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套间,其实只是一间农民房,异常简陋。椰子先生和鹿小姐去附近的小巷购置了锅碗瓢盆和百来块钱的床,还买了一些贴纸布置软装,也算是实现了她小小的愿望——她终于有了一个临时的,但却属于自己的小家。
白天,两人一起坐着电动三轮车去学校上课,晚上一起打理社团的工作,夜里再坐着电动三轮车回家,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
有一次,鹿小姐对椰子先生发了脾气,原因只是鹿小姐半夜被噩梦惊醒时,发现呼呼大睡的椰子先生并没有抱着她,她赶紧乖乖地凑了过去。第二天一早,鹿小姐非要椰子先生陪她去上课,满脸气鼓鼓的样子。椰子先生觉得自己很无辜,他认为鹿小姐是在无理取闹。当时的他并不明白,对于女生而言,即便梦境是假的,但感觉却是真的。
3.三人行
罐罐是鹿小姐的学妹,在鹿小姐失恋的那阵子,她也遭遇了分手,于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常常在一起抱团取暖,互舔伤口。随着两人各自都有了男友,也就各自有了新生活,渐渐地来往便也少了许多。只是,罐罐并不如鹿小姐那般幸运。
有一天,鹿小姐告诉椰子先生,罐罐怀孕了。更糟糕的是,当时的她刚和男友分手不久,而要强的罐罐是不愿意去找前男友的。两人商量了之后,决定一起陪罐罐去医院,于是便上演了一场诡异的“三人行”。
医院的大厅,排着好几列队伍,大多都是中年大妈。看到这阵势,鹿小姐和罐罐一下子就怂了,她俩躲在阴暗的角落,委派椰子先生独自去挂号。挂号窗口前,椰子先生有点茫然,他不知道应该挂什么科,只好对着窗口说了两个字:
“流产。”
“小孩子要不要了?”
“不要了。”
“那给你挂人流了?”
“好。”
“要不要无痛的?”
“要。”
椰子先生遗传了老爸“青春的容颜”这项天赋,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好几岁。平日里,已经上大三的他还常常被误认为是高中生。挂号时的那段对话,吸引了周围的中年大妈,一道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椰子先生并不太在意别人的目光,于是鹿小姐挽着罐罐,椰子先生陪着她俩,三人来到了手术室门口。
在等待的时间里,罐罐一脸坚强,反倒是鹿小姐表现得有些焦灼。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故作坚强的人,大多内心柔弱。
从走进手术室到走出手术室,不过是吃一个苹果的时间,后面排队的人有序进场,就像是工厂里的流水线,椰子先生觉得有点凄凉。只是走出手术室的罐罐,再也无力逞强,抱着鹿小姐,抽搐着肩膀。椰子先生依旧是淡淡的样子,也不说话,但他默默地去医院门口买了一束花,送到了罐罐的手边,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温柔。
罐罐的遭遇,让鹿小姐想起了失恋时两人抱团取暖的过往,也想起了那些糟糕的回忆:
我又开始不能自拔地陷入回忆。我不喜欢回忆,可免不了会去回忆。
那不好的回忆,又一次提醒了我,有些人已是陌路,若知道结局如此,当初就不该相识。那些所谓的美好,只是在提醒自己“物是人非”这个词的残酷;那么多的“最”,现在也只是某个瞬间的无奈。
其实,我以为自己一直在努力忘记一些事,可实际上,我在努力记住。哪怕是痛;哪怕今后可能都不会再见面;哪怕有一天,我们都不记得曾经相识过……
但我也怕忘记,怕忘了自己也曾那么轻易就能快乐,那么容易就能相信一辈子……
有很多话想写,可不能去写。现在我有了自己最重要的人,有了让我重新可以依靠的肩膀,我不要再因为自己的回忆伤害他。
人生若只如初见。
……
4.谢幕演出
不小心掉进沼泽里,切记不要用力挣扎,越是用力,越容易被吸进沼泽的最深处。正确的自救方式是:把身体后倾,轻轻地跌倒,让自己躺在地面上。跌下时尽量张开双臂,以分散体重,这样可使身体浮于表面,然后仰着身子,一点一点往外挪。如果有同伴,那会容易很多,让同伴抛来一条绳子或是伸出一根棍子,拖拉自己,便可安全脱险。
困在回忆里的人就像是被困在沼泽,越是独自坚强的人,其实想得也越多;想得越多,挣扎越猛,沦陷得也越快。逃脱的第一步是学会跌倒,卸掉坚强的伪装,然后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淡化那些回忆。如果你身边有一个值得依靠的人,请让他伸出一只手,带着你脱险。
5月是学校一年一度的“心理关爱月”,也是心理协会最忙碌的日子。鹿小姐和椰子先生召集了社团的骨干,策划了一场大型活动。
人力的问题容易解决,毕竟社团人多势众,但钱的问题就亟待解决了。杂志、海报、展板和各类道具、资料加起来,需要一笔不小的资金。上一年的经费来源于鹿小姐带队拉了一笔3千块钱的赞助费,可今年学习搬到了穷县僻壤,他们一时筹措不到资金。
椰子先生灵机一动,跑去校长办公室忽悠了一番,侃侃而谈心理健康的重要性,目的是说服校长为社团的杂志写序言。说服了校长之后,他又跑去了党委学工部,分管老师听说校长亲自为杂志写稿,点点头,幽幽地说了一句,“嗯,这次不把活动办好怕是不行了……”接着又问椰子先生需要多少预算。
椰子先生早就盘算过了,做一整场系列活动,3000块钱有点紧,4000块钱不嫌多,然后一开口就报了8000,语气还特诚恳。最终党委学工部给他批了5000,语气中还带着抱歉,像是亏欠了他一样。所以说,谈判技巧很重要。
人一忙就很容易烦躁,那阵子鹿小姐和椰子先生的摩擦不断。他火气很旺,她常常咆哮,可烦躁的同时,那些不好的回忆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累成狗的同时,两人也对未来充满着期待,期待能给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期待能有一场完美的谢幕。
幸运的是,他们做到了。心理沙龙、心理电影赏析、心理剧演出、心理杂志、大型现场交流会……每一场活动都得以顺利推进。而最精彩的一幕发生在人潮拥挤的食堂门口,当时社团的几十号人列队表演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手语歌,浩浩荡荡,手舞足蹈。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有缘才能相聚,有心才会珍惜
何必让满天乌云遮住眼睛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有福就该同享,有难必然同当
用相知相守换地久天长
“地久天长”的余音划过天际,椰子先生突然从队列中冲了出去,给鹿小姐来一个“公主抱”。当时正是午餐时间,人来人往,当这一幕上演时,众人像锅里的饺子,一下子就沸腾了……
椰子先生和鹿小姐的谢幕近乎完美,心理协会以第二名的成绩,首次入选了“校十佳社团”。
谢幕的晚会,椰子先生抱着吉他和学弟木木浅唱了一首光良的《童话》,鹿小姐看着舞台上的他,眼神中闪烁着光芒。
不知不觉已迎来了暑假,即将升入大四的他们,仿佛是即将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前方会是一马平川,还是穷山恶水,茫茫然手足无措。鹿小姐想写点什么,却匮乏地不知道该怎样记录自己的心情:
总觉得自己其实还没勇敢到能真正面对生活。
关于将来,关于爱情,心中有很多想法,却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从刚进大学的雄心壮志到如今的茫然失措,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成长了。
大学三年,觉得自己抉择了很多次,坎坎坷坷。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态度,一度以为自己收获很多,即便再多的痛,那也是成长的代价。可现在不免后悔,其实成长有很多种方式,选择残酷的方式,失去了那么多,其实并不值得。
希望自己以后能平和地面对生活。轰轰烈烈、刻骨铭心虽然痛快,却也代价惨痛。大喜大悲不是幸福,或许平平淡淡才是福吧。
女生年轻的时候大多想要轰轰烈烈的爱,仿佛不曾燃烧过,就白活了青春一场。直到分手后看着累累伤痕,就会期待遇到一个好人,给她一份平淡安定的爱。只是真的遇到了好人,又会开始怀疑,太过平淡的究竟是不是爱情,于是她会提出更多的要求来证明这份爱……直到很多年后的某一天,经历了百转千回后,她终于在夜深人静时发出一声叹息:两个人相处,不累最重要。只是到了那一天,那个好人还在她身边吗?
5.嫌弃是进步的阶梯
张小娴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时间和新欢。如果不能忘记,那是因为时间不够长,新欢不够好。尽管鹿小姐有过摇摆,有过迟疑,可心底里终究还是有所期待。在时间的缝隙中,椰子先生一点一点填补着她心中的缺口。
可是,要忘记旧爱,光靠时间和新欢就够了吗?
不够。因为记忆中的人依旧沉在你心底,偶尔夜深人静时,瞬间汹涌的情绪会将他推回到记忆的沙滩上,再一次出现在你的意识里。所以说,要想彻底放下前任,还需要最后一个步骤……
一年后的5月,椰子先生因为一次车祸搬出了宿舍,在宾馆租了一个房间安静休养。毕业前夕,鹿小姐去参加了班级的“散伙饭”,那天椰子先生等了她好久,都不见她回来。更让人担心的是电话也联系不上,他只好试着联系了她的同学和闺密。
闺密支支吾吾,语气含糊。椰子先生一再追问,才得知鹿小姐聚餐时情绪失控,不能自已。
“到底是什么情况?”椰子先生呼吸渐渐急促,语气越加严肃,闺密终于不再隐瞒。
吃“散伙饭”时,不少人喝高了,离别的情绪在酒精的催化下渐渐弥漫开来。有人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有人赖在马路中央怎么也拉不起来,还有人举着酒杯大声表白……杨先生——鹿小姐的前任——尽管留了级,但毕竟是曾经的同班同学,也参加了聚餐。时隔两年,再见面时,鹿小姐已今非昔比,杨先生心生懊悔,对她说出了“对不起”。
曾经,她等待了好久,始终没有等到这句“对不起”,事到如今,物是人非,说着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可这句“对不起”,还是击溃了她的情绪,鹿小姐哭得不能自已。杨先生伺机走上前去,抱了她,甚至提出要她晚上留下。
……
地铁口,风呼啦啦地吹,椰子先生站得像根柱子一样。鹿小姐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椰子先生身上,温柔地对他说了一句:“别感冒了。”
椰子先生依旧怔怔地站着。
……
“听说他今天抱了你?”椰子先生的心里,一半是生气,一半是失望。
恋爱一年半,那些早该烂在记忆里的人和事,居然死而复生,又出现在了他们的生活里。此刻,地铁口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品冠的《我以为》。
我以为我的温柔
能给你整个宇宙
我以为我能全力
填满你感情的缺口
专心陪在你左右
弥补他一切的错
也许我太过天真
以为奇迹会发生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鹿小姐一字一顿,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停顿了一会儿,她继续对他说:
“他今天和我说了对不起,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压抑的那些情绪,一下子就涌上来了,我当时真的没忍住,就哭了。不是因为我还喜欢他,而是过去没了结的事,没完成的心理历程,终于有了一个结束。后来他还想让我留下来陪他,我当时很本能地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已经很明确自己喜欢的是你。而且,那一刻我也彻底看清了他的为人,我很庆幸自己和他分了手,所以我整理好情绪,马上就过来找你了。”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椰子先生脱下了鹿小姐给他的外套,重新为她披上,然后搂着她的腰,一路无言,回到了宾馆。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可以理解你,但我心里就是会不舒服。”
鹿小姐紧紧抱着椰子先生,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口。
“我好想钻进你的身体里。”
他把她抱在怀里。
……
两人相拥,过了好久,椰子先生对她说:
“你记不记得,你曾对我说过,你最喜欢的那句歌词。”
“我希望永远学不会坚强(《如果爱下去》)。”
“那时候我就在心里默默地说,从此以后你不用再坚强。”
鹿小姐趴在他的身上,抽搐着肩膀,泣不成声。
……
人生有两样东西“最好”——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
得不到的人,看到了还是想拥有;
已失去的人,回忆时还是会惦记。
是因为爱吗?
并不是,这只是本能。
放下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是嫌弃。唯有嫌弃才能让你不再惦记。
就好像男朋友给你拍了一张照片,你满心期待着自己美美的模样,可拿起屏幕一看,差点没吐出一口血:天啊,怎么把我拍得那么丑!于是你毫不犹豫地删掉了它。
人心有时候就像手机,被垃圾占用了太多空间就会容量不足,把垃圾清一清,然后才能继续拍摄美美的照片,做一个活在“PS”里的人,感情也是。
当你有了帅气的新欢,偶遇曾经的男神抠脚、挖鼻屎的样子,你心生嫌弃,于是扪心自问,以前怎么就瞎了眼了,然后一下子就放下了。
回到标题,彻底放下前任,需要几步走?
第一步,你需要一些时间来缓和那剧烈的痛;
第二步,你需要一个新欢来陪你治疗心里的伤;
第三步,你需要一个契机来嫌弃曾经刺痛你的人。
如果你想彻底放下前任,请跟我走,1——2——3——,挥挥手,从此不回头。
向左走,向右走,毕业了我们不分手
大三那年,椰子先生牵了鹿小姐的手,他像一条安静的河流,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她的生命。只是毕业即将来临,未来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
1.我们都很努力,不让现在的一切只变成回忆
2007年夏,大四,求职季。椰子先生从市郊的九龙湖校区搬去了市中心的四牌楼校区,而鹿小姐依然停留在九龙湖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