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那把琴是谁的?”
珠儿闻言,转过身将放在衣柜边的古琴搁在桌上,笑道:“凝香阁原先是晋王妃住的地方,想来这把琴是她走前落下的。”
秦凤舞将手中茶杯轻轻放在桌几案,豁然起身,挪起步伐走近桌前,十指轻轻拂过琴弦,乐声清脆悦耳,是把好琴,只可惜被她忽视这么久。
“我睡不着,你带着那把琴随我到梅子苑。”
不等珠儿劝阻,就见她兜上风帽,拢起暖手炉就迎着风儿往屋外走去,深知这主性子时而温润时而浮燥,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抱起古琴随同柚子追了上去,
自从搬进王府,她还不知道洛王府后处竟有这一大片梅花,上万株桃树缀成梅树与雪白相间的花潮,如霏雪般纯洁无暇,婉转而下,黛粉的花瓣遍布着整片天。
柚子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搀着秦凤舞沿向一条蜿蜒曲折的鹅软石路漫步走去,映入眼帘便是座养心亭,八面紫色帷帘随风漫卷而起,两旁设有两盏闪烁的屏灯笼,内设有檀木圈椅、桌几案,可惜这片美艳绝伦的景色,颜色尽失,不免让人平添几分冷清。
走进养心亭内,秦凤舞有些不适的坐在硬邦邦的圈椅上,身体伤口还未愈合,隐隐戳到痛楚。
柚子眼尖,察觉到她脸上轻微变色,便将自己披在身上羽毛缎斗篷垫在她臀部底下,笑道:“椅子又冰又生硬,垫着比较舒适。”
秦凤舞挪了挪臀部,视线落在那件垫在她臀部下的羽毛缎斗篷,抬起眼皮睨了眼冷得直打哆嗦的柚子,“我没那么娇贵,你披着。”说着便将羽毛缎斗篷披在柚子身上。
很快珠儿赶了过来,将古琴放在桌几案,拿起腰带上的手绢扫了扫灰常,便与柚子撤退在一旁。
她倒抽了口冷气,双眸缓缓低垂,“前世未了的眷恋,在我血液里分裂,沉睡中缠绵,清醒又幻灭。”如藕般纤长白皙的玉指拂过琴弦,指尖拨过案前的弦根,一阵轻响在这冷寂的梅子苑响起,惊了一旁珠儿和柚子。
夜深了,宫染夜骑着一匹赤红色烈马直奔洛王府,只得昨夜秦凤舞为他生下女婴,脸上洋溢出喜色,内心更多是愧疚。当他直奔向凝香阁,发现屋内只留下一名面生的奶娘在看护孩子,却不见秦凤舞人影,就连身边丫鬟都不晓得去哪。
管家派人寻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秦凤舞,若不是好奇寻着琴声而来,真不会料到王妃会到来梅子苑。撑着把雨伞走了进来,在养心亭外踱了良久,余光瞥了眼两丫鬟,又看向秦凤舞,这才佝偻着身子敛声屏气道:“启禀王妃,王爷刚回府就不见您踪影,正急着到处找您呢!”
秦凤舞停滞住手中动作,四周瞬间寂静了下来,双眸缓缓睁开,思忖片刻才说:“你回去告诉王爷,让他自己来找我。”言罢,再一次拨动琴弦。
管家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来,可又不敢多言,福了福身:“是。”转身领着几名小厮往凝香苑走去。
良久,珠儿走近她身边,细声道:“主子,王爷来了。”
秦凤舞并未正眼看过他一眼,只是不停拨弄琴弦,似在赌气。
宫染夜身披一件石青色灰鼠皮大羽斗篷,里着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隔着紫色帷帘静静凝视着她。
珠儿和袖子朝他浅浅福了福身:“王爷。”
他收敛起视线轻瞥了两丫鬟一眼,抬了抬右手:“退下吧!”
“是。”
待珠儿和袖子身影越行越远,宫染夜这才褪去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膝盖上,用温润悦耳的嗓音道:“夜里风大,早些回去休息吧!”声音十分平淡。
秦凤舞余光冷幽睨了眼宫染夜,低垂下眼帘,未曾停过手中的动作。
他凝视她那面无表情的神色良久,突然伸出温暖的大手按在她手背上,“是在生本王的气?”
‘本王’?多么可笑的自称,之前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不会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如今却摆起官威来。她嗤之以鼻,“臣妾哪敢生王爷的气?”
宫染夜顺着秦凤舞的手背蔓延向那小巧的下巴,掬起她的下颚,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深深对视着她,是那般认真,“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秦凤舞并没有听到这句话而感动,而是觉得好笑,而笑声也就不自觉的逸出口,“我一直天真以为上错花轿嫁对郎,是可以终生托付的人,可是如今你却一而再再而三欺骗我,要把你在外花天酒地全归咎于为了我们的将来?你不觉得说这种话很可笑,很愚蠢吗?”
“凤舞。”他突然捏住她的双肩,眼神闪烁不定。“再等两个月,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负了你。”
到底,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告诉她?她就那么不值得他信任吗?
“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秦凤舞毫不躲避那双犀利的眼眸,双肩捏得很是生疼,几乎蔓延到心底去。
宫染夜紧捏她双肩的手突然就没力气了,无力的从肩上缓缓垂下,“有些事你知道越多,反而对你不利。”他的声音骤渐变冷,紧抿唇畔逸出森然的一句话。秦凤舞朱唇轻撇起,只是淡淡又很坚定道:“我不怕。”
宫染夜背脊明显微滞,良久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夜里风大,你刚生完孩子,身子还很虚弱,我扶你回去休息吧!”清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疲倦,慢条斯理趋步到秦凤舞跟前,微微俯身横抱起她,往回去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