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树心祭坛中,萤火闪烁着温和的光芒。东管家突然跪在阿槿身前,阿槿连忙扶起这位忠心的老管家。
阿槿被东管家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吓了一跳,很是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少爷,你不能这样做。你是我们家族唯一的希望,你不可以牺牲!”东管家却坚持跪着不肯起来,原本就布满皱纹的老脸才可更显得苍白了,看上去让人揪心。
“阿东……”阿槿轻声叫唤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见阿槿有些不为所动,东管家执怮的说道:“少爷,想想大小姐,如果你不在了,大小姐怎么办?”
“这样不行,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一旁,贝恩坚决地摇了摇头,这种以生命换取的生机,不要也罢。
“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如果生命之树的能源被抽取殆尽,南宫家就毁于一旦了。我不能让祖上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中,就算豁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阿槿愤怒的吼叫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南宫家这么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而是眼下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你不要这么冲动,你想想,就算你阻止了这一次。要是希尔特的人再来一次怎么办,你有几条命可以顶?”贝恩也愤怒,暴脾气说上来就上来,一点也不给阿槿面子。
这时从树界妖灵的树脂晶体里传出一阵男女混合的温柔声音,那声音让阿槿和东管家浑身一震。
“槿儿,不要气馁!”
“爹,娘,我没用,不能保护家园,连妹妹也没有照顾好。”阿槿独自跪在地上,耷拉着的脑袋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要这么说,孩子,我们都在看着呢。你的努力,你的用心,爹娘都为你感到骄傲。”温柔的声音如同具有磁性一般,鼓励着颓唐下去的阿槿。只是,即便如此,摆在眼前的事实,还是让阿槿无能无力:“可是面对危机,我却束手无策。”
温柔的声音直接打断了阿槿的说辞,催促道:“时间不多了,你快去藏山城,在那里你能够找到解救南宫家的办法。”
“藏山城?只有几天时间了,根本来不及!”不知道为什么,阿槿觉得只要是父母的话那就是对的,只是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了。
“我们会帮你争取时间。相信自己。”
话音刚落,树界妖灵怀中的树脂晶体悬浮着飘出祭坛,阿槿一行人紧随其后。树脂晶体一直飘到殿堂外的能源晶石下方,慢慢融入支撑水晶的枯树之中。刚才的枯枝烂叶转而被枝繁叶茂所替代。树脂晶体在消散之前,还留出一部分附着在阿槿的手臂上,阿槿的手臂也如巨树一般充满元气,完好如初。
“爹,娘,谢谢你们。”阿槿跪在巨树前,欣喜若狂。东管家惊喜地观察到晶石的光芒有变弱的迹象。
“晶石的亮光开始变弱了。”贝恩一直观察着事情的进展,没想到在阿槿父母的出手下,他就发现了问道,讶然的问道:“我现在可不可以切断晶石了?”
“还不行,爹娘的树脂晶体虽然阻隔了一部分的能源传输,但是他们的灵体早就枯竭,这现在只是为了争取时间所做的无奈之举。”阿槿恢复了一丝自信,感激的看了贝恩和东管家一眼,耐心的解释道。
贝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脑袋,话锋一转接着问道:“他们所说的藏山城是?”
“藏山城位于西南方向的藏界,是稀世珍宝交易的黑市。”阿槿长话短说,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道:“而正因为如此,很多年前那里就已人烟稀少了。爹娘既然叫我去那边,那里就一定暗藏玄机。不能再拖了,我们立即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阿东,你去准备!”
东管家连忙招呼几个佣人一起往后殿跑去,质野在一旁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动身。贝恩望向莎若房间的窗户,一条计策涌了出来。
“你所说的地方似乎离这里很远,坐马车的话会不会浪费时间?劫辆晶石车会不会更快?”
贝恩的建议还没提完,一个船身形状的影子就笼罩了整个宫殿。镌刻着南宫家家徽的巨大飞艇展开双翼和四个巨大的螺旋桨,从南宫家宫殿后面慢慢上升,阿槿划了划嘴角,自信恢复得相当快:“不用,这才是我们南宫家的交通工具。”
“哇,好大一只鸟!”质野兴奋地大叫。
“笨蛋,那不是鸟,是飞艇。”贝恩也有些咂舌,这么大的飞艇,南宫家族的底蕴绝对不是摆在台面上的那么简单。
“这是南宫家制造的世界上最大的飞艇,飞艇上的储存能源足足能够我们在空中呆上半年,只要用这个,我们三天就能到达藏山城。”
阿槿在一旁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除了贝恩,质野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开心得手舞足蹈,贝恩清澈的瞳孔中掠过一抹暗影,好似有万般心事挂在心头。
“贝恩,我知道这些是南宫家的家事,如果你不想参与,我也不会责怪你,但愿你能留下来保护阿香直到我回来。算我南宫槿欠你的人情,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似乎感觉到贝恩眼中的焦虑,阿槿直接说道,话语真诚,让人无法挑剔。
贝恩随意的摆动了两下手臂,打断了阿槿的义正言辞,笑了笑道:“没有,我很乐意跟你一起去。只不过……”
“怎么了贝恩,你怎么一直闷闷的?”对于一向喜怒哀乐形于色的质野来说,猜别人的心比登天还难。
“呆瓜,我没事。阿槿,我会跟你们一起去。只不过我有个请求。”贝恩的目光稍微转动了一下,环视一圈,有些失落,却还是故作欢笑的样子。
“你说。”阿槿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直接答应,只是有些好奇贝恩会有什么要求。
飞艇悬在半空整装待命,只要阿槿一声令下,就可以起航。贝恩快步走到莎若的房门前敲了几下,推门而入。莎若站在窗口望着能源水晶,似乎因为贝恩说过的话产生了动摇。
“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大概一天半的时间就能把你送到银都。路上会有人照顾你,我没办法送你了。”贝恩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他是来道别的,所以就没有进屋了。
看向贝恩,又看了一眼半空中的巨大飞艇,莎若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阿槿的父母给了我们提示,我们要去藏山城寻找拯救生命之树的办法。”贝恩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乘坐那个?”莎若指指空中的飞艇。
“嗯,我必须去。这里变成这样也有我的责任,所以没办法送你回去了,很抱歉。”贝恩微微弓腰,神色不是特别好看,虽然莎若总是为向光晔说话,但是这一别,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时候再见了。
贝恩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不,不要这么说。是你救了我,你不欠我什么,请不要感到抱歉。”莎若摆了摆双手,急忙回应道。
对此,贝恩也不在意了,反正都是要走的人了,说那么多也没什么意思,转身之际才道:“那好吧,你收拾一下,一会儿管家会来接你。阿槿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你的。”
看着缓缓远去的背影,莎若感觉道了失落,离别伤,伤离别,莎若来不及细想,突然大声叫道:“我可以一起去吗?”
贝恩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不是那么担心、那么信任向光晔吗?为什么又突然要跟着我去那么远的地方?问道:“为什么?”
“在打打杀杀方面我可能是个累赘。但是你们要是遇到什么情况,需要大家一起想办法,想必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既然这是向大哥造成的,我想我应该帮他弥补,毕竟看在他这些年的恩情,我总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他的错误越来越大!”
莎若自认为自己的决定有些无理取闹,但是,一直以来她都不觉得向光晔有什么过错,既然贝恩说自己被蒙蔽双眼,她又想要了解一些事实的真相。
托着下巴,贝恩沉思了一番,有些迟疑的问道:“那边可能很危险,何况质野和阿槿他们对你还有很大的成见,如果带上你……”
“不是有你吗?你愿意给我这次机会吗?”莎若冲贝恩眨了眨眼睛,纯洁之样,让人不忍拒绝。
“我……”贝恩有些为难,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起来。
“我求求你,带上我好不好?”
贝恩背过身去,默许地点了点头,心中的那句“不管怎样我都会保护你”始终没有说出口。
赤日炎炎下,生命之树茂密的枝叶在窸窣中相互致意,阿槿知道那是父母在为自己送别。他决定让阿香留在家里,对她千叮咛万嘱咐。阿香的眼睛四处打转,心不在焉地应着,一眼瞟到飞艇上贝恩身边的莎若,心不知道为何酸酸的。
“她干嘛也跟来了?”坐在飞艇控制室椅子上的质野晃着双腿,两手插在裤兜里,不满地问道。
“我……”莎若一脸惊惶,脑海中一片空白。
质野不经意的话透露了他真实的看法,对质野来说,莎若是仇人那边的人。而贝恩却对她百般袒护,他这分明就是跟自己和明叔做对,这让质野非常不爽,困惑中还带着一丝妒忌。
“质野你别这么说,莎若她不是希尔特的人。”贝恩出声制止了质野,不过语气还算温和,毕竟,这件事情,贝恩绝对不可能一碗水端平。只能对两人都点到为止。
“怎么会?她明明就是希尔特的大少爷带来的。贝恩,你怎么了?自从遇到这个女人以后,你就变了。”质野有些不依不饶了,看向贝恩,眼神之中有些怒火。
“我怎么变了?”贝恩有些无语,突然觉得有些无法正常交流了。
“我不知道,反正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是质野第一次咄咄逼人地对待贝恩。以往哪怕是贝恩的错,质野都会委曲求全地逗他开心,不想因为小事失去唯一的朋友,但这一次他寸步不让。
贝恩被质野的反常举动搞得有些恼火,猛敲了一下质野的头。提醒道:“她不是希尔特的人,你也不要乱说话。干嘛这么针对她,又不是她杀死明叔。你要算账找昨天那个金发女人。”
“你肯定是喜欢上她了,要不然才不会对她那么好。平时你都不管别人的死活,何况是希尔特的走狗!”质野捂住头,高高扬起的脖子和撅起的嘴都在表明,这次他可不会轻易求饶。
“你说什么?”
贝恩有些怒了,没想到质野说话越来越过分了,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当下,举起手准备再敲打质野,质野连忙捂着头跑出控制室。
阿香从佣人手中牵起一个蓝色的气球,气鼓鼓地站在阿槿的身前,阿槿微笑着摸着阿香的头发:“要听阿东的话,在家里乖乖地等我们回来。”
“哥哥,我也想去……”阿香带着哭腔,捻着阿槿的衣角,恋恋不舍的道。
“这次我们得快去快回,没有时间照顾你。这件事非常重要,如果办不好,哥哥就太辜负爹娘了,更对不起咱们南宫家的列祖列宗!”阿槿跪下身来紧紧抱住阿香,阿香手中的气球伴着嘴唇一起颤抖了起来。良久,阿槿才起身,摸着阿香的脑袋,笑道:“我们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少爷,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大小姐的。”东管家及时的跳出来,拍着胸脯保证。
“阿东,把阿香交给你我很放心,要是有什么事情立即传书给我,我先走了。”
阿槿站起来转身踏上飞艇的踏板,他不忍心面对兄妹分离的场面,干脆连头也不回。就在阿槿准备抹去泪水的时候,一个蓝色的气球浮向空中,阿香从阿东的腋下钻出来,小小的手紧紧环抱住阿槿。
“阿香,你……”
“我不要留在这里,我想跟哥哥在一起,我也是南宫家的成员,跟哥哥一样要承担起保护家的责任。”
阿槿无言哽咽,没有把阿香赶下飞船,只是默默闭紧双眼,逼回即将决堤的泪珠。对阿槿来说,保护阿香和家族就是他的全部。眼前这个曾经不懂事、需要他百般照顾和操心的小女孩今天真的长大了。
质野为了躲避贝恩跳下控制室,心中的怨气却一点都不能平息,突然变身兽形,向扶着栏杆看风景的莎若扑去。莎若根本没有感到身后的杀气。贝恩一看,急忙跳到质野的脖子上,贝恩不用“刑天”,哪里是质野的对手。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贝恩大声在质野耳边吼道:“当初她是跟我一同来到无神界的,怎么可能是希尔特的走狗!”
这句话惊呆了飞艇上的所有人,质野忽地停止了攻击,就连莎若也惊奇地瞪大双眼。她仔细打量贝恩,猛地回想起当时在列车上的情形。当初的贝恩彷徨地看着在车窗边偷偷哭泣的莎若,两个还未经世故的小孩笨拙而青涩的谈话霎时在莎若的脑中回放,此刻的贝恩和当年的贝恩终于在莎若的记忆中重叠。
“是你?”
莎若提起裙子走到压在质野身上的贝恩面前。
贝恩抬头时那倔强的眼神和头发上的刻痕让莎若更加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