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记得许多年前,龙虚和蛇幻打仗时,龙虚所用的这绝阴剑是60多招,后来随着龙虚去逝,剑谱失踪,一直没谁再练过。再后来,不知这《绝阴剑谱》(也不知是真是假)如何流落到水族,但此剑谱受桑启大王保存,桑启大王不练,也不允许任何族类再习此剑,怎么赤茇会练了这种剑法?”方坤不解。
“赤茇违背祖训,桑启大王地下有知,一定不会瞑目了。”若尘一阵感叹。
“不过,从这几招看,这当是真正的绝阴剑。如果真练全了招数,当要天下无敌了。”方坤沉重地说道。
“破坏树族的大椿树王,这是何等无德之事,赤茇疯了吗?无怪乎传说练了绝阴剑必性情大变,残暴异常。此真乃水族及世间各族之大不幸啊。”若尘叹息连连。
只这几招,也足让铜木桢冷汗淋漓,疲于招架。
双方战得正酣,这赤茇的剑法反反复复用了几遍,似已厌烦,只见他飞身一跃,跳出士兵的包围,朝密林中跑去。铜木桢一愣,一愣之际,赤茇已跑得不见踪影,被密林挡住了。
“入了我树族,哪有那么轻易便逃得了了。追——”铜木桢一声大喊。
树族士兵等一齐向密林追去。
……
文萱在那个网中,这个世界比那曾经的石室要小得多,并且,他没有任何功夫可练。他只能抱紧自己,没有依附,无可祈求。他就尽量让自己的心更安宁些,让自己心的领域更宽广些。世界的大小,本不在你所居的环境,而在你的心境,心境宽广,居于这个茧中,也觉天高海阔。这样,才能更舒服一点。起初,他的头脸手足在蛛网的包裹下皮肤过敏,他感觉奇痒难熬,连他的心中也仿佛钻进了小虫子,连血液也都是痒的,几天之后,他竟然没什么感觉了。他充分领教了什么叫做柔能克刚。处于蛛网这至柔之物中,那枚斧头再厉害也没了用处。他拿斧头砍这些丝,却越砍越多,越砍包裹越厚,手足一动,便会受更多的束缚。唯有静等,静等却永远不能突破,只能等死。他百思不得办法。他的心性在这些天的磨练中,已没了半点脾气,他本来就性善,不容易生气,如今,他更加温和了。他不再急躁,静等事态的变化,如果就这样死了,他也会死得心地平静。原来,人是不能同命争的,有些时候,争也争不来,争不来生,也争不来死,更争不来那出身。他不是出身人类吗?他不是不属于水族了吗?现在,他心中接受了这种事实,心中的不平衡没有了,对人类的忐忑与恐惧没有了。反之,他倒很想知道他自己出生的那个人类是什么样子。他想,如果能再见到一个人该多好啊,那样,自己生活的天地就会广阔了许多。如果再发现一个整群的人,那又将是一番怎样的喜悦啊?他憧憬着那幅图画。而在他的想像里,那人类的画面里,始终有小蓉,有美菡……,有一切他感觉亲切的水族,他们在一起欢乐祥和地生活。他独自摇一摇头,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他不再叹息,他的叹息从此结束了。
如果能找到更多的人,看看人类到底是什么样子,挺好啊。对了,我不就是一个人吗?既然我不是很坏,那么,其它的人也不会很凶残吧?如果能再找些人出来,我一定会让各族了解人,让人类与各族友好相处。那时,我就可以天天与小蓉她们在一起了。
他幻想着一个个与人相识的场面。
“喂,傻子,你还活着没有?”香栀大声喊。
“活着呢,叫我做什么?”
“我在外面观察好久了,你怎么一点动静没有?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呢。”
“没有啊,我还没有半点要死的感觉呢。反倒更舒服些了。在这巨茧中,也挺好玩,估计我出去后,你会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不认识你呢?”
“我没准会生出一对翅膀来,我现在觉得我的腿在退化,双臂在羽化,我要变成飞蛾了。”
“哼,倒还有心思说笑。我问你,你不吃不喝能活多久?”
“我在野外生活饿惯了的,有一次,我竟然饿了一百天而不死。”尽管文萱真的感觉饿了许多,可不知为何,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自己都被自己这话吓了一跳。
“呀,原来是这样,你的耐饿能力,快赶上蜘蛛了。我本来还想给你送点蜂蜜来吃呢,既然这样,你就继续饿着吧。”
一听这话,文萱大悔,可话已说出去了,不能收回。他一笑说:“我从来不吃蜂蜜的,那蜂蜜似乎就是蜂拉的屎,我嫌恶心。难道你吃那东西吗?”
“哎,气死我了。你才吃屎呢。”
“哈哈……”文萱笑了。
“你怎么不叹气了呢?”
“我从此后不再叹气了,你也不会再听到那美妙的叹息了。你只能回味了。”
“噢,那也不是你长出息了,而是受了我父王琴声的熏陶吧。”
“你又回来做什么?就只为看我有没有死吗?”
“也不全是,我想问你,那个水族的赤茇是个什么样的相貌啊?德行怎么样?”
“这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今天向我们树族提亲了,被我父王回绝了。”
“啊?”
文萱心中纳闷,不知赤茇师傅是怎么想的,以前,从没听说他想成亲啊。怎么会想起向香栀姑娘提亲呢?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呢?要说相貌,赤茇身姿挺拔,但相貌并非英俊,在水族中,只能算是中等。文萱虽然对自己离开水族时赤茇大首领的话犹感寒心,但他还是念及赤茇往日的好,他不想贬低自己的师傅。如果自己的师傅能娶到这样一位美貌的媳妇,也是很好的事情啊。
因此文萱郑重说道:“听说那赤茇武功盖世,在水族中德高望重,你的父王回绝了此事,实在可惜啊。”
“可惜什么?我父王说,赤茇害死了桑启大王的儿子,立桑启大王的女儿小蓉为王,其目的就是为以后篡夺王位打下基础。你说他多可恨,他把我未婚夫害死啦,如果我看到他,一定要找他报仇。”
文萱心中甚觉可笑:“他如何害死了你未婚夫呢?”
“与你说得一样啊,是溺水死了。”
“噢,那是他自己溺水死了,倒不是谁害他死了,他死了毫不足惜,一个挺窝囊的臭小子呢。”
“你怎么这样?我父王说他俊美无暇,可比天空这一轮皓月。你以为谁都像你呀?脏兮兮,臭轰轰。连蛛蜘都不想吃你的肉。”香栀越说越气。
“你不嫁赤茇这么好的丈夫,会后悔的。”
“我就是终生不嫁,又关你何事?”
“那你问我干什么?不是让我给你意见吗?这就是我的建议。你不听算了,何必生气。”
香栀沉了沉,气略消了消。又一笑问道:“你想不想出来啊?”
“当然想。你快放了我。”
“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可答应。说吧。”
“你得领我出去,走出这森林,去到各族玩。我跟着你,我没见过世面,你会指点我呀。”
“那不可能。我喜欢独来独往,我身后怎么能跟着一个丫头呢?况且你这么啰里啰嗦,烦也被你烦死了。”
“你!你找死呀!我再也不理你了,你早晚有一天会死的,一百天饿不死你,难道一万年还饿不死你吗?我走了,你自己呆着吧。你变干尸吧。”
香栀把文萱丢下,这次,她没有在树梢上飞跃,而是在树丛中没精打采地慢慢走。她自小没有母亲,跟随两位父王生活,又没有姐妹,好多知心话没处可讲,遇到文萱,她觉得对这个网中傻子说话非常安全。因此,她倒并不讨厌有这么个傻子当她的听众。
但是,她的未婚夫真的死了,好像是千真万确了。她的一生,就要如这林中树木一样,由少而枯而死了。父王是不会让她走出树族的。
就在此时,只听树丛中有匆促的脚步声。一男一女紧随而至。听声音很陌生,香栀急忙闪身躲起来。
只听那男子讲:“你老跟着我干什么?你们水族的轻功我可不敢比。这几天来,你像个影子一样跟着我,我甚觉心烦,你还是回去吧。你救我一命,我才不杀你,否则……”
“你既然不让我跟着你,你干脆杀了我算了,那你还犹豫什么?你既然有这种犹豫,就证明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你怎么这么烦?我已经对你够客气了,我兽未眠从来不愿对女的多讲话。这很无聊。”
“你怎么那么喜欢跟小蓉多说话呢?你病中时,是我一直在照料你,可你竟然把我当成小蓉,对我讲了许多话。可是,小蓉是不会喜欢你的,她专门练了如意小刀来对付你呢。”
“那是我在做梦——我病中做的美梦。你还是回去吧,别老跟着我,也不怕被水族或其它哪个族看到。你女孩子的脸面往哪搁?”
“你的命都是我救的,我想跟着你就跟着,你不让我跟着,你可以杀了我呀。反正,我在我们水族也是个无关大局,无关紧要的角色。我死了,没谁会心疼的,也不会有谁来找你报仇。”
“我听够了你的啰嗦,你还是回去吧。”
香栀看那男子白袍青巾,风神秀美飘逸。而那女子一袭白裙,身材高挑,体态轻盈,梨花带雨,真是天生一个美女。却不知这男子为何如此无情,而那女子又是如此低的姿态,自轻自贱。香栀心下感觉不公平。
这来的两位,却正是兽未眠和小芙。原来,小芙自从见了兽未眠,被他的相貌吸引,竟然对这兽未眠产生了万种情愫,不能割舍。后来,听赤茇要杀死兽未眠,就偷偷把兽未眠给放了。小芙在水族虽然是桑启的长女,但她有她的自卑,她一直觉得父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小蓉和文萱,她在父母心中是可有可无的。在万泉谷见到兽未眠,她感觉他长得可真帅气,在水族是找不到这样的美貌男子的。当她把那些药水一滴滴滴入兽未眠口中,情由心生,她就像找到了精神寄托一样,竟然对兽未眠念念不忘起来。
若得与这兽未眠终生相伴,也不枉活了这一遭。她也不知喜欢他什么,或许,只是喜欢他的相貌,喜欢他对她的无情。
香栀见这一男一女的样子,又听她们许多讲话,心下知道了个大概。她想,这小芙竟然是桑启大王的女儿,她忘了父仇了吗?为什么不找兽未眠报仇,却要缠上这兽未眠呢?可见,是个无羞耻的女孩子。这兽未眠乃兽猗的儿子,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不知对这小芙会不会下毒手。香栀犹豫之际,只见兽未眠忽然挥出了他的白绫,白绫缠住了小芙腰际,一拉一扔之间,小芙飞出去不见了踪影。香栀吃了一惊,急飞上树梢观瞧,只见小芙已被扔出去几十丈外的杨树丛中。她们水族有最好的轻功,即使小芙没有一点功夫,但她也从小在水上行走,身轻如燕。在她刚要落到树梢时,她一个翻腾,脚尖轻点树枝立了起来;就在兽未眠收回白绫之际,小芙的手抓住了一点白绫,她又就势顺了白绫飞了回来。兽未眠吃了一惊,他还未曾遇到过这种情况,甚感沮丧。于是他又把白绫飞了出去,这次的速度更快,但小芙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没有半点恐慌,又熟练地飞了回来。她冲兽未眠嫣然一笑:“我跟定你了。”兽未眠气得大喊:“我是看在小蓉的面上不想伤害你。”他急中生智,扯下了一截衣带,把它像白绫一样飞出去。小芙这下可惨了,这衣带兽未眠是不想要了,扔出去便不再收回来,小芙没有防备,还像上次一样拉住了衣带的一点想就那收回去的力度回到兽未眠身边,却不料直直地降了下来,落到了树丛里,衣服都被划破了。她回头一望都是参天大树,哪里还有兽未眠的影子,也不辨东西南北,不知朝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兽未眠。她立即心灰了起来。见手中仍然抓着那截儿衣带,她似有所悟。这兽未眠是有情于她的,这不,他送给了她这条衣带,这大概就是他的订情物了。她把衣带叠好,收在怀中,顿觉十分安慰。
兽未眠见终于摆脱了小芙,他奋力朝密林中跑去。香栀见兽未眠要跑,她想,终究这小芙是水族,如果自己能嫁给桑启的儿子,自己当给小芙叫姐姐才是,论理自己该帮助小芙,打这兽未眠一顿。于是,她轻轻张开手掌,只见一只小蜂嗡嗡飞鸣,直朝兽未眠的方向飞去。与此同时,忽然有成千上万的小蜂从密林中升起,群起包围了兽未眠。兽未眠忽感头皮发麻,急回头,见这蜂群气势汹汹地朝他围攻,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挥动白绫如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抵御小蜂的侵袭。这白绫轻盈凌利,招势也非常美丽,是冷冷的美丽,而又飘忽不定,快如闪电。香栀看得都有些羡慕,直赞叹这功夫了得。片刻,兽未眠的脚下便落了一层的死蜂。但仍有许许多多的小蜂源源不断地飞来,但都未及接近兽未眠,便都被白绫扫落在地。兽未眠飞上树梢,这蜂群也上了树梢,兽未眠落到地上,这蜂群也跟到地上,不依不饶,让兽未眠心中叫苦。而小蜂的惨死,又让香栀非常心疼。她又张了张手,这下,放出了一只极小极小的细蜂。这小细蜂细若蚊子,飞速极快,飞时没有声音,不仔细看又看不到。这小细蜂引导着无数只小细蜂直奔到兽未眠眼前。兽未眠只顾抵挡先前的小蜂,没看到这小细蜂,他的头上,脸上,被小细蜂螫得奇痒难熬。后来,他的眼睛也肿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听到满耳的蜂鸣,后来,耳朵也听不到了,他昏倒在地上。
香栀把这些死了的小蜂扫起,挖了一个坑埋葬了。她看了看兽未眠,心想:看你还跑,进这树族容易,出去可就难了。她不去管他,返身去找小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