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凡的笑容僵在脸上，扭成一种奇怪的弧度。
“妙妙……”他喊，声音颤抖而又小心翼翼，像是怕吵醒一个还在沉睡的人。
祁妙的表情也垮了下来，那灿烂的笑容瞬时零落成一种疲惫敷衍，她叹气，“令凡，我的意思是，如果当初，我知道自己的骄傲和自我，会让我们的感情走向尽头，我想，我一定会尽力改变，但是，当时我不知道，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好憧憬里。如果，你现在可以重新选择，你刚才给了答案，你会选我。但是，我很抱歉，令凡，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如果让我现在重新选择，我的选择却不会是你，过去的，已经没法改变，是遗憾，还是庆幸都已经是完成时，不可能再回去了。我已经有男朋友，明年，我们就会结婚……”
孔令凡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而别扭的表情，半天才是表情骤然一松，仿似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似的，忽然异常平静了下来。他看着祁妙，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最后的最后，微闭了下眼，再睁开，凝出丝笑意道：“我懂了，我活该……祝你幸福……”
祁妙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没发出任何声音，眼看着孔令凡在视线里一点点儿走远，一直僵直的身子慢慢松懈下来，靠在了赵菲波身上。
赵菲波一下子醒过神来，掐着祁妙的胳膊道：“妙妙，你这出唱的，真行。解恨是解恨了，可是怎么看着这么悲凉呢……”
祁妙心里有点儿乱，所有的一切从不是出自她的预谋，只是那时那刻，周珊珊话语的刺激，又或是一直在心底不愿承认的不甘，集体爆发了出来。
此刻，那两个搅得她生活乱七八糟的人，各自黯然离场之后，她却没什么喜悦的心情。
转身，祁妙拖着步子往电梯间走，听到身后的前台小姐喊她，只好站住，勉强地对她笑笑：“哦，妞，对不住，给你添乱了啊。”
前台姑娘带着种难以压抑的亢奋表情，从接待台走出来，过去就摇着她胳膊说：“妙妙，你太厉害了，前边有帅哥求爱，后边有二女夺男，最后还来个大逆转，你的人生要不要这么丰富多彩啊？”
前台姑娘是个单纯的女孩儿，她的话，只是作为一个全程观众，围观后发自真心的感慨，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只是这话，却让祁妙有点儿难堪，十分不自在地笑了笑，似是自语，也似是跟小姑娘说道：“但愿这是最后一场戏了，我可不喜欢这么丰富多彩。”
赵菲波跟祁妙再上楼时，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也只能胡乱吃了几口饭，赵菲波就要下去了，下去之前，看着祁妙恹恹的神情，也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最后只好笑道：“还好，老天长眼，康总这会儿不在，不然太尴尬了。”
祁妙愣了下，才想起，是呀，还好，刚才康辉不在。
才是这么想着，白阳拎着两个COSTA的外卖袋子走了进来，看见赵菲波在，脸上是由衷的喜悦，走到祁妙的桌子跟前，拿出一杯地给她说：“本来还说给你送过去呢，正好你在，你爱喝的摩卡。”
说完又拿出一杯递给祁妙，“你的拿铁。”
再又拿出另一个杯子，让赵菲波给他放到办公桌上，拎着手里的袋子，转头往外走。
赵菲波一拉他，“还有给谁的？”
白阳一笑，“康总啊，他让我去给祁妙买的，我才假公济私给你买了个。”
“康总？他回来了？”
“是呀，早回来了啊，我给他送到公司门口，他才想来说让我去买咖啡，我又去的。”
祁妙听了这话，一抬头，跟赵菲波面面相觑，“你看见康总进来了吗？”祁妙问。
赵菲波摇头，一脸茫然，“咱俩就在门口，他进来怎么会看不见？”转头又问白阳，“康总什么时候进的办公楼？”
白阳被这俩人弄得犯迷糊，抬手看了眼腕表，皱眉道：“半小时前？怎么了？”
赵菲**他，“那你去康总那看看，他在么？”
白阳迷迷糊糊拿着咖啡出了秘书室的门，不多会儿回来，一脸奇怪的表情，“康总还真没在，又出去了？今天下午没别的安排啊，刚才路上，康总还说，把今天客户谈话资料整理好，咱们这边没事可以早走会儿呢，他好像是说要带祁妙去挑婚纱配的项链呢。”
赵菲波抽了口气，“坏了，妙妙，康总别是看见了吧？那会儿人还多，乱，咱们未必注意得到他。”
“康总看见什么？怎么了？”白阳莫名其妙道。
赵菲波没空理他，赶紧跟祁妙说：“你快打个电话吧，解释一下啊，这……万一是就看见你跟孔令凡说那句话，孔令凡又选你那幕，这误会可大了。”
白阳一脸愕然，“孔令凡来公司了？祁妙跟他怎么了？”
祁妙一刻没敢耽搁，连忙就拨了康辉的电话，半分钟后，一脸茫然地看着赵菲波，喃喃道：“没人接……”
“再打！”
电话三次没人接听后，办公室里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难看了起来，白阳虽是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只言片语也猜出了些，可他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只皱眉道：“要不我给康总打一个？”
“对对，你打。”赵菲波赶紧点头。
于是白阳也康辉拨了电话，一会儿表情失望地摊摊手，“没人听……”
“康总不会想不开吧？”赵菲波惊呼道。
祁妙一皱眉，“说什么呢，多大的事啊，你也把康辉想得忒脆弱了。”说完，自己却又是皱眉，“但……肯定是误会，生我气了。那……白阳，我请假，我去找找他。”
白阳赶紧点头，“快去吧，康总要是一会儿回来，我给你打电话。”
赵菲波跟着祁妙一块往外走，“我得回去上班了，妙妙……你一个人行吧？”
祁妙魂不守舍地点头，“你去上班，我自己找他去。”
康辉不在家，公司周边的所有餐厅、咖啡厅找不到他，葛鹏的会所也没见他去过。
祁妙转了一整个下午，找了所有觉得康辉可能会在的地方，却都没有，她有些颓丧地拨了电话给白阳，确认康辉还没有回公司，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
她想起康辉曾经说过，他受伤的时候喜欢一个人躲起来，他……那次好像说，他去了他海边的别墅，然后受伤发烧，病了整整一个礼拜……那他现在又去那里了么？如果……连那里也找不到他，他会躲到哪里去呢？
海边别墅距市区有些距离，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出租司机们不愿此时出城，祁妙招了两辆出租车都被拒绝了，正在着急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康辉打过来的，她忙不迭地接听道：“阿辉，你在哪？怎么不听电话？你还好吧？啊，你在新房啊，等我，我马上来。”
祁妙懊恼地赶紧搭上车，她怎么竟然忘了新房，也许潜意识里认为，康辉如果误会了她，是断然不会去那个地方的吧，毕竟，那里是他们日后的家……
一路跑进小区，上楼，打开门时，祁妙已经跑得有些气喘。
看见康辉，便一把扑过去，抓住他道：“阿辉，我有话跟你说！”
康辉的笑容在脸上一窒，手底下不知忙着的什么，忽地没拿住一松，东西清脆落地的“咣当”声，在还略有些空旷的屋子里回响得让人心慌。
“阿辉，你别误会，我没要跟孔令凡怎么样，我是被周珊珊气疯了。”
康辉愣了下，之前停在半路的笑容，忽然又徐徐展开，弯腰把才掉了东西捡起来，起身握了祁妙的手，“我猜也是……你这一急着说有话跟我说，我倒以为我猜错了，你要说别的……一惊一乍，怪吓人的……”
这下轮到祁妙发愣，“你没生气么？”
康辉摇了下头。
“那你不接我电话，玩失踪？”
“呃，没有啊，我在咱家呆着，怎么是是失踪？是刚才物业打电话给我说，咱们阳台重做那部分，大概是你昨天浇过花，有些漏水，邻居找我……我一直在跟他们讨论解决方案，手机没在身边……”
“那……你看见，嗯，看见刚才在公司。周珊珊还有孔令凡……”
康辉点头，“看见了，我才到门口，就看见你们闹成一团，正在琢磨，我该不该这会儿出现呢，就看见，你喝令孔令凡二选一……”康辉说着，顿了下，“咳，然后他选了你，之后那个姑娘就跟火车头似的冲出去了。”
“不是……其实，我根本不是想让他选，哎，其实也不是不想，好像心里还是窝着口气，非得在周珊珊眼前占一次上风似的……但，无论怎么样，他选我，我也不选他，完全是孩子气的斗气……你明白我意思吧？”
康辉再次点头，“我明白，我遇上过类似的事，不过我不是那个发起者，但是最后是被选择的人，我觉得被选那一刻，有那么一秒钟，我也还是觉得很解气的。”
祁妙眨了眨眼，“你……我也是，可然后就觉得很无聊……那个，阿辉……”祁妙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之前只是着急解释这团乱麻，倒忘了好多事，前因康辉并不知道，到了这时，也不好再瞒着，便也干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康辉手底下继续忙着刚才的工作，偶尔抬头应一声，祁妙说完，心里乱乱的，对康辉的沉默有些不安，“阿辉，你说我是不是太坏了啊？这么锱铢必较，只管自己痛快了，也不管别人感受？”
“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吧？要我说，真不计较的，除了少数真是心胸宽广的圣人，还不是没机会计较罢了。”康辉不在意道，说完一咧嘴说：“反正，我看见曾炜宸在我眼前吃瘪一次，我还是很开心的。”
祁妙听康辉这么说完，这才彻底放了心，原来，他们在所有的事上，果然都能彼此懂的，都有过同样的经历，同样的不甘，同样的报复快感之后，又同样的空乏。
这种认知，一下子让祁妙觉得十分满足和快乐，他们都不是完人，都有小心眼和坏脾气，都有内心里小小的自私和阴暗，但是那又怎样，他们彼此了解，互相包容，这就够了。
心情放松下来，到了这会儿，祁妙才注意到康辉手里正在忙的东西，“你在做什么呢？”
康辉把最后一个环串好，手底一抖道：“穿窗帘环啊，正好刚才窗帘送到了，今天就可以挂上了，嗯……你看，床也送来了，咱们的卧室，看来基本可以投入使用了……”
康辉把窗帘递给祁妙，自己去一边搬了梯子摆到窗前，祁妙把窗帘递给他，仰头笑，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让卧室投入使用？”
康辉认真地挂着窗帘扣，全部挂好，倏地一拉，窗帘遮住了窗外落日的余晖。满室昏暗中，只能看见祁妙亮闪闪的一对眸子。
他从梯子上跳下来，拉着祁妙进怀里，在她耳边低语，“咱们明天去登记好么？”
祁妙犹豫了下，“后天行么？”
康辉一愣，“为什么要后天？”
“我订的床品明天才到，还要洗一下再用……”
康辉想了下，才明白了祁妙话里的意思，他笑着去咬祁妙的耳垂，“好，那就后天，后天，我们的卧室正是投入使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