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大伙都移到王府的翠香阁去看戏,丫鬟们陆续撤去桌上的饭菜,换上了各式各样的饭后甜点。
夫人们有说有笑的磕着瓜子打磨时间,有几个小姐受不了困回厢房歇了。
秦凤舞轻轻抱着早已熟睡的宝儿,正想抱着孩子回屋歇着,只见一个丫鬟朝她走了过来,拱手将帖子献上道:“请二少奶奶点戏。”
她不由错愕道:“不是应该由公公先点戏吗?”哪里还轮得到她来点戏?
“禀二少奶奶,老王爷说是要您先点戏。”小丫鬟笑着道,“不知二少奶奶是听文戏呢?还是听武戏?”
秦凤舞接过戏单来,笑道:“我也听不懂在唱什么,你拿去给太妃点吧!”
小丫鬟微微曲膝道:“是。”
老太妃最后点了首《戏梅记》,只听一声尖锐刺耳的嗓音“咿呀”大锣噼里啪啦的响起,令人阵阵耳鸣。
秦凤舞深怕吵醒了宝儿,只说是乏了,便匆匆抱着宝儿走出了翠香阁,喜鹊紧跟其后。
秦凤舞步伐深深一顿眺望着天空上那千万朵色彩缤纷的焰火,瞬间华丽绽放,九天玉女舞落漫天仙梅,朵朵精致,瓣瓣绚烂。旋即消逝,如梦醒悲凉。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携着淡淡火药味缓缓消散,片片破碎的纸屑如断翅的彩蝶悲壮坠落。
“已经两年了。”她深吸了一口薄冰的冷气,心中隐隐发酸,时间飞快流逝,新年,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一个恍惚,却见一个盛装丽人扶着侍女的手翩然而进,那丽人披着妆缎狐肷褶子大氅,风毛蓬盛,一时看不清什么样子,而身边搀扶的侍女,竟是柚子和珠儿。
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兜头解了下,露出戚如意白皙姣好的面容来。
戚如意身材略显消瘦,梳着云鬓高髻,发髻横簪一支玉垂扇步摇,红翡翠滴珠耳环随风摇晃着,里着一件镂金百蝶穿花云锦儒裙,整个人看上起高贵中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秦凤舞目光只停留在戚如意身上数十秒后,视线便深深落在柚子和珠儿身上,心中暗暗已了然,她们两个丫鬟是戚如意的眼线,用来监视她一举一动,好进一步抓住她把柄。
演戏果真是一流,就连她……都看不出一丝端倪来。
喜鹊上前正要去质问珠儿和柚子,秦凤舞迅速伸手挡在喜鹊胸前,只是淡淡朝戚如意点了点头,脸虽然在笑,却只浮在面上,没有到眼底,瞬间与她们擦肩而去。
回到屋内,喜鹊撅着嘴气愤道:“王妃,她们分明是戚姨娘派来的眼线,方才您为什么不让奴婢当面质问她们?”
秦凤舞小心翼翼地将宝儿放在摇篮上,起身坐在椅子上,端起喜鹊递来的茶盅,用盅盖拂着茶盅里的浮叶,目光在那一瞬间黯淡了下来。“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她们也只是奉了婆婆的命令,就随她们去吧!”
对这个家,对王爷,她秦凤舞问心无愧,竟然老太妃都做到这份上了,留在这个家只会活得越累。
喜鹊闻言,不由错愕道:“王妃的意思是说,珠儿、柚子还有戚姨娘都是受了老太妃的指示,来监视王妃的一举一动?奴婢愚昧,老太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凤舞轻抿了一口茶水,笑道:“自从我生下宝儿后,你没发现婆婆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婆婆正因为这样做,理由只有一个,抓住我的把柄好逼我退位。”
喜鹊越听越糊涂,柚子、珠儿虽然对王妃称不上忠心耿耿,可当日见她们两个丫鬟死活都不肯让她说出老太妃要废了王妃一事,就是生怕秦凤舞知道后会难过,她们怎么可能会是老太妃派来的眼线?
“亏得王妃素日待她们那么好,反过来倒是反咬了您一口,好在王妃行的正站得直,没让她们抓住您的把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喜鹊越想越气愤,想到这些日子老太妃待秦凤舞比一个外人还不如,没忍住道,“竟然事情都到这份上了,奴婢也没什么好瞒着您了,当日从珠儿口中得知老太妃临走前落下一句话,说是谁能先生下男娃,谁便是洛王府的一家女主。奴婢真是想不通老太妃为什么那么在意您生的是男是女?再说了,王爷是老太妃情敌的儿子,理当是恨而不是过分溺爱呢!”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她很久,不过经喜鹊这么一说,忽然想起傲嬷嬷曾提起过老太妃原是姓罗,后因小的时候被大户人家夫人看上,改了姓氏,摇身一变成了名门闺秀,宫染爷的生母也是姓罗。
她们不仅仅是嫡妾关系,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
“竟然她眼里容不下我,我又何苦厚着脸皮继续留下来?”秦凤舞说着,眼底泛起一抹暗芒,这种被拘束的日子她早已受够了,这个王妃谁爱当谁当去,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带着宝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没有繁杂的礼节,没有争斗的日子,没有担惊受怕的日子,才是她向往的生活。
喜鹊闻言,心不由得一紧,她虽然很想随秦凤舞一走了之,但为了小郡主未来着想,她连忙劝说道:“使不得啊!您若是这样走了,不但有损名节,还会因此连累了小郡主不能认祖归宗。还有还有,难道您真舍得放弃王爷吗?这些年来您和王爷经历了那么多,还不是照样挺了过来?奴婢相信,只要王爷心里还有您,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您受委屈的,王妃三思啊!”
秦凤舞起身背对着喜鹊,眺望着漆黑的天空上那一道道光彩夺目的烟花,余光淡淡扫了眼满脸担忧的喜鹊,嘴角笑纹逐渐加深了几分,“你错了,我怎么会舍得让王爷独自一人留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