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又不忍心说话,夜色如水,岁月好似都是寂静无声的,现下的气氛好到了极点,她刻意忘掉了他们的合约,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他肩头,世界好似唯独有他们两人,她不愿意打破眼前美好的一切。她对自己说,纪守守,他的背多宽广平实啊,仿佛能让你一辈子这样依靠,你就这样趴着吧,赖着他,永远都不要下来了。
她似乎是被自己的回忆下了一跳,胸口处砰然如雷。她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易晨轩这个男人,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合约伙伴那么简单,她对他有感动,有期待,更有着信任与依赖。
与他结婚,她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站在自己面前,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撑起一片晴空,是他的温柔让她相信他,使她能够放心与他携手。哪怕等到协议结束,她不得不转身离开,她也不想现在就去顾虑这些。
容睿还在死死地看着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低沉的嗓音里仿佛也带着一丝不确定:“你不爱他。”
他久久地凝视着她,看着她不断闪烁的眸子,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从未有过的心痛攫住了他。
他多希望她能够点一点头,那样他的世界瞬间便会被注入光明,这些天他过的暗无天日,坐在住处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如果烟尚且不能麻痹心中的苦,他便酗酒,好似唯有喝得伶仃大醉才能停止去想她!
直到昨天维亦然去找他,愤怒之下他狠狠地揍了他几拳,希望能够打醒他:“既然你爱她,那为什么躲在这里喝闷酒,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我认识的容睿不是这样的,他向来不是什么胆小鬼!与其在这里当缩头乌龟,不如去找她,告诉她!”
他像是一下子就清醒了,世上这么多人,只有那个女人能让他爱得撕心裂肺,他不能没有她,他绝对不能让她嫁给别人!
“纪守守,请你告诉我,你并不爱他!”他的声音沙哑着,与其说是在命令,不如说是在乞求,因为此刻,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哪怕只是一个微妙的表情,都能宣告他的死刑!
“容睿,你今天的行为有点幼稚,如果你想喝我的喜酒,那麻烦你去佛尔庄园!很高兴你如此关心我,但是你恐怕没搞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管我爱不爱易晨轩,我都必须要结婚的。我的新郎在等着我,我的父母在等着我,所有的宾客也在等着我,我必须走了!再见!”
“纪守守!”容睿发疯般地追上她,用力拉住她的手臂:“不要与他结婚!”
纪守守白皙的小脸带着无尽的错愕,觉得简直有些不认识面前的男人了:“容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容睿的眼神几近破碎,祈求般地凝视着她:“纪守守,你不能与他结婚,没错,易晨轩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但是请你看看我,请你相信我,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甚至是那些他给不起的东西,我都会给你!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会不惜一切为你去做!只要你不要与他结婚,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有些语无伦次,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忐忑与不安,他紧紧地抓住她,好似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容睿,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我吧。”纪守守有些无可奈何。
放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她的!他深深地凝视她,目光深邃而又认真,他听见自己说:“纪守守,你这个笨女人,我爱你!”
纪守守陡然一颤,错愕之下瞪大了眼睛,抬起头,她看见了他眼中沉痛与忧伤,她觉得不敢置信:“你刚才在说什么?”
婚礼。
海浪一群追着一群地涌过来,拍打在岸上,然后又快速地退去,空气中带着一丝咸咸的味道,海风合着潮湿之气迎面而来,那一轮红日爬得高了,渐渐地拨开了云雾,露出了整张脸,将自己的光辉洒下来,在一片蔚蓝之上,晕开绚烂彩色的光。
该死,这个男人刚刚在说什么?
礁石被浪花拍湿,应该是潮汐的声音太清晰,才稍稍混淆了他低沉的嗓音,纪守守抬头看着他,清晨的阳光映照在他俊美的五官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忧郁。
她不仅仅出现了幻听,还简直不认识他了。容睿,那个风华正茂的花花公子,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淡然自若的悠然模样,何时连气质都变了?
他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世家子弟,是在商界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容少。狂妄的个性,不羁的性格,几乎不会为任何事任何人动容的“皇维”总裁,居然对她说……他爱她?
这是二十几年来,她听过的,最烂的冷笑话之一!
粉嫩柔美的脸庞上带着迷惑,她双睫微微闪动了几下,表情从原本的震惊,恢复到此刻的平静:“容睿,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与你开玩笑。”
看着海天间徐徐升起的红日,白皙的小脸上透着一丝焦急,她挣了挣,想要挣开男人的束缚:“麻烦你放开我,我怕真的来不及。”
男人的眼眸霎时一沉,如同星子从天际陨落,她说她怕来不及,他何尝又不怕?
在她来这里之前,他已经站在这里整整等了五个小时了,从寂静的黑夜,一直等到第一缕光线划过天际。他就站在岸堤护栏处,静静地听着潮水涌起与褪去的声音,静静地听着集装箱装卸与汽笛响彻天际的声音,静静地听着时间流淌而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