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嬗变计划”到“涅槃计划”，“伟大统帅”是人是神还是一个十足的魔鬼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人类已经来到一个决定自身命运的诡谲关口。是接受“涅槃”，变成一群征战宇宙的亡命狂徒？还是固守家园，在绝望的深渊中等待灭绝？
留给人类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或者说，人类已经失去了一切选择的权利！
26、
内华达山脉中段某区域。原美国某高能物理研究所。一个多月前，这里就成了“灭火计划”美国小组的临时驻地。迈巴克之所以选中这个基地，主要是这里有一台世界上最大的高能粒子加速器，它的功率比建在欧洲瑞士的那台还要高出3万兆瓦以上。中美两个小组的分工很明确，中国小组主要负责“灭火计划”的基础理论研究，负责建立一些能对付“涅槃计划”的量子类脑波方程；美国小组的任务主要是实验，用中国小组建立的方程首先在猴子身上进行试验，然后才在抓获的鹞羽人身上进行试验。
可是，差不多五十天过去了，中国小组才发了几个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方程过来。迈巴克也从大巴山的基地赶了过来，像是追着这束电波过来的。一到基地，他马上就组织美国小组进行动物试验。一只表情可怜的猴子被绑在试验台上，它的头上和四肢上都连上了一些花花绿绿的电线或管子，这些电线和管子都连在旁边的几台嗡嗡叫着的仪器上。
“量子波发生器准备就绪！”
“脑波监测仪准备就绪！”
“量子势能对冲电极准备就绪！”
……
等相关技术人员报告完毕，组长莫瑞斯向迈巴克报告道：“各部门准备就绪，请总指挥指示！”
“试验开始！”迈巴克平静地下达了命令。
迈巴克的话音刚落，负责量子势能对冲电极的大卫合上了电闸，那只可怜的猴子立即像害疟疾似的全身颤抖起来，眼睛使劲的往外翻突，看上去很吓人。紧接着，负责量子波发生器的安迪打开了开关，然后慢慢旋转，逐渐增加量子波的振幅。片刻之后，人们发现，那只猴子渐渐停止了颤抖，翻突的眼睛也慢慢收回眼眶，面部神色变得安详起来，眼帘也慢慢的合上了。就在这个过程中，一种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只见猴子的头部已经有一层神秘的光晕罩着，看上去就像一位头戴光轮的佛陀。
大约半小时后，莫瑞斯向安迪下达了最后一道指令：“输入唤醒程序！”
安迪照办，猴子头部的神秘光晕一下子消失了。迈巴克盯着猴子的反应，他希望看到的是一只情绪稳定、安安静静、一点不带攻击性的猴子，那样他们的实验就算基本达到预期目的，然后就可以在鹞羽人身上进行试验。
可是，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那只猴子并没有醒过来。但仪器显示的数据表明，它的所有生理指标都很正常，脑电波也并无异常之处。这就奇怪了，这是一个大家都没有想到的结果。十来个人都非常失望，莫瑞斯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沮丧，他对迈巴克建议说：“马上把试验结果反映给中国小组，让他们重头开始。”
迈巴克没有马上表态，他静默了好一阵才说：“不，已经来不及了，继续进行鹞羽人试验！”
“可是，动物试验的结果是好是坏都还不清楚，马上就做鹞羽人试验，风险是不是太大了？”莫瑞斯的眼中流露出忧虑之色。
“我们只能赌一把了，在这种时候，有把握的事情还用得着我们去做？”迈巴克不得不硬着头皮作出了决定，“我宣布，鹞羽人试验开始，各就各位，做好试验准备！”
于是，莫瑞斯带领工作人员打开了一扇厚重的合金门，把一个黑色笼子推了出来。在笼子内，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鹞羽人站在中间，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像一尊技法生硬的石雕。锁住他的笼子用的是一种超强度纳米材料，刚性和韧性都达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在笼子周围还覆盖着一层高压屏蔽电场，让鹞羽人不敢靠近笼子的围栏。
“麻醉枪准备！”莫瑞斯的指令一出，安迪就举着麻醉手枪向鹞羽人的肩膀上开了一枪，鹞羽人应声倒下，沉重的身体倒在笼子的栏杆上，顿时引发一阵耀眼的放电火花。
莫瑞斯赶紧下令关掉囚笼电场，然后命令手下打开笼子，打算把鹞羽人拖出来抬到试验台上。
“不要打开笼子！”迈巴克叫住了那名手下，“把笼子放倒，抬到试验台上。”
大家都赞同迈巴克的谨慎，他们都深知鹞羽人的能力，有的甚至还亲眼见识过。于是四五个人围着笼子把它放倒，然后协同用力把笼子连同鹞羽人抬到了试验台上。随后就是连接电线和管子，为了保险起见，莫瑞斯又叫安迪在鹞羽人的身上注射了两支麻醉针剂，这是一般人两倍的剂量。
一切准备就绪，迈巴克下达了试验开始的指令。试验的程序与猴子试验的程序完全一样，过程中出现的现象也没什么区别。半小时后，试验进入唤醒程序，安迪有些忐忑地按下了程序按钮。
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等待，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鹞羽人还是跟猴子一样没有苏醒。失望的情绪再次在整个试验室弥漫开来，当连迈巴克都认定这个试验会在不痛不痒中收场的时候，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情况发生了。只见那个鹞羽人在毫无征兆中突然坐起，然后上伸双臂往两边用力一拨，在一阵噼啪声中，囚笼的栅栏纷纷断裂，还没等旁边的人们反应过来，他早已跳出囚笼抓起身边的人撕扯起来，只三两下，他手中的人已经被撕扯成血淋淋的几块！
人们何曾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都被吓得喊爹叫娘、四散奔逃。鹞羽人显然是在报复研究小组给他的非人待遇，大有杀光所有研究人员而后快的架势。迈巴克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他已经丧失了一个指挥者应有的清醒，他只觉得大脑短路，周身发软，双腿不听使唤，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鹞羽人的魔爪向他伸了过来。就在这个要命关头，只听安迪大吼一声：“嘿！你这个畜生！有本事冲我来啊！我是向你开枪的人，快来杀我啊！”
鹞羽人被安迪的声音吸引，猛然转头向他冲去。安迪趁机举着麻醉枪向他连连射击，可他并没有因此倒下，显然麻醉弹在他身上已经失效。安迪眼看鹞羽人的手就要伸到自己的眼前，突然急中生智，身体往下一缩就从试验台的下面钻了过去，并在情急之中打开了囚笼电场的按钮，只听一阵刺耳的噼啪声，鹞羽人与囚笼之间形成了几道耀眼的闪电。趁鹞羽人在电击中愣神的几秒钟，剩下的人已经掏出粒子束武器一齐向他射击。
不知是电击的作用，还是粒子束武器的打击，鹞羽人很快就作出了撤离逃生的决定。只见他以一种飞腾的姿势蹿到实验室的电子门禁前，用右手食指在数字键盘上一阵飞点，门吱地往左侧开了，他只等大门刚开出一条缝，就伸手进去往左边轻松一拨，偌大的身体就闪了出去。所有人都被鹞羽人一连串的不可思议惊呆了，如此复杂的门禁密码对他来说居然形同虚设，如此厚重的金属门在他手里居然像掀开门帘一般，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整个基地已经警报大作，数十名特警纷纷向实验室的方向跑去。等他们跑到事发地点，鹞羽人早已溜之大吉，无影无踪，只留下几块鲜血淋漓的人肉散落在地板上。
看到特警们手持重武器赶来，幸存的八九个人才像找回魂儿似的清醒过来。莫瑞斯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有三名研究人员罹难。大家对这样的结果既震惊又意外，都不再对“灭火计划”抱任何希望。见大家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迈巴克不得不强打精神为大家打气，他从另一个角度为大家作出了分析：既然这个试验能让鹞羽人如虎添翼，那说明中国小组的研究还是取得了进展，只是据此产生的量子波与鹞羽人脑中的量子波产生了叠加而已，而我们需要的不是叠加，而是削弱与抵消，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这个差错是不难找到的。因此我们要尽快把试验报告做出来传给中国小组，我们要力争在最后的几天取得决定性进展。迈巴克最后要求大家坚守岗位，为荣誉而战，为操守而战！
不等迈巴克把话讲完，帕格纳的电话打来了，他命令迈巴克立即把肖恩未带走的两台波媒传输仪送到他的办公室去，不要问原因。
迈巴克顺便向帕格纳汇报了刚刚发生的事故，流露出对“灭火计划”的绝望情绪，帕格纳听了好像并不在意，临了只对迈巴克强调了一句：“赶快回到联盟总部，见面详谈！”
迈巴克临行前，莫瑞斯把他拉到一边问道：“迈巴克先生，您还会回来吗？”
迈巴克心中微微一颤，却说出了另外一番话：“你听说过‘火种计划’吗？”
“听说过，据说是“嬗变计划”的补救计划，是为了度过即将到来的大冰河期而制定的。那个计划的任务是把人类受精卵冷藏于‘人造子宫’中，当环境温度达到30摄氏度后自动启动。与‘人造子宫’配套的还有植被再造系统、婴幼儿哺育系统和教育系统等等。”
“呵呵，知道就好。”迈巴克勉强地笑笑说，“人类就是在一个个计划的指引下前行的，有计划就有希望，有计划就不会灭亡。好了，是该跟你说再会的时候了，后会有期。”
迈巴克朝一脸苦笑的莫瑞斯扬扬手，一头钻进了前来护送他去联盟总部的棒子飞车。
27、
国际联盟总部。那个“涅槃计划”倒计时悬浮视窗还在不停闪烁——离“涅槃计划”执行时间还有7天6小时32分。
帕格纳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浓密的络腮胡掩饰不住他那得意的神色。还有七天，我就可以启动那台安装在月球静海边一个废弃客栈里的量子波发射器了。一个星期过后，随着地球自转一周，那无形的量子波就会进入全球一百亿人的大脑，然后只需短短的几天时间，所有人都会像中国的孙悟空那样摇身一变，变成一种全新的超级物种，变成为我征战银河的超级武器，变成只听命于我的铁血战士，到那时，什么BD文明？什么大冰河期？统统不在话下，一切都将按照我预期的方向前行，人类再也不是那个脆弱不堪的物种，人类再也不是一群任人践踏的蚂蚁！而我，就是这个超级物种的统治者，我就是造物者，我就是上帝！
当然，我现在还是国际联盟副主席，我还必须把这个角色演到最后时刻。刚才迈巴克报告了“灭火计划”失败的消息，这是我预料中的事情，不过从他们后来报告的细节来看，中国研究小组已经找到了进入的门道，他们的进展快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能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一定能找到对付“涅槃计划”的解药，不过剩下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成了垃圾时间，他们已经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相反我还得感谢他们，他们捣鼓出来的量子波又让鹞羽人的能力有了成倍增长，我得把他们的这一成果融入到计划中去，这真是一件锦上添花的大好事。迈巴克这个德国人真不错，有本事，等会儿我得试试他，看能不能为我所用。当然了，这辈子我最要感谢的人也是一位德国人，那就是我的恩师——莱茵斯特。
一晃就是十多年过去了，但那些年的记忆还那么清晰，就跟发生在前几天差不多。
帕格纳来到莱茵斯特在巴伐利亚山中的研究室的时候，才二十五岁，刚刚从清华大学读完量子物理学硕士课程，他乐观开朗，精力旺盛，思维敏锐，给导师留下了极佳的第一印象。
后来的事实证明莱茵斯特并没有看错人，帕格纳在参与的课题研究中积极探索、大胆质疑、标新立异，甚至敢于为了追求真理而挑战权威，他有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闯劲儿，又有不计名利、虚怀若谷的学术品质。这样的学生确实是几年难遇一个，莱茵斯特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渐渐有了把平生所学传授于他的想法，也就是把他视作了自己的衣钵传人。
帕格纳遇上莱茵斯特也算是天大的造化，当时的莱茵斯特已经是名满天下的两栖科学家（大统一理论和脑波理论），况且他刚好接收到BD文明的奇怪方程，正在尽平生所学对其攻关。他曾经把帕格纳叫到家中，师徒二人端着红酒杯，在一种轻松的氛围中探讨宇宙、生命等方面的终极问题。莱茵斯特的世界观很有意思，他认为宇宙与生命其实是一回事，都是生命的一个层次或者一种状态，宇宙或生命中的意识最终能够揭示它所在世界的真相，但真相背后还有真相，真相不可穷尽，处于一种无限递归的状态。而意识存在的终极意义就是不断揭示真相，意识应该在乎的是揭示的过程，而不应该在乎终极真相的最终揭示。意识还应该有阶段性目标，有“当务之急”，意识的当务之急就是要确保意识的载体能够活下去……就在那次秉烛长谈的过程中，帕格纳知晓了恩师的“当务之急”，那就是从BD1324文明的方程中去“偷窥”宇宙演化与生命进化的真相，由此找到对付大冰河期、对付BD文明的万全之策，让人类这个意识的载体能够延续下去。
帕格纳对恩师的抱负暗暗称奇，也暗暗叫绝。他没想到一位纯粹的基础物理学家居然会有这样的“入世”抱负，这对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都产生了深远影响。帕格纳暗自庆幸自己遇到了这样一位导师，因此非常珍惜每一个向恩师讨教的机会。他比所有的学生都要勤奋，他几乎放弃了所有的节假日，把实验室当成了自己的家。帕格纳的辛勤付出终于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报——莱茵斯特的小女儿爱上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