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仅仅是这样隔着数丈的距离遥遥望着,那样清雅绝世的风姿带给她的震撼却还是一分不减。只是,她早已没有心动的资格……与其这样,不若找个借口将他打发走罢。何必放在眼前……何必放在眼前,徒增烦恼。
“公子?”然星见白乾文怔怔望着树下的两人出神,不禁出声唤道。
白乾文闻言一顿,缓缓收回邈远的眸光,道:“何事?”
然星唤她本无事,然而被问了,她自然也不好只说无事,当下急得眼神乱飘,待不经意看见依旧打得难解难分的血柒和回星,她忙道:“啊,公子,回星和血柒公子已经打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白乾文闻言抬眸,果真看见一片红蓝交错,银白的剑光偶尔反射一下明亮的日光,和漆黑的剑身一次又一次地碰撞。二人由一开始的真心试探到现在,早已可算是“切磋”了。白乾文轻笑一声,道:“难得回星和血柒能够如此合得来,随他们去罢。”
两人虽是一直在打斗,到了后来这心思倒是不再在对手身上,而是扯到了白乾文那里,如今听得白乾文似乎以为他们颇合得来,明明极不对盘的两人砰地弹开,同时将脸扭向另外一边,异口同声道:“谁和他(她)合得来了!”那语气,竟是如出一辙的嫌弃至极。
白乾文见状不禁轻笑起来,然星也笑道:“回星姐姐,还说你们合不来?异口同声哦~”说到最后四个字,然星抬手掩了嘴,嗤嗤地笑了起来,调笑意味颇浓。
回星狠狠瞪了一眼然星,收了剑走回白乾文身边,道:“公子,这血柒要怎么处置?是不是应该赶出去?”
白乾文唇角漾开淡淡的笑意,道:“回星,为何你总是想着与血柒公子对着干呢?”她侧眸轻飘飘地对着回星来了这么一句,“我记得……这样是叫做……‘欢喜冤家’?若是你真的属意于他,便只管与我说便是。”她说着,又伸手拿了书案上的那卷书,作势要继续读下去。
“啪……”却是血柒猛地踏前一步,双手拍在了书案的另一侧。
白乾文微微挑了眉,似乎有些不悦……任是谁面对这样怒气冲冲的一拍,只怕也都要感到一丝莫名其妙和怒气吧?她将已经触及书卷的手收回,扬眉看向挡在她书案前一袭红衫的男子:“血柒公子这是何意?”
血柒双手撑在书案上,低眸看着眼前他朝思暮想的容颜,轻轻蹙眉道:“唤我‘血柒’就行了。”见后者似乎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血衫公子倏地红了脸,“那个,白乾文,我……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白乾文对于血柒突如其来的直呼姓名的要求颇为莫名其妙,然而她此刻心思全在那读了一半的书上,是以颇为敷衍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却不想血柒竟是红了脸,这等景象着实难见,她便颇有兴趣地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血柒被她带着笑意的眸光上下一扫,顿时脸红更甚,小声道:“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他们都支开?”
白乾文眼角轻扫一圈,道:“血柒公子……不,血柒你有什么事情直说便罢,这院子里的,皆是我芯文宫人,无妨。”
血柒一顿,眸光轻抬,在一脸疑惑的然星和一脸忿忿的回星身上扫了一圈后,投向了不远处树下对弈的两人:“白乾文,那……”
“那是我的结拜大哥,还有我的厨子。有什么事情你尽可放心地说,不过你若是真的担忧要说的事情被他人听去不好……”白乾文唇角划过一个含意颇为莫测的笑容,轻轻放下甫才拿起的茶盏,“那便不要说与白某了。”
血柒被她这一呛,只好蹙起了眉细细思量起来。白乾文也不打扰他,径自伸手取了书卷,打算继续看。然而血柒此次却是出乎她的预料,伸出手按住了她握着书卷的手,血柒道:“白乾文,我喜欢你。”
一字一字,认认真真。
白乾文万没有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当即怔在了原地。白乾文身后刺出一柄银剑,却是回星怒道:“混蛋,你三番两次出言亵渎公子,看剑!”就连原先一直在偷笑的然星也面色一沉,腰间长鞭瞬间甩出:“谁准你碰公子了!”
银剑与长鞭来势汹汹,血柒无奈之下只得暂避锋芒……眨眼间退出五丈余,黑曜剑再度出鞘:“他本人都还未说什么,你们两个这么激动做什么?”
白乾文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轻喝道:“回星,然星。”
本欲再度出手的回星与然星对看一眼,不赞同地看向一脸平静的白乾文:“公子!”
白乾文摇摇头,道:“退下吧。”然星和回星一顿,恨恨地看了一眼执剑的血衫男子,收了各自武器,退了回来。血柒便也收了黑曜剑,上前道:“我已经不是血玉楼的杀手,我……有资格了,所以,所以你……”
白乾文无奈地看了一眼血柒:“这等戏言,还请血柒公子莫要再说了。”她墨玉般的眸子里透着的,分明是叹息和悲戚,然而说出的话却轻轻松松,“血玉楼的离楼行似乎很是艰难,能够达成,想来公子也必是下了决意,只可惜……白某承受不起。”
血柒一顿,道:“我也没有要求你现在就回答我接受我,只不过将我心意告与你知,白乾文。”他唇角泛起他初见她时那艳如曼珠沙华的漂亮笑容,“我已是自由之身,有时间慢慢走进你心里。”
白乾文见他似乎已经认准了这个理儿,顿时有些头痛,方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得一声“啪”,却是玉质棋子落于棋盘的清脆声响。众人诧异地望向树下对弈的两人,只见一袭玄衫满身傲人风华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来:“世子,承让了。”
对面蹙眉的北堂浔闻言忙道:“哪里哪里,是在下棋艺不精。倒是梦兄,颇精棋道。”他也站起身,笑道,“梦兄对于棋子的利用,实在是精妙。”
玄衫男子微微一笑,转身走过来弯腰拱手,道:“宫主风华绝世,连玉修罗都为之折服,梦贤佩服。”
只是这话里却好似有话,众人听着颇为别扭。
白乾文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又对血柒道:“白某已经表明态度,至于血柒公子意欲何为,就如血柒公子所言……你是自由之身,白某无权干涉。”她抬手,挣开血柒的手,拿起书案上的书卷,似乎不打算再与他周旋。
血柒皱眉,绕过书案走到白乾文身边,正欲将她带出院落好好商谈一番时,却有一道玄色衣袖截住了他。心里一惊,血柒看向玄衫男子,在后者眼中看到毫不掩饰的警告和独占意味后,血柒只得后退一步:“血柒已经离楼,楼主你……已经没有阻拦我的权力。”
梦贤听了,也不管周围人面上是如何惊讶神色,只是垂了手臂,唇角划出一道高深莫测的弧度:“谁说你……离楼了?”他双臂交叉抱胸,长身玉立,墨色锦绸般的青丝在微风中微微扬起,凌厉的上位者气势崩泻而出。
血衫男子惊愕地后退一步,却随即想起血玉楼“离楼行”中确有这么一条……若是理由不能为楼主认可,便要与之一战,胜者可离,败者……死。唇角勾起一个如同曼陀罗花盛放一般的惑人笑容,血衫男子执剑而立,迎着那凌厉气势上前一步:“血柒请楼主赐教!”
血色衣衫在渐起的风中翻飞,猎猎作响。
玄色衣袂同样飘飘而起,夜空一般的眸子里倾泻而出的,尽是杀意。
……再是昔日属下,如若违逆,如若威胁,他自当除去!
然星回星和北堂浔诧异地看着一黑一红在院中书案边对峙,再看看似乎老神在在漫不经心看着书卷的白乾文,眉间皆浮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情绪。
“哼,既是你自己找死,本君便成全你!”青丝飞扬,梦贤冷声道。围绕着那一袭玄衫,四周空气骤然降下温度,令人遍体生寒。而“玉君”便是血玉楼主的名号。他既然说了“本君”,便是表明此乃血玉楼家事,外人干预不得。
血柒深知自己绝不会是楼主的对手,然而他却依旧要为了那个人拼一拼。黑曜在手,血柒面上盛放着妖娆的笑容,眉心那一点泪痣也愈发地摄人魂魄:“楼主,血柒冒犯了。”话音未落,便执剑向前冲去。
玄衫男子依旧站在原地,却是缓缓抬起手来,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那刺到他面前的墨色剑刃。剑刃漆黑,映不出此刻他的表情,然而一声轻笑传出:“长进不小。”似是带着些许的赞赏之意,然而下一刻他便手腕用力,生生将黑曜剑的剑刃折弯了。血柒惊异地看着,却不想梦贤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提了一把银剑,回星见那剑眼熟,再低头一看,自己腰间却只余剑鞘,当即惊怔在了原地。而此刻,那把银剑正指着血柒的喉咙……“放弃离楼。”梦贤如是道。毕竟是一手培养出来的绝顶杀手,何况现在武功又更上一层楼,若是就此杀掉,实在可惜。
血柒虽然惊异于梦贤的武功之高,然而走到今日这一步却是他努力了一年余的结果,要他轻言放弃,那是绝不可能:“我意已决,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短短几个字,却让正在观望的几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