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刚从娘家回来的如柔正坐在沙发上一边为小宝贝儿织着小毛衣，一边听点播歌的。此时，是陈红的那首很火爆的《常回家看看》。见小茵进来了，忙说：“坐那儿，看会儿点播歌的。”
荧屏上，是一对新人的结婚彩照。
“这男的眼忒小，这女的倒挺俊。”
听她这么一说，她细细地一端详，的确，结婚彩照上那荡着幸福笑意的男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看着另一对新人的结婚彩照，小茵又说：“这男的眼也忒小，不过倒挺精神。”
看着她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她问：“听你哥说，曼丝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妈嫌人家眼小呀？”
“其实那男的眼也不是忒小，我看着比电视上的这几份拍结婚照的男的眼都大。”
“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不是不愿意？”
“妈不愿意嗨。”
“那你愿意呗？”
“我说愿意就愿意？”
她一听，听出了她那对秋杰余情未了的一份无奈，也听出了那隐含的另一层意思。
“那家就哥一个。这男的一米八的大个儿，还有八间新房。”小茵还在兴奋地向嫂子告诉。
如柔对婆婆说：“妈，你还说快给小茵搞个对象，好让她把秋杰忘了，完了你还从根上说不愿意。曼丝介绍的这份儿，人家小茵不是不愿意。”
“我还不愿意她快搞上，可也得不斤大离的。那男的眼不是忒小呀！”桂兰极力地辩解。
“眼小又不是你跟着过去，再说，咋不比嫁到沧州强呀。”小硕说。
“唉，你爸也直说我。可我……我喜欢大眼珠的。”
见妈还不开窍，小硕又使了大声：“你嫌人家眼小！等小茵跟了秋杰，你不嫌人家眼小也晚了！”
“别使脾气了。过后我问问小茵，她要是愿意就让他们处处。”
“嫂子，曼丝说来车接咱们着吗？”小茵赶完集，擦了把脸就进来说。
如柔一愣，摇摇头说：“没有。”
小茵脸上明显有一丝不满，说：“现在相家都时兴用车接，一个庄的还来车接呢。”她从梳妆台上拿起了梳子，梳着头说，“要是不来车接咱们，我也不去了！”
“哟，耍起了小姐性子。”
“嫂子，现在都时兴用车接，你说，他家若不来车，还得咱们骑着车子达拉达拉地跑五里地，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打狼的呢。”
她笑了，问：“对了，咱们都谁去呀？”
“嫂子，你这身体你去吗？”
“去！我当然去。”
“那就爸妈、你我，曼丝还说让叫上大姑他们，显着好。可我不愿意让她们去。让她们去干啥？”
“都去了，是显着好，还显着热闹，也可以好好地给你参谋参谋。”
小茵走后，如柔特意跑了一趟曼丝家，问正在看孩子的她：“曼丝，相家那天，男方家来车吗？”
曼丝一愣，说：“如柔，你说现在虽然都时兴用车接，可是男方家不说，我咋好张嘴？再说，小茵跟秋杰是不是彻底清了，咱们谁也不敢肯定。今天我还听你二婶说秋杰又给她来电话了。现在我一想的，还有些后悔。你说万一小茵跟这个男的搞个一年半载，再又跟秋杰，我不是把这男的坑了嘛。再说，前几天你婆婆还说让人家往下搞着。唉，啥事儿也是该着，那两天我让延平（曼丝的丈夫）说给那小伙子就说不中，可延平说他不好意思说。我呢，这两天也没空儿。唉，任其自然吧。他们要是来车，更好。不来车呢，我也不能张嘴要。”
相家的前一天晚上，宏远看着那娘俩，终于忍不住地又问：“那到底是招呼她们还是不招呼她们？”
“招呼了就招呼宏敏吧，别招呼老二家了。我看着那娘们儿长气。”
“要不就全叫上她们，要不就谁也别叫！”
小茵说：“我二婶招呼我嫂子可着绕道也不从咱们院过，凭啥招呼她呀！”
宏远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去告诉宏敏。”
第二天中午，如柔正在切菜，见公公进来了，问：“爸，我大姑她们跟着相家去吗？”
“你大姑去。”
“我二婶呢？”
“啊，昨天我从你大姑他们回来忒晚了，没去你二婶家。”
如柔“哦”了一声。
“哟，吃饭呢。”曼丝精神抖擞地进来了。
“吃完了，快进来。”一家人热情地说。
曼丝在椅子上坐下，笑着问：“大叔，大婶，咱们啥时候去呀？”
宏远一边卷烟一边慢吞吞地说：“那多去还不中啊，到那看看就回来嗨。现在天儿也长了，四、五点去还不赶趟？”
“四、五点再去？”曼丝睁大了眼睛。
这时，立在当屋的桂兰似是鼓足了勇气，笑着问：“咱们咋去呀？”
“骑车子去呗。”曼丝笑着说。
桂兰没再说什么，但从那耷拉的眼皮上可以明显地看出她内心的不快。她脱鞋上了炕，躺下了。
正扫着地的如柔看了看婆婆，又看了看那明显脸红的曼丝，也不觉有些尴尬。
“骑车子去了，我们也没新车子，都是破车子，车子不够了就驮着，要不然就走着，咋赶黑还到不那儿？”桂兰没好气地说。
曼丝没再说什么，红着脸出去了。
“哪有相家不来车的？媒人不知道这个？哼！”桂兰说。
“妈，那你也不该这么说话呀！”如柔说。
桂兰一听，也是，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
宏远看了看她们，说：“要去你们去吧，我不去了。”说着出去了。
“嫂子，我穿这身衣服太艳了吧。”穿了一身大黄休闲装的小茵照着镜子问。
正梳头的如柔看了她一眼，说：“你穿着再艳了，谁还穿了？你才二十岁，正穿这种衣服。”
“嫂子，你穿哪身呀？”
“一般的衣服，我都穿不得了。”她说着，从大衣柜里拿出了一身深蓝色的套装，“这条裤的裤腰比较肥，只能穿它了。”她一边穿裤，一边用喜悦的眸子看着腹部，“没想到我的儿子也跟着他老姑去相家。”
“我可不喜欢侄子，我喜欢侄女。要是侄女了，我竟看着她玩，给她买好吃的，给她买好玩的。要是侄子，我连看都不管看。”
“到时候你就说不算了，你要是玩去了，我就让你侄子在你屁股后面追着，看你管看不管看。”
“那我也不管！”
“那我就让你侄子不跟你叫老姑。”
姐俩调侃着，又听小茵惊呼：“嫂子，你穿这身套装真精神，根本看不出怀孕来。”
“是嘛。”她转着圈照着镜子打量着：果然，那身套装恰到好处地掩住了那凸起的腹部。她笑了，为她将是母亲，为她穿着这身衣服还能再现少女般的身材。
宏敏进屋来，听了嫂子满腹的唠叨，满不在乎地对嫂子说：“这事儿你生啥气呀！你要是怕媒人受热了，咱们就骑着车子看看去，给媒人圆圆场；要不然，咱们就打车去，到那他们要是不掏钱，咱们花，让他们上上火；你要是琢磨着媒人从中作梗，你就从根上连媒人一起晾起来，咱们谁也别去了。”说完，她看了看刚进屋的侄女，又哈哈地笑了起来，“咱们在这儿瞎说啥，还得看小茵的意思呢，正角是人家嗨。”
“要不是媒人是我嫂子的好朋友，我就不去了。”小茵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母亲，又说，“要不然，妈，你也别去了。”
“我，不去了！”说着，桂兰脱了鞋便麻利地上了炕，“去着生气！”
宏敏看了她一眼说：“我哥不去了，你还也不去？你还得去！即使看看就拉倒，你也得去！”
桂兰叹了一口气，说：“不然就看看去。”
“到人家那了，别拉拉着脸子。”宏敏笑着说，“你拉拉着脸子也够哪看几天的。”
一个妇女对刚从小卖部买东西出来的云霞说：“他二婶，今儿小茵相家，他大姑都去了，你怎么没去？你看，那不，她们刚走。”
云霞的脸“腾地”红了，她嗫嚅着支吾了一句，看着她们那远去的背影，气得牙根儿直痒痒。一进家，把买的东西往炕上一扔，又疯了似的走到电视旁，拿起那个电话，“啪”地扔到了地上。
刚刚睡着的她五岁的儿子小伟伟打了一个激灵，“哇”地醒了。
秀琴只好抱起了孩子，一边哄着一边问：“怎么了？又和小明子打架了？”
“和他打架，我还可以和他打呀。这个我和谁打呀？”
“你没和小明子打架，你摔啥电话呀？那是花钱安的！”
“你说那娘几个，今儿小茵相家，我大姐都说给了，我对门住着就不说给我！你说秋杰来电话了，我不是说小茵没在家就是说她赶集没回来，连咱们小伟伟都直跟着撒谎，啥弄出好来了？里外都不是人。秋杰从那头可不咋骂我呢！你说，我这个当婶子的哪点儿对不起他们呀！可气死我了！我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样的气！”泪流了下来，“花钱安个电话，给我找一肚子气！”说着，又走过去，死劲儿用脚踩那个电话。
“你说你生气，你摔啥电话呀！”秀琴见伟伟不再睡觉，独自玩着炕上的小汽车，就下了炕，看了看电话，生气地说：“你看这还用得了？到时候你用了，不还得自己花钱买！”
云霞的泪还在流着，胸脯也急剧地起伏，“别人问起来，我都没话说呀！”
“唉，她天天上我那院喂猪去，不也是不搭理我呀。有啥法儿呀？可怜我那儿子，现在啥都听她的。”
相家回来，娘几个纷纷各抒己见。
宏敏说：“那男的不仅眼小，而且看人还斜楞着眼。”
“那男的眼是小，不过我没看出眼有毛病。”如柔说。
桂兰说：“那男的，个儿倒是挺高，不过好像有点儿驼背，一点儿也不精神。”
“他妈的眼多大呀，他那个姐姐的眼也忒大，就他的眼小。”宏敏说着，径自笑了，“他爸的眼许小。真是的，他爸怎么没在家呢？”
“媒人不是说了嘛，他爸出差了，去了好几天了。”桂兰没好气地说。
……
宏敏走后，桂兰还是一个劲儿地唠叨：“眼忒小吧还有点毛病，还有点儿驼背，这就中？我说不中吧，你们非得返这儿二出！”
小茵不由得说：“那媒人来了，就说不愿意就中了。”
“如柔，你看呢？你看着中？”桂兰问。
“这男的人嘛，也就一般的人。至于驼背，一般个高的好像都有点儿，我看着，那也不算驼背。”
听儿媳妇这么一说，桂兰没好气地对女儿嚷：“小茵，你听见了没有？除了妈，谁还真管你呀！你看着中，你就搞！我也不管了！”说完就躺在了炕上。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要是不管她，我怀着孕，还骑着车子达拉达拉地跟你们跑五里地相家去？再说啥好走的道！”如柔委屈地说。
小茵看了看她们娘俩，无精打采地说：“媒人来了，我就说给她不中。”
桂兰又坐了起来，气呼呼地说：“媒人介绍对象也不看看，这就般配？我闺女中专毕业，这男的连小学都没毕业。再说，还是一个破工人。我闺女人儿是人儿，个儿是个儿，这男的丑呗，还给我们介绍？”
“当初媒人来提媒时，这些也不是没告诉你，你不也跟着见面去着吗？”如柔不满婆婆的说法，“你要是总这么说话，以后谁还来提媒呀？”
小茵又不爱听了，说：“没人来提媒，我老家里，你满意了吧？”
“不可理喻！”如柔扭头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