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醒来的时候,是被海浪拍打的声音惊醒的。
她浑身都是在痛,似乎关节都断掉了,因为被程振楠从码头踢下来的缘故,被船给狠狠地撞击了一下,腹部的伤口似乎被人给包扎好了,隐隐作痛。
她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一张布满泪痕干净俊朗的脸庞。
“兰先生,你不能死!”钱宣的手在握着她冰凉的手。
他以为她死了,在船上,一个美男哭得一塌糊涂。
兰泽勉强笑了一下,抽出手来惊动了正在伤心了钱宣,开口问道:“你姐姐的尸骨葬了没有?”
听见兰泽终于开口说话了,钱宣松了一口气,竟然问起姐姐的事情来,钱宣点了点头,说道:“葬了,用了一张破席子葬的!”
说起这事儿,钱宣苦笑了,他喜欢他的姐姐,姐姐比他大两岁,从小一起长大,走到哪里将他背到哪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留着,过年的年糕从初一放到十五,就是为了留给出远门的弟弟,她被卖的时候,他向自己的爹娘使劲地磕头,要将自己卖了,留下姐姐,爹娘心狠,说留着他传宗接代,姐姐命贱,生来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不如卖了,还有活命的钱。
钱宣的头都磕破了,还是没有留住姐姐,如果不是父母将姐姐给卖了,姐姐决不会死那么悲惨,他恨他的爹娘,恨爹娘将姐姐推向了不归路。
入了青楼,就是地狱,姐姐被青楼的人给煮吃了,自己就拿着棍子和他们拼命,后面很多人拿着棍子追他,他跑过一条条巷子,掀翻了无数个框子,还是没有能阻挡一群疯子,最后他精疲力竭地倒在了一匹高头大马下,马上坐着一个衣冠华贵的男人,穿着绸缎,从骨子里透着贵气,他杀了追他的人,将他带了回去。
他就是程振楠,程振楠欣赏他这张英俊的脸,给他管家的当,私下里将他做**。
乱世里做**已经是好命,只要主人不那么变态,他还是能承受住的,只是心理上能忍受。
兰泽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姐姐,不仅仅是长相的缘故,她的遭遇总让他想到姐姐受到的悲苦。
兰泽的眼睛在幽暗的海面上闪烁了闪烁,他姐姐被煮吃了,他被做了**,而她被缝了千万针终于活下来,三个人的命运都被别人左右得支离破碎。
“我的肚子……”兰泽抽着冷气,浑身动弹不得,肚子上的疼痛一阵阵传来:“痛,痛!”
“你别慌,我看看!”钱宣慌忙去看看她的腹部究竟怎么了,掀开她的衣袖,原来她衣袖里的一个圆圆的东西硌住了她的腹部,硌得她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取出那个圆圆的东西,凑近了才看明白,说道:“兰先生,你拿这个东西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在船里捡的!看着好看就一直留着!”
“哦!这是船员无聊的时候手刻的玩意儿,有时候在大海上漂泊,一飘就是十天半月,多无聊啊!”
“恩,原来是这样,送给你好了!”兰泽喘了一口气。
“送给我?”钱宣拿捏在手里,脸上露出喜悦,还从来没有人送东西给他,都是赏赐,做得好了,程振楠会赏赐他衣服银子什么的,还从来没人说送给他东西。
第一次有人将他当人看,钱宣心里一阵酸涩,望着静夜里起伏的海平面,他说道:“若是这个时候有船,我们就得救了!”
“希望如此吧!”兰泽说完这句话,倦意席卷而来,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是第二天的晚上,清冷的月光洒在海面上,她听见钱宣的肚子咕噜噜再响,所幸自己受的伤不是关键部位,否则,自己这条命早就不保了!
两人在海面上又开始聊天,兰泽说起送给钱宣的的圆珠子,她说道:“我总觉得这不是一般人能雕刻出来的,一般有钱人才会会玩得起这种文玩,普通的船员根本不可能玩得起,说是雕刻,可能是假的,有可能是程振楠到过这条船上,将自己手中的文玩给弄丢了!”
说起这件事,钱宣也觉得奇怪,如果说这个东西是程振楠的,那么程振楠故意这样做的?
“兰先生,我也开始怀疑程王爷和海大运有关系?”
“说说看!”
“那日,我被程王爷打了之后,就偷偷地去看海大运吊死的老婆去了,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钱宣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意,神色暧昧,“我在那个上吊死去的女人脖子上看到了一串项链。”
“项链有什么好奇怪的?”兰泽有些讶异。
“兰先生,你不知道,这串项链,原本是程王爷赏赐给二夫人的,二夫人觉得自己的珠宝首饰太多了,就一直没有带,这件事经过我的手,我当然之后,没有想到竟然出现在海大运老婆手上,程王爷也是口味变得刁蛮了,连渔村海大运的老婆都能看上?手糙皮粗的!”
“你的意思是程振楠和海大运的老婆搞上了?”
“是啊!”钱宣点了点头说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还乐呵呵地去出海!”
“贪欲!”兰泽手撑着身子往上抬了抬,背靠着渔船说道:“海大运好吃懒做,程振楠给他提供便利,让他赚大把的银子,人一旦被银子迷惑,自然就会变得贪欲无底,他不仅白天跑货,晚上打渔,自然给程振楠留出了偷他老婆的机会,俗话将,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刚好,程振楠这种偷的心理给满足了,于是,他设了一个更大的圈套!”
“圈套?”钱宣吃惊地看着兰泽。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圈套,就是一个预感,这需要证实!”兰泽喘了一口去。
“证实?”钱宣拧着眉头,眼睛凉凉的。
“是的,你还记得那个晚上,你喊我去程王府吃饭的那个晚上?”兰泽说道。
一说到这个事儿,钱宣就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周围幽暗的海面,大海上漂浮着一叶孤舟,远处黑黢黢的小岛犹如鬼魅一般,钱宣就往兰泽跟前凑了凑,兰泽想躲开,却没有力气躲,脸色红了红,所幸钱宣只是害怕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别提了……”
“我怀疑有人在船上做了手脚,用了和鬼火一样的磷粉,所以那天,正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照着,船就烧着了,我在船上看过,仓库黑暗,磷火在黑暗中不会燃烧,若是一旦出了仓库就会燃烧起了……”
钱宣坐直身子,冷静地看着兰泽说道:“先生的意思是,程王爷让人将船拖进了仓库,然后又安排人做了手脚,再让你来主持整个法事,就是利用你的影响力?”
“对,这件事,只有程振楠知道,船在哪里出现,在哪里丢失,不可能这么巧合,然后又被他发现,然后拖进了仓库,突然燃烧……这一件件事情,只有他通盘安排才会如此巧合!”
“可是,程振楠为何这样做?他这样做岂不是自讨死路?更没有人愿意出海做生意了吗?”
“或许,他是为了一个更长远的计划,若这件事真是程振楠设计的,表面上确实说不过去,但实际上……程振楠的城府很深,他故意将我打伤,让我自救,然后求贾公子,那么他就有了去贾府的合理理由!”兰泽说这话的时候,背后一阵发凉,程振楠这次将事情搞大了,他的目的不言而预,但是当着钱宣的面儿,她还不能说出程振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因为,如果被钱宣给不小心泄露了出去,自己和贾公子就没命了!再没有充分信任钱宣之前,有些话她不能说得太明白,万一钱宣是程振楠的暗桩呢?岂不是被窃取了口实?
“去贾府?”
“对!”
“他去贾府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兰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前前后后的事情她终于梳理清楚了,程振楠的狼子野心终于要暴露了,如果此次她和贾公子拿捏得当,势必将程振楠一举拿下,不知道,程振楠会不会对自己有防备之心。
毕竟,这是一件事关家族生存死亡的事情,程振楠再蠢也会给自己留下后路的,他会找怎样的后路呢?兰泽在心里盘算着,难道是自己的弱点?这些日子,程振楠不知道到底是消停了,还是如蛰伏的狮子一样,在寻找合适的机会随时发起进攻?
兰泽的头有些大,敌人越是镇静,越是难以琢磨。
正在此时,一艘大船灯火通明出现在海平面上,钱宣立即就兴奋地站了起来,顾不得饥肠辘辘和眩晕感,停止谈话,看着海平面的防线,在淡淡的月色下,一艘庞大的船正在缓缓靠近,钱宣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声嘶力竭地喊叫,以求他们能够听见他们的呼救声。
兰泽扶着小船的船板,试图站起身来,捂着伤口,也挥舞着双手大声叫起来。
能被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