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宜皱起了眉头:“不会丢到那个女孩家里去了吧?”
汪士慎摇摇头:“不,我并不认识那家人。”
“那是怎么回事呢?”陆佳宜摸摸下巴,瞬间做名侦探附身状,不停地嘀咕,“好好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就算丢在了进山的路上,也不应该……”
琢磨了一阵,她没得出什么结论,只好对汪士慎说:“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你等着,我去找找线索,总之,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她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然后转身。
“陆姑娘!”汪士慎叫住了她。
陆佳宜回头,只见汪士慎看着自己,眼睛里有某种迷茫又炽热的光芒。他凝视着陆佳宜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你不是要走了吗?为什么要帮我?”
“谁说我……”陆佳宜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改口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是天经地义吗?”
“原来如此……”汪士慎收回了视线,半垂着眼,不再看她,只低声道,“我知道了,多谢。”
陆佳宜只当他为现在的处境难过,不再多想,匆匆离开了监狱。
她先找到了跪在衙门口的茶娘,硬是把她拖回了家里。
到了家门口,陆佳宜一再叮嘱茶娘好好休息,她自己则跑去了案发现场。
茶娘被今天的事吓得六神无主,心跳快得不正常。她知道光着急是没有用的,可是,她没办法冷静下来,因为出事的人是汪公子,是汪公子啊……
茶娘扶着门框,颤巍巍地进了屋,心神不宁地坐下。突然,她眼角的余光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原来桌上放着一个信封。
她把信拿过来,拆开来看了一下。上面一大堆的文字,她只认得出寥寥几个。小六子、救人、办法……茶娘的眼睛亮了起来,写信的人说,他有救汪士慎的办法!
茶娘几乎想也没想,提起裙角就冲出了家门。
“姐姐,我回来了!”陆佳宜在门外打了个招呼,直接推门进来。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她。陆佳宜尴尬地在门口站了两秒,不高兴地嘀咕:“人都去哪儿了?”
她快步走向房间,忽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张写满了字的信纸。
陆佳宜弯下腰,将信捡了起来,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
“居然是给我的信?谁这么有眼力,知道夸我是大美人……”她挑了挑眉,但很快就收敛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因为写信的人留了一个地址,约陆佳宜见面。
对方说,他有救汪士慎的办法。
陆佳宜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封信的措辞,心里暗道不好:“汪士诚?这个家伙又想搞什么阴谋?”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冲进房间,把里里外外找了一遍,确定茶娘不在家里。
“茶娘姐姐代我赴约了?”陆佳宜心里咯噔一声,急忙睁大眼睛看清信上的地址,然后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信上的地址是两条街以外的一家废弃磨坊,当陆佳宜气喘吁吁地赶到的时候,磨坊的门正大开着。
陆佳宜喘了几口大粗气,朝里面看去。破烂不堪的屋子里,摆了一堆高高的稻草,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正静静地坐在稻草堆上。
陆佳宜跑进去,看清那个姑娘的脸,果然,是茶娘!
然而,她的目光空洞洞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完全没有焦距。她也没有察觉到陆佳宜来了,仍然维持着那个呆坐的姿势,直到陆佳宜的手碰到她的身体。
“姐姐!你醒醒!”陆佳宜在她耳边大吼。
茶娘尖叫了一声,拼命往后躲,陆佳宜也吓了一跳。终于,茶娘看向了陆佳宜,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她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那一刻,陆佳宜真的以为茶娘会哭,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恍恍惚惚地微笑起来。
茶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一双迷离的双眼紧紧盯着陆佳宜,欣喜地说:“汪公子有救了!陆姑娘,你知道吗?汪公子有救了!”
陆佳宜的心一痛,她知道自己来晚了。她看着茶娘,颤抖着声音问:“汪士诚告诉你的?”
茶娘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了,随后她又恢复了笑容,轻轻地点头:“对,他答应我,一定会把汪公子救出来的。”
“你怎么这么蠢!”陆佳宜忍不住了开口骂了一句,看到茶娘茫然的样子,她更是遏制不住心里的怒气,“汪士诚每天不学无术,怎么会有救人的能耐?你被骗了,你知不知道?”
“不、不会的……”茶娘有些惶恐,但还是不相信陆佳宜的话,“他是汪公子的哥哥……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陆佳宜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双拳握得紧紧的,语气恨恨地说:“我去死者家附近查探了一下,他们说曾经看见过一位打扮高贵的公子在附近出现过。我来之前还在想,汪士慎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底会跟谁结下仇怨,导致被冤下狱?现在看来,我恐怕……已经有了一位怀疑对象。”她顿了一顿,说,“陷害兄弟,乘人之危,的确像是这个人会做的事。”
“什么……”茶娘浑身的气力仿佛都被抽干了,双眼一黑,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
六
汪士诚近日很得意,非常得意,因为所有事情都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过不了多久,不论是汪府,还是富溪乡的才子之名,抑或是那个陆佳宜,都将成为他的囊中物。
他知道现在的陆佳宜已经被逼上了绝路,过不了多久,她就不敢再摆出那种泼辣又蛮横的态度了,而是会哭着来求自己。到时候,他想对她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肆意的笑容。果然,只要除掉了那个碍眼的家伙,连家人都对他更加看重了,他心里真是爽!
不过,今天让他唯一不爽的事情,就是茶娘差人送来的口信。
那个愚蠢又没用的女人!
汪士诚不明白,她不在家里好好哭着做白日梦,怎么还想跟自己见面?不过,对付那个一点主意都没有的蠢女人,他还是非常有自信的。说不定,还可以再占一次便宜呢!
汪士诚一边打着算盘,一边推开了客栈房间的门。
房间里的人转过身来,正是憔悴了不少的茶娘。她一反常态,颇为冷静地问:“那个姑娘,是不是你杀的?”
汪士诚一怔,心神一下子乱了。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着反问:“你在说什么呢?”
茶娘看着他丑恶的嘴脸,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忍不住道:“你费尽心机嫁祸汪公子,不就是为了……得到我吗?”
“哈哈哈哈!”汪士诚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狂笑起来,“你?别做梦了!你以为你是谁,够资格让本少爷看上吗?你也不反省反省自己,一没姿色,二没脑子,和大街上那些没半点见识的村妇有哪点不一样了?就凭你,还妄想着跟汪士慎在一起呢!别说他了,就是你把自己打包好了亲自送上门,本少爷也看不上!”说到这里,他朝茶娘露出邪邪的一笑,“你以为我喜欢上你了吗?告诉你吧,那天的事,不过是本少爷顺手捡的一个便宜罢了!”
“你……”
茶娘伸出颤巍巍的手指,脸色苍白,身体已经不受理智地控制了。
“啧啧,看你那一脸伤心的样子,怎么,你还真想着被本少爷喜欢上?”汪士诚无所谓地笑着说,“行啊,你跪下来求我啊,说不定我心一软,把你收回府里做个洗脚丫头呢……”
“汪士诚,你欺人太甚!”茶娘的眼泪流了下来,不管不顾地大喊了一声。突然,她拿起一个放在桌上的茶罐,狠狠地扔在了汪士诚的头上。
“哗啦!”茶罐破碎,里面的火青茶散落一地,仿佛被遗弃的枯枝败叶。
“呃……”汪士诚捂住破了一个口子的额头,丝丝鲜血顺着手掌流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茶娘,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汪士诚逼近了一步,茶娘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惊恐地往后退去。
“贱人,去死吧!”汪士诚眼露凶光,扬起手来,作势要打茶娘。就在这里,他的身后传来一阵衣柜被打开的响动,还没来得及回头,他的脖子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顿时头晕目眩,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后,是一脸平静的陆佳宜。
茶娘望着手握木棍的陆佳宜,再也没有办法支撑下去,跌坐在了地上。
“姐姐!”陆佳宜丢掉木棍,跑到茶娘身边,心痛地安慰她,“没事了。”
茶娘摇了摇头,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她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还有昏迷的汪士诚,变得语无伦次。
“茶叶……这些茶叶……我想带给汪公子的……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现在都洒了……都脏了……”她用双手捂住脸,绝望地痛哭。
“没关系,我会把它们收拾好的……”陆佳宜忙去捡地上的茶叶,可是刚捡满了一手掌,她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原来,这就是怒气入茶的真相。然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代价实在太大了。
陆佳宜和茶娘把昏迷的汪士诚送到了官府。官府听取了死者邻居的证词之后,确定杀人凶手是汪士诚,汪士慎被无罪释放。
陆佳宜和茶娘去接汪士慎出狱。刚走到监狱门口,茶娘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把重新填装的茶叶罐放在了陆佳宜的手上,轻声说:“陆姑娘,我不去了,我……已经没脸见汪公子了。”
“我……”陆佳宜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茶娘受的苦,她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她也知道,此刻的茶娘,一定是最最难过的。
茶娘望着她,凄然一笑,慢慢地转过了身。
陆佳宜望着她的背影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回过头来。
刚巧,汪士慎正被狱卒带出来。他在监狱里待了几天,头发乱了,衣服也脏了,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无忧无虑的贵公子了。
他远远地看见了陆佳宜,似乎一下子心安了,对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从这个笑容里,陆佳宜知道,他并没有被牢狱之苦打败,他还是原来的那个清高气傲的书生。于是,她也报以一个安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