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站在一旁听他们两人说话,随手用手在餐桌的用手比划了比划,沉思了一会儿。
贾公子见她在思考,于是问道:“兰先生可否窥视到了一丝天机?”
兰泽说道:“窥视天机倒是不敢说,倒是像一个六爻卦象!”
贾公子一摇手中的玳瑁扇说道:“兰先生的见地,倒是很少有人这样说过!”
兰泽笑了笑,用手将万水和风月四个字分别写在餐桌上,说道“万和风,水和月,月字倒着写,笔画很简单,组成两个字,一个为阳爻,一个为阴爻。”
兰泽写完,贾公子懂了,但也就是猜测是一个八卦,无法确定具体地点,没有什么用,贾公子招呼两人坐下用餐,给两人分别亲自倒上酒,说道:“可惜找不到吴国的余孽,拷问一下是不是正确!”
不过,也许没有机会了,程振楠说过,要用刀将她的头劈开,如果不这样做,他不姓程,程王府多大的声势,他断然不会不姓程的,而她的命过不了今晚。
程振楠带着兰泽说什么也要回去,连夜赶回了程王府。兰泽的话必定是起了关键作用,程振楠没有要杀的意思,贾公子也没有要留他们的意思,只是程振楠在走之前,贾公子突然带着着人往扈渎码头赶去了,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程振楠立即派人找自己的暗桩,打听贾公子到底有什么动作。
暗桩回信儿,说是贾公子丢失的渔船回来了。
程振楠的冷汗就冒了下来,自己的脚跟还没有在程王府落稳,立即就被贾公子派来的钱宣给请去了。
这一夜全在程王府和贾府之间来回奔波了,程振楠表面很冷静,内心很慌,不知道为何,他是堂堂的程王爷,他就是一个富商,他竟然对他感到恐慌,这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恐慌。
钱宣带着贾公子来到了扈渎码头,码头上的风灯将场地照得通明,贾公子一身白衣,坐在椅子上,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贾公子……这是怎么了?”轮到程振楠装傻了,他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程王爷,请坐!”贾公子的脸色有些晦涩难懂,看到程振楠坐下,他继续说道:“程王爷,你还记得我上一次给你说过的渔船丢失的事儿吧?”
“记得,咱们两家同时丢失的渔船,说来也奇怪!怎么那么巧!”
“那艘船上的船员全部都找回来了,尸体已经打捞了起来,就在那边的码头上摆着,二十条命,二十条尸体,全被是被琉璃弹所伤!”贾公子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目光冷冷地掠过,望向了程振楠。
程振楠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来,坐在椅子的屁股都没敢实实在在地坐下,他听见贾公子这么说,屁股挪了挪,干笑了两声,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
“说来也巧了,这些人竟然是被我卖给你的琉璃弹杀死的!”话音刚落,一个黑洞洞的火铳就冰冷地顶在了程振楠的脑袋上。
兰泽一震,原来听钱宣说的贾公子的江湖地位是真的,贾公子的火铳敢顶在他的脑袋上,这不是造反吗?然而,程振楠似乎并没有大声呵斥他的意思,反倒有些害怕。
没用的程二慢!
扈渎码头上,一字排二十具尸体,被白布盖着,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周围站了不少人,都是贾公子的下人,有个穿着青色袍子的人走到尸体旁,屈膝蹲下,将白布掀开,拿着镊子从尸体上取出来一枚琉璃弹的弹片儿来,这枚弹片儿已经在海水的腐蚀下生了锈。
“没错,就是琉璃弹!”贾公子看着青色袍子的人拿着琉璃弹的弹片儿走到他跟前,点了点头,说道:“最近两个月没有做琉璃弹的生意,唯一的一次交易就是和程王爷进行的!”
程振楠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一股凉意从尾椎骨上蹿到了后脑勺上,汗津津地说道:“贾公子,你不能这样错怪兄弟我啊!”
“错怪你?”火铳在程振楠头上顶了顶,贾公子风轻云淡地说道:“我怎么敢错怪程王爷您呢?若是怪,也是拿到了真凭实据,我才敢说出口,这批琉璃弹都带着编号,要不要我将编号调出来?你口口声声地想从扈渎码头分一杯羹吃,让我怎么想?你想将贾府给灭了独霸扈渎?”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贾公子,有话好好说!”程振楠额头上的汗水冒的更厉害了,一股股地顺着额头往下流,贾公子不比其他人,他是土皇帝,惹怒了他,很有可能杀了他,然后随便去哪个邻国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程振楠怕的就是这种什么都不怕的,贾府无夫人无子嗣,他始终找不到贾公子的弱点。
程振楠冷静了冷静继续说道:“贾公子,你冷静一下,我干嘛用和你交易的琉璃弹来杀你的人?我就这么没用脑子?万一被你查出来,这不是不要命吗?要是正常情况下,我就算想杀人也得做得天衣无缝不是,找个地方将所有人都埋了也比现在被你拿着火铳顶着头强得多,你说是不是?”
“想当初,你刚到扈渎,即便有官兵,这些地头蛇也从不把你放在眼里,暗中没少找你的麻烦,不要以为自己是什么王爷就将自己的眼睛放在了头上,若不是我替你荡平了这些地头蛇,你能有安稳日子过?”贾公子冷冷地看着程振楠,继续说道:“就凭着官府那几枚大刀就能独霸一方?你要知道前一阵子,可是怡亲王带着人来剿灭了海盗,中间,我没少替你说话,若是圣上高兴,这块地方就归怡亲王管了,为什么啊?我不是想着,还给你留着脸面吗?”
程振楠头点得如同捣蒜似的,说道:“那是,那是!你就看在怡亲王与我是同僚的份儿上,就饶我过这一次,我回去就调查清楚,给公子一个交代,贾公子,信我这一次,这件事我真是不知道!真的!如果我知道是哪个不知道死活的人干的,我立即就将他的脑袋拧下来,给你提过来!要是我杀的,我对天发誓,程某人不得善终,不,不,天打五雷轰!”
程振楠听见火铳的扳机响了一下,立即小便失禁了,袍子下面流下一摊水渍,程振楠抖得腿都站不直,对着贾公子,拇指和食指并拢对天发誓。
贾公子看着程振楠的足下,有些嫌恶心地退了一步,的确,光凭一个琉璃弹的弹皮儿并不能说明这件事儿就是程振楠干的。
最后,他摆了摆手,示意给程振楠留个面子,带着众人离开。
贾公子走了,码头上只留下程振楠、钱宣和兰泽。
皓月当空,程振楠步履蹒跚地走下白色的沙滩上,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受到的屈辱更大,他宁愿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哪怕斗得血流成河,哪怕自己被刀砍死,都比现在的滋味好,他是谁?他是大齐高高在上的程王爷,竟然被一个没有任何名号的小白脸给收拾了,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心灵被碾压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以后他还有何脸面当程王爷,他还有何脸面回京城混?
裤腿是湿哒哒的,自己竟然被吓尿了!
他突然愤怒起来,拿起腰间的短刀狠狠在半空中狠狠地轮着,似乎贾公子就在眼前,正被他千刀万剐,他两眼冒出猩红的光来,如一只发疯的野兽,一个人咆哮,愤怒!
钱宣大气不敢出一声,只能远远地看着程振楠,怕他出了事儿!
原来高高在上的程王爷也有这么一天,钱宣突然觉得无比的畅快,做了多年的小管家,压抑了多年,今天突然被贾公子给释放了。
忽地,程振楠转过头来,血红的眼睛和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兰泽!
他的刀就这样一步一步地给逼来,兰泽看着眼前这个疯子一步一步地后退着,再无后路可退,再往后退,就是汹涌澎湃的大海,黑色的海面上,漂浮着几只飘摇的小船。
“王爷,这件事儿,和先生没有关系,你不要放在心上……”钱宣想宽慰程振楠两句,因为兰泽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他想转移程振楠的注意力,然而,程振楠此刻如同发疯的野兽,将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到了兰泽身上。
“是你将我逼到这一步的,如果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沦落到如此地步,也不可能偷偷地从京城溜出来,来这里遭到贾公子的屈辱,都是!你这个坏女人!我今天要将你杀掉,然后再收拾贾延年!以后,这个世上再没有了兰先生,我看怡亲王还怎么得意!哈哈!”程振楠张狂地笑道。
“王爷,别……”钱宣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伴随着一声噗嗤的声音,他手中的短刀已经没入了兰泽的腹部。
兰泽的身体被程振楠大刀狠狠地刺入,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倒退一步,一脚踏空,从码头的边缘栽了下去,落入了大海。
钱宣抽了一口凉气,冲了过去,趴在码头上,看到兰泽捂住腹部,身体倒在一叶扁舟上。
“还有你,你是不是贾延年的暗桩?是不是?”程振楠眼红着,一把抓起钱宣的领口,将他凌空抓起,说道:“是不是暗桩,已经不重要了,记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给我死去吧!”
程振楠双手将钱宣举起,不顾钱宣的哀求和踢腾,狠狠地将他扔进了黑色的大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