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丽江古城初见,在去年早春;再见,在今年早秋。从去春至今秋,不过是看到湛蓝的天空会偶然想起它;看到今春远处山峦间的残雪会想起玉龙雪山;去了凤凰,也会跟心里的丽江比较一番。
这一次,不再是孤旅,和着一群人。
从昆明大理一路玩下来,丽江是第三站。跟团只能住在新城的宾馆,行李一放下,就跟着导游去逛古城,同行者大都未到过丽江,表情里也看不出惊喜。我一个人去了樱花客栈。客栈是我去春栖息了一周的小窝,从网上寻得,便一见如故。
故地重游,走在石板路上,两边的店铺似乎跟记忆里没有两样,寻到万子桥,万子桥旁边就是樱花客栈了。仍是那别致妖娆的招牌,仍是从前那小小的院门,只是进了院子,皆是陌生的脸孔,老板阿山不在,总管小胡不在,连洗衣的阿妹也不在。物是人非,一群群的旅客,一个个新的服务生,他们不会知道,去年早春,我曾也蜷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个人呆呆地望天。
那株从屋顶斜伸出的樱花早已过了花期,院落里一些熟悉或陌生的气息都显得那么撩人。
去年在阿山的博文里读到过一个让人感动的故事:阿山成长于一个贫困的纳西族家庭,偶然认识一位来丽江旅游的日本老太太,老太太对阿山一见如故,从此倾情资助他生活、上学,阿山成人之后因着不得已的原因未再继续升学,遂开了一家客栈,取名“樱花客栈”,还一直跟老奶奶保持联络,老奶奶也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孙子看待。
我是有樱花情结的。多年来,图片上、电影里如雪的樱花总是给我视觉上的强烈震撼,但我生长的地方没有樱花。我知道樱花长在富士山下,亦慢慢地知晓,国内很多地方也有移植的日本樱花了。直到2006年春上去南京学习,每天必经的小道旁袅娜着几株粉白的樱花树。我可以每天细数花开花落,整整一个月陶醉在樱花的柔情缱绻之中无力自拔。
乍在网上寻得“樱花客栈”,读阿山博客里优美温情的文字,赏纳西民居风格的客栈庭院和媚红樱花娇娆的图片,便认准了此地,很快联络上了阿山,促成了我去春的丽江之旅。客栈樱花虽非白如雪,且据说为樱桃树嫁接,可那一抹嫣红,仍是我心头挥之不去的念想。
我向院子里的服务生打听阿山,他们并未曾见过我,只是听说我去年来过,待我亦如熟客。我给阿山打了电话,他竟然还记得我,他说他在外头办事,尽快赶回,我说不必了,跟团没法单独来住客栈,只是来看看他和他的客栈。
有些相见真不如怀念。重走丽江,只是加深了怀念。
一起泡过吧的人都已散落在天南海北,有些人我还记得他们的模样,如薛白、小萍,还有那个像李宇春的成都小妹。
从小小木梯登上客栈205房间,那张熟悉的大床上躺着一对年轻情侣,房子窗帘未拉上,他们好奇地望着我,我不好意思再往里面张望,就折进隔壁的206。206那天没有客人,我再一次走近那个大木窗前,静静感受窗外的小桥流水。
客栈新开了后院,我在阿山博客早已获知,一个高中老友看了我的《在丽江》后,追寻文字的脉络于去年秋天住进了樱花客栈的豪华后院。我特意跑至后院,院子较前院宽敞了,更幽静,更增添了些许文化气息,白天里没人闲坐,看不厌倦的却还是前院。折回前院,在那座石头平房前驻足良久,恍若见到成都小妹在房里梳头,唤我进去小坐,阿山依然眯着眼在藤椅上假寐,我拾起空椅上的吉他拨弄了几下。而后蜷进一把躺椅里看蓝天白云。
在来丽江的车上,巧遇了一个家乡文友。夜里,他邀我去樱花屋泡吧,樱花屋因了“樱花”的缘故,牵引着我去年先后随雪和阿山去泡过,那是一个古旧与现代缠绕的酒吧。我和文友相约四方街见面后,带他先去樱花客栈寻梦,客栈的前院后院依然有人在夜里闲坐交谈。没人询问我们的来去,阿山也依然不在。
在微风拂过的丽江秋夜,两个人,带着对樱花客栈无限的眷恋踱到樱花屋,我和雪坐过的那张古旧木桌上依旧似那晚弱弱的烛光。叫来服务生,要丽江产的“风花雪月”啤酒,竟被告知缺货,只好胡乱点了酒水。没再听到那晚此起彼伏的对歌声,入耳全是闹哄哄的的士高乐曲、嘈杂的人声。寻不着去年我唱过歌的是哪个舞台了,酒吧里依然人山人海,有几个如我般的旧人?
头疼,早早就出了酒吧,繁华喧闹的酒吧一条街如去春一样歌舞升平,一个陌生的摄影者跑到酒吧街中间的溪水边拍照,我觉着有趣,就偷偷站在岸上拍他,却不提防他也在水边拍了我,他拍完,冲我狡黠而友好地笑笑,我也报之以淡淡的微笑,便径自散去——不过是旅人,即便误入了他的镜头,也只是匆匆一瞥转瞬即逝的曾经。
再次来过,丽江更入梦了,樱花客栈亦如醇厚的苦酒,还是那样回味悠长。
2009年11月上旬初稿于长沙
2009年12月2日定稿于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