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住处的西边,是城内唯一的大酒厂。酒厂的大门正对街心大道,高高的砖墙把酒厂围起。酒厂的围墙和鬼子的围墙,中间有半米宽的空隙,既不能行人,也不能走车。酒厂的后墙外有一个宽大的深坑,是排放脏水和垃圾的场所。大坑的周围长着一米多高的蒿草。
鬼子驻地的东边,是一个酱油作坊,这个作坊虽然规模不大,它加工的酱油足够城里乃至乡下的财主们享用。作坊的东边,是一个有几米深的大沟,南北通向很远,沟旁长着高高的杂草,沟底的水向北流入通肯河。对着酒厂鬼子的住地和酱油作坊的北侧,原来是一大片蔬菜地,自从鬼子进驻以后,这里变成一块空旷的杂草地。
鬼子要在半夜十二点由四辆带斗的摩托车,载着八个宪兵在主要街道巡逻。鬼子的出巡时间大约在四十分钟左右。
有关宪兵队的主要情况,苏山和马希文早已侦察清楚。他向同志们详细说明行动计划,并把任务落实到每个细节,由谁来负责什么,就连在袭击时遇到意外,怎样撤离的行动方案都作了布置。战士们把苏山的话牢牢记住。
天黑下来,夜幕来临了。同志们开始行动,要遵照指定的时间,进入指定的地点。
此次行动,分两组同时进行。第一组苏山任组长,他带领大福、苏林和七名战士绕过城南,从城的东南进城。
第二组马希文任组长。他和二福、战江龙等八名战士,从北门向城里摸去。
大约在晚上十点左右,两组的同志们分别来到城外预定的地点,然后战士们二人或三人一伙,陆续进入城内。
苏山和同志们悄悄地潜伏在酱油厂东侧的深沟里面,趴在草丛里,等待时间的到来。这里的蚊子太多,咬得大家脸上起包,但谁也不能吸烟熏蚊子。
马希文和同志们靠近酒厂,隐藏在酒厂后边的蒿草丛中,同样被蚊子叮得抓耳挠腮,又不能有一点轻微的声音。
二福和小老道两人,一点点地爬到酒厂和鬼子围墙中间的墙隙间,两个人屏住气,静静地等时间的到来。
十一点刚过,谭林和李天刚,带着一名士兵,切断了岗宁和北大营的电话线,然后三人潜伏在北门里一家小店的墙下边。等待策应苏山及同志们。就在同一时间里,杨大车的二马车子,停在离西门外很近的一块庄稼地里,等待救护受伤的同志。
时间故意捉弄趴在草丛里的同志们,每一分一秒都过得太慢了。蚊子疯狂地扑在同志们的脸上,手上和脚脖子上,大家只好咬着牙挺住。
十一点五十分,鬼子要出去巡逻,院子里传出脚步声和鬼子的低语声。
二福和小老道把身子贴在墙身上,一步一步地靠近鬼子的大门,当离大门还有几步远的距离时,两人把身子死死地靠在墙上。手里的飞镖几乎都攥出汗来。
鬼子终于出动了,四辆带斗摩托车,载着八个宪兵开向大铁门,站岗的鬼子推开大铁门,放出他们,从东北角的围墙转个弯,向街心大道弛去。
摩托车刚刚离开大门,两个哨兵过来关门,二福和小老道的几只飞镖同时出手,正中两个哨兵的咽喉,两个哨兵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倒在地上。二福和小老道飞步奔向两个哨兵,分别在他们胸口刺了一刀,哨兵死去。
于此同时,苏山和马希文率领同志们冲进来,按照原来的布置,大门口留下八名战士把守,准备堵击听见枪声以后,巡逻回来的鬼子,其余的同志快速地向鬼子宿舍奔去。
巡逻的鬼子走后,宿舍的宪兵都进入梦里,根本听不见院子里轻轻的脚步声。
苏山一个箭步推开宿舍的房门,飞一样带着同志们冲进走廊东侧的屋子。
马希文在同一时间内,冲进鬼子的西屋。
两个宿舍的枪声几乎同时响。鬼子们听到枪拼命地往起爬,在一阵乱枪的射击下,不敢抬起头来,只好趴在床上挨枪子。有的鬼子把被子裹在身上,也被枪子穿透,丧命在床上。两三分钟之内,几十个鬼子几乎全部被消灭。两个屋子的同志们从鬼子的枪架上摘下他们的枪,有几个战士抢起鬼子的衣服,冲出宿舍,向大门奔来。
巡逻的宪兵听到宿舍传来激烈的枪声,迅速返回来。在墙东侧三米多宽的道上,敌我双方开火了。
苏山二十几条枪,向对面的八个鬼子猛烈射击,要扯开口子冲出去。鬼子的火力也很猛烈,眼下只有消灭鬼子夺路而走,因为往北撤出有通肯河拦阻。
狭路相逢勇者胜。八个鬼子被击毙几个,其他的鬼子因寡不敌众,扔下摩托车逃命了。苏山和同志们并不恋战。就在双方的射击下,小老道和一名战士受了伤,一名战士牺牲了。同志们背起牺牲的同志和受伤的战士迅速撤出。
宪兵队岗宁听见枪声,急忙从被窝里爬起来。枪声是从鬼子的宿舍方向传来,岗宁断定是宿舍出事,立刻抓起电筒给么三打电话。么三在睡梦中听见电话铃声急促的叫声,伸手拿起话筒,只听岗宁在电话里大吼着:“混蛋的东西,听到枪声,还赖着不动,马上集合人马追杀胡子。”么三带着伤,跑到警察局,他呼唤了十几分钟,只有几个瘸腿警察赶来集合,他们一拐一拐地站在么三的面前。
岗宁慌乱中给北大营通电话求援,可惜北大营的电话变成了哑巴。气得岗宁暴跳如雷,只好带着手下的几个随从宪兵,奔鬼子的宿舍赶来。
岗宁站在三米宽的巷道上,看着死去的几个鬼子的尸首,冲着么三骂着:“八个呀路,中国人死了死了的,你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追。”么三心想,我这几个残兵往哪里追啊。
此时,北门外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声,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呼喊着:“打胡子啊,不好了,胡子来了。”岗宁听到喊声,用枪指着么三在前边带路,带着跑回来的宪兵和他手下的几个鬼子,共有十几人,向北门外追去。
二福和几名战士,背着两名受伤的战士,在一阵急促的奔跑后,赶到西门外的庄家地里,找到杨大车。杨大车拉着小老道和另一位受伤的战士飞车返回毛西堡。二福和几名战士,绕南门赶奔大青山。
苏山和战士们,背着牺牲的同志,迅速离开东门。很快跑到离东门五里以外的一个树林,在树林前,苏山把同志们分几组,从不同的路线,奔靠山屯方向,去大青山。
苏山和马希文在树林里掩埋了同志的遗体,留下标记,然后潜回山里。
宪兵队有二十几个鬼子被枪击丧生,又有十多个鬼子受了重伤。这个遭袭击枪杀的事件,惊动了鬼子的关东军总部。他们立刻派调专案组,勘查现场,一方面加强这个地区的宪兵力量,由原来的一个小队,增加到三个小队,变成了一个鬼子中队,岗宁并没有受到处分,晋升为中队长。在调查现场时,上边来的鬼子发现宪兵队的宿舍没有警犬,岗宁告诉他们,原来有两只警犬,前些时候生病死亡了。上边又给他们调来两只警犬,分别养在鬼子的宿舍和宪兵队部里。
么三的警察局也扩大编制,由原来的一个巡警班,增至到四个,昼夜巡逻。这样一来,小城可算是壁垒森严。
巡逻的警察,回来向么三报告,在城西的道边发现血迹,血迹到西门的一块玉米地边不见了。么三立即把这一重要的情况报告给岗宁中队长。狡猾的岗宁断定,这模糊的血迹一定是枪杀宿舍那天胡子留下来的。于是,他们把靠城西面的这一区域,定为重点搜查范围。
岗宁命令么三的警察局,在靠近城西的井子内,逐家逐户的搜查,发现有伤病的人,统统抓来审问。同时对城内的医院和药店加强盯梢,凡是受伤的患者和购外伤药的人一律抓进宪兵队盘查。
小老道和战士赵小光的伤很严重,因为天气炎热,几乎化浓。杨大车从城里弄回药吃过了,也敷过了,不大见效。杨大车又一次去城里买药。
他来到药店,一脚刚迈进门槛,老板一眼看见他,急忙打招呼,并赶紧把他让进后堂。老板低声对他说:“杨兄弟,药你是拿不走了,店内店外,门前门后都有狗盯着。凡是来买外伤药的人,都要抓到宪兵队和警察局去盘问。你们那点事瞒不过我,赶紧走吧,少惹是非。这是为了你好,别怪我不懂人情世故。”他说着把杨大车送出店门外。
杨大车不想去北大营弄药,可是为了伤员快速好病,他只好去找谭林。
谭林把药弄来了,为了避免意外,他用部队拉菜的二马车子,把杨大车送回毛西堡。
就在杨大车给小老道和赵小光敷药的时候,传来“呯、呯、呯”的敲门声。福娘急忙去开门。楼爷站在门外,气喘嘘嘘地告诉她说:“屯东头警察们挨家挨户搜,说是抓什么人。”福娘很镇静地回话说:“他抓什么人,与我们何干?”说着拉上大门,大楼没进院,转身走了。
福娘急忙走进屋里,把大楼的话讲给伤员和杨大车。伤员怕连累杨大车一家,要进庄稼地里躲藏。可是来不及了。杨大车对伤员说:“不要着急,走出这个院子是不赶趟了。”说着他走进马棚,四处张望,企图找到藏身的地方。外边传来脚步声,搜查的警察越来越近。怎么办呢?杨大车急中生智,跑进屋来,让福娘迅速把幔子拉开,然后把两个伤员推进炕上。小赵穿上兰子的花布上衣,头上裹着布巾,脚朝窗户坐在炕头上,小老道蒙着头躺在炕梢,脸对着炕上的大柜。两个人中间竖放着一个细长的枕头,枕头上盖着一床小花被,枕头上端围着块布,似乎档着“小孩”的脸。看上去是一个产房,娃娃在睡觉,产妇在坐着休息,男人也在睡觉。
杨大车急忙从钱袋口取出几块铜板,揣在衣袋里。三个警察搜到杨大车家。他们看见杨家的大门敞开着,房门和马棚的门也敞开着,似乎少了一些疑心。迈着大步走进院子。福娘忙追上去,口中称:“官人好,官人好。”领头的警察吩咐下边的两个弟兄搜院子和马棚、草棚,他走到上屋,领头的警察在西屋扫了一眼,发现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于是他向东屋的“产房”走来,福娘急忙迎上去,拉着警察说:“官家,我儿媳妇坐月子,才几天,您就别进月房了。”警察不相信福娘的话,推开屋门,果然看见里边拉着幔子,屋里又闷热,他停了一下要退回步子。这个家伙很诡诈,突然一步跨进门槛,要拉开幔子看个究竟。杨大车见势不妙,一步抢在前边,顺手把慢子打开一尺多宽的一个大空隙,警察看见一个穿花布衣的女人坐在炕上,停下来。
杨大车急忙说:“官家,出去吧,别让月子冲了你的官运。”说着把手里的铜板塞给警察,并说:“回去买点好东西,冲冲运气。”警察不客气地收起几块铜板,揣在上衣的口袋里,去到院内,叫走了另外的两个警察,向屯里搜去。
警察走了,大家长长出了一口气。大家担心再会有人来搜查。杨大车想出一个好办法,他在自家玉米地里搭个窝棚,每日天不亮把两名伤员送到窝棚里,晚上再唤回来。
小老道和赵小光的伤在大车和福娘的精心护理下,一天天愈合。
半个月后,马希文派人把小老道和赵小光带回大青山。
苏山接到上级交给的任务,炸掉小井火车站鬼子的临时弹药库。
小井火车站鬼子弹药库里,存放着关东军给周边几个县城内宪兵队使用的枪支及子弹。狡猾的敌人,把这重要的军事仓库,放在这很偏僻的地方,以为无人会知道,然后这个秘密被我们所发现。要立即炸掉它,给侵华的日军沉重的打击。
苏三接到任务后,和马希文潜入小井站,进行侦察,制定行动计划,采取有利行动炸掉它,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
小井火车站,离县城大约有二十华里,这里是一块凹凸不平的丘陵地段,一条贯穿南北的铁路从这里通过。铁轨的东侧,是通往大青山的狭窄大道;西侧是通往西河套方向的崎岖不平的土路。小井火车站孤零零地坐落在这方圆十几里没有人烟的地方。起伏的山丘,像大大的坟包挡住人们的视线,显得格外偏僻和冷清。
火药仓库是几间没有窗户的土房,看上去很破乱,离小站的候车室有一百米远。自从这土房成了仓库以后,候车室取消了,每天往返的客车也不停了,只有稀少的货运车有规律地停在站台旁边。但是货车停下的时间都很短,便匆匆离去。
火药库的周围没有修围墙,更没有铁丝网,光秃秃地暴露在外面,鬼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不让别人知道它的重要性,在仓库的门口,有两个哨兵站岗守护着。离仓库一百米的地方,有一座房子,里边住着二十几个鬼子。他们的任务是保护这个仓库。狡猾的鬼子在房子东头的后墙上,镶了一块大玻璃,里边对着明亮的玻璃轮流坐着一个鬼子,可以随时看清火药库方面的情况。
苏山和马希文,黎明前就趴在子弹仓库北边十几米的草丛里,静静地观察到天黑,又从天黑看到次日的黎明,把鬼子换岗的时间以及一百米以外房子里有多少鬼子,也看得所差无几。他们两人返回靠山屯,经过反复研究,制定了两个行动方案。一个计划是尽量争取时间,从仓库里弄出来一些子弹和枪支,然后炸掉它;如果出现麻烦,时间不允许,就立即毁掉它。
同志们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具体的分工落实行动任务。并精选了十名有力气的战士一同行动。苏山、马希文、苏林、大福、二福,战江龙六名同志各负其职,组织行动。
三天以后天黑下来的时候,苏山带领同志们潜伏在小井火车站以北五百米处的一个茂密的柳条林内,杨大车的二马车也隐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