深夜十二点半。李小男觉得十分沮丧，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要不要这么不要钱地硬贴上来。走廊上忽然传来脚步声，让李小男异常惊喜。她立即奔了出去，却发现来人是苏三省。
苏三省很快认出了李小男。当初在华裔饭店的时候，就是她在席间给了他一个微笑和一只手帕。苏三省的脸上浮起了笑容，语气也格外温柔，唤了一声：“李小姐？”
李小男仿佛有些茫然，费力思索很久，“让我想想，你是……”
未等李小男想起来，苏三省便微笑着介绍了自己，“在下苏三省。”
李小男此时也想了起来，点点头说：“对，我们在华懋饭店见过的。”
苏三省望着李小男，脸上的神情难得一扫往日的阴翳，“你想起来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苏三省的话刚问出口，李小男便眼尖地看到他身后出现的陈深。她立即像一阵风一样地跑到了陈深身边，兴高采烈地说：“你可回来了，我给你带了夜宵！”
陈深却仿佛为了与李小男保持距离一般，刻意向后退了一步，语气有些严肃：“有些话上次我应该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再次被提及上次的事情，李小男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只是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是啊，你说我们可以做兄妹的。做妹妹的给哥哥送夜宵，有问题吗？”
陈深面无表情地说：“我在老毕家吃过才回来的。不早了，我让扁头送你回去。”
陈深说罢绕过李小男，径自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李小男不甘心地望着陈深的背影，眼里蓄满了泪水。陈深此时的背影决绝得亦如那天晚上离去的情景，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李小男抓起桌上的食盒，掉头就跑了出去。
扁头吓了一跳，一路小跑追上李小男，“李小姐，等一等，我骑脚踏车送你好不好啦？”
李小男气得跺脚，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我不要你送！”
李小男不知道的是，苏三省从办公室拿完东西后一路跟上了自己。她完全忽视了不远处推着脚踏车悄然跟着的扁头，执拗地独自走在凌晨的大街上。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苏三省骑着一辆脚踏车停在了自己身边。李小男看了一眼苏三省，就听苏三省语带关切地问：“李小姐，你家住在哪儿？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荣幸送你回家？”
李小男凄楚地望了苏三省一眼，“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苏三省一直温柔地注视着李小男，轻声说：“我只是看不得女人伤心。”
此时李小男的内心无疑是十分脆弱的，听了这句话，眼中再次盈满了泪水。不过片刻，李小男便坐上了苏三省的车。扁头一路在远处看着，先时还在纳闷，直到见李小男上了苏三省的车后座才猛然惊觉，苏三省这小子是要挖墙脚。
深夜寂静的街头，苏三省骑得格外专注，遇到坑洼必定小心绕开，生怕颠簸了车后的李小男。只是苏三省很想跟李小男聊一聊，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坐在车后座上的李小男当然没有察觉对方这样细微的变化，只是哀伤而出神地紧紧抱住手中的食盒。夜风轻拂，正是樟树落叶的季节，满地落叶随风翻滚。此时苏三省的心里却如同四月的天气般温暖宜人，只要想到李小男就倚在自己的身后，他的嘴角就若有若无地浮现出掩盖不住的笑意。
苏三省将李小男送到家门口，李小男忽然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苏三省。即便李小男没等苏三省说话，便转身离开了，十分惊喜的苏三省看着李小男的背影，也默默地说了声谢谢。扁头在确定李小男进了家门，就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陈深觉得，他大概是被扁头活生生絮叨醒的，不论他起床、刷牙，还是洗脸，都能听到他在耳边一遍遍地念叨：“头儿，这个姓苏的肯定在打李小姐的主意，你不要不相信。我扁头虽然笨，但连我这么笨的人都看出来了，就肯定不会错的。我说你就不能对李小姐稍微好一点，那姑娘真心是不错的，好歹也跟了你这么久……”
陈深作势欲踢扁头，冷眼说：“长出息了？教训我教训上瘾了？烧饼、油条、豆浆，十分钟后要放在我桌上，否则这个月的月饷全部抵债。”
扁头笑嘻嘻地闪身躲开，脚下却是往门外跑的，嘴里还不忘加一句说：“最后一句，就算你不要，也不能便宜了那个苏三省。”
扁头不知道，在他走后，陈深一个人呆立在屋里，发了很长时间的怔。一顿早餐，陈深这边吃得鸡飞狗跳，唐家公寓里的徐碧城也吃得有些不是滋味。两人的桌面上照旧摆着唐山海做好的面包夹火腿三明治与牛奶。
徐碧城看了一眼正在看报的唐山海，忽然说：“昨天晚上，我看到苏三省送李小男回来了。”
唐山海翻报纸的手不由一顿，“苏三省？他怎么会跟李小男在一起？”
徐碧城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好像陈深跟李小男最近出了点问题。陈深说，他跟李小男分手了。”
唐山海闻言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徐碧城。直到徐碧城问看着她干吗时，唐山海才收回了眼神，说中午要去拜访苏三省。
苏三省回家的时候，唐山海已经在苏家静坐多时了，不远处的桌面上堆放了不少礼物。苏三省虽惊讶唐山海的突然造访，但来者是客，少不得要做些表面工夫。
苏三省关上房门，入内坐下，对唐山海赔着笑说：“唐队长大驾光临，苏某实在不胜荣幸啊。”
唐山海也笑着应对，“唐某冒昧到访，希望苏队长不要见怪才好。”
一来一往之间，少不得几句面子上的寒暄。苏三省看了看桌前的茶杯，想要喝上一口，却因为上次嘴角被烫伤，不得不把还热着的茶水放下。他语带谦逊地说：“论资历，唐队长还是我的前辈呢。”
唐山海闻言摆手，却是长叹一声，“苏队长这是哪里话！不瞒你说，这76号的日子也不好混啊！”
苏三省似有警觉，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即隐去。他不着痕迹地说：“谁不知道唐队长是李默群李主任的亲眷，要是连唐队长的日子也不好过，那我们这等小人物还怎么混？”
唐山海抬手饮了一口茶水，语气中满是无奈，“现官不如现管，等过些日子，苏队长领教了毕忠良的手段，就知道唐某所言非虚了。”
苏三省不动声色，“是吗？”
唐山海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苏三省，意有所指地说：“毕忠良若要对付一个人，他绝对有办法让你有苦难言。”
刚刚领教过毕忠良烫酒的苏三省不由自主地咂了咂依然发红的嘴唇，有些心有余悸。唐山海敏锐地观察到苏三省脸上的松动，缓缓地从口袋中拿出一只锦盒双手递上，干脆地说：“要在这里立足，咱们这些人就必须抱团取暖。”
苏三省接过锦盒打开，看到里面有两根黄灿灿的金条，猛地吃了一惊。他望向唐山海，心思百转千回。
唐山海是察言观色的翘楚，眼见着苏三省陷入沉思，再接再厉道：“苏队长，我知道李主任有特别任务给你。我呢，凑巧知道一点毕忠良的小把柄。不知道苏队长有没有兴趣一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