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241900000011

第11章 等待是一把钝刀

(1)

【花猫少女·记录七】

等待是一把钝刀,不会致命,只会日夜切割着你的灵魂与肉,蚀心入骨。

薰衣草开了六年,削弱了我的思念。

情到深处人孤独,我不知道,这份等待何以为期,何以为终。

我将今天拍好的照片贴在相册里,写下这句话,然后合上相册,打算给爸爸打个电话。

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许多。

我靠窗给爸爸打电话,窗外薰衣草绵延成一大片,忧郁的紫色,送来浓浓的清香,清风吹过,花枝摇曳起舞。

“爸,父亲节快乐。”我笑着说道。

电话那端爸爸欣喜的声音传来:“谢谢小凉,我忙到都忘了。吃饭了没有?身体重要,工作忙也要吃饭。”

“爸,今天周六,我不上班。”我撒娇道。

电话里传来不好意思的笑声:“你看我都老糊涂了,老了老了,记性不好了。”

我认真道:“爸,回家吧,不要再去工作了。我都跟您说了好几次,我现在有能力养您,多陪陪女儿好不好?”

每次打电话过去,爸爸都是问我天气状况,穿衣加衣,一日三餐。毕业已经四年了,我日子过得还行,工资也涨了,我不懂爸爸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享享福多好。

我还年轻,我可以让爸爸过上好日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段时间。

爸爸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小凉长大了,当爸爸的高兴。下个月月底我回来,说话算话。我先忙,改日再通电话。”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回不过神。

答应了?

答应了!

我一蹦三尺高,每次都恳求爸爸回家,他终于同意了。我现在的心情比北京申奥成功那会儿还激动。

我还在狂喜中,手机突然又响了。

我接通电话,兴冲冲地问道:“宫杰,有事吗?”

宫杰轻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看把你乐的。”

我笑嘻嘻地说:“不告诉你,反正我开心,现在让我捐款,我眼睛都不会眨。”

宫杰说道:“那我真是运气好了,在下请你吃饭,不知道顾小姐赏不赏脸?”

“赏!”我爽快地答应,探着身子往外看去,那片薰衣草仿佛都在笑。

“我来接你。”宫杰说道。

“恭候大驾。”我挂了电话,哼着小曲去换衣服。

不一会儿,宫杰就来到了我家楼下,这四年他表现优异,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职员混到了销售总监,座驾也从小熊猫换成了奥迪。

四年时间,他已然从一个翩翩少年变成了一个成熟迷人的优雅男人。

我说:“像你这么帅气又多金的钻石王老五,怎么还没女朋友?”

他轻笑道:“也凉,我爱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道:“我配不上你。”

宫杰微笑着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11点32分57秒,第9次拒绝了我的表白。”

我干笑两声:“宫杰,你别被我耽误了,你公司有那么多好女孩,上次我见过的那个沈君……”

“去吃饭。”宫杰说着,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笑着将我推了进去。

我叹气,又逃避,每次都这样,偏偏我无可奈何。

宫杰带我去吃火锅,我一口气点了两个锅,边吃边哈气,十足的流氓模样。没办法,今天心情好,不在乎形象。

宫杰垂着头,给我挑出红椒和胡椒,拿了小碗接着,他安静地坐着,光影中刘海儿微垂,专心致志,温文儒雅。

真是见鬼,他都由金边眼镜换到了黑框眼镜,怎么对我的心思还是这么冥顽不灵呢?

我想着想着,一口辣椒油吸进鼻子里,呛得我眼泪直流。

“怎么那么不小心?”宫杰抽出纸巾要给我擦,我没躲过,让他擦着,看着他担心的神情,我觉得这些年对他亏欠太多。

我的眼泪哗哗流下来,他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皱眉,喃喃道:“这么容易流泪,很不舒服吗?”

“就是很辣啊。”

我发誓要不是火锅的辣椒油太辣,我根本不会哭得这么丢脸。

吃完火锅,宫杰又带我去看了一场烟花。

然后,我们像恋人一样告别。

宫杰说:“也凉,晚安。”

我笑着说:“我会的,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宫杰轻笑道:“好梦吗?那一定是梦到了你。”

说完,他准备驾车远去。

“宫杰——”我大声喊道。

宫杰打开车门,回头望着我。我鼻子一酸,不知从何说起:“你要好好的。”

宫杰朝我招了招手,转身进车,扬长而去。

“忘了我吧。”我在心里无力地呐喊。

我脑子里一团糟,全是他往昔温柔的话语,全是他这么多年来无怨无悔的付出。

“I need you like I need the air to breathe(我需要你,正如我需要呼吸空气),我爱你,一直在爱。”

“傻丫头,怎么那么容易流泪?”

“下次不带你看这种悲伤的电影了。”

“我口袋里有手帕。”

“看书也能哭?神经太脆弱了,这里有纸巾。”

“好梦吗?那一定是梦到了你。”

……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全心全意地付出都一定能够得到回报。什么都可以大公无私,感情不可以啊。

宫杰,你能忘记我吧?即使很难,以后也是能够忘记的,是不是?

(2)

爸爸订了机票,一个星期后回来。

下班后,我买了菜回来做饭,我围着围裙,拿着筷子和碗,打着鸡蛋。

因为太过安静,我将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大,厨房和客厅隔着一层玻璃,我将玻璃推开,从这个方向可以看到电视。

国际频道上正在放着著名设计师的珠宝展览,忽然一则新闻吸引了我的注意——国际知名珠宝设计师司城的婚讯。

画面切到直播,一身黑色燕尾服的司城召开记者招待会,旁边站着满脸喜悦的秋小凌。

在一番事业感想和致谢后,记者问他们感情状况,司城宣布:“我和秋小姐已经订婚了。”

他们已经订婚了。

碗从手里掉下,滚落在洗碗池里,黏稠的鸡蛋黄和蛋清从出水口流下去。我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拿杯子,拿来杯子后又愣住了,才发觉自己是要拿抹布。

没关系,不是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吗?

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洗了碗,用力地擦着灶台边的污渍,擦不干净,无论多用力,那些陈年污渍都擦不干净。

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下来,可是此刻,没有那个温柔地为我拭泪的人,以后也不会有。

我扔掉抹布,趴在电视机前泣不成声。

让我自私一回,请你等我。

耳中,心中,全是这句话。

我之所以笃定地等到现在,都是因为司城的这句话。

四年前,毕业典礼上的拥吻,他在我耳边悄悄说:“让我自私一回,请你等我。”

这句话我当真了。

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负责的三个字不是“我爱你”,而是“我等你”。

我傻傻地为了这三个字,从毕业到现在,等了四年。

我在心里笑:顾也凉,你还真是傻啊!

夜色渐浓,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弯起一条腿坐着。我听见我们那些戎马倥偬的岁月,轰然倒塌在再也回不去的黑暗里,光照不到,风吹不散。

“哐当——”

脚边铝皮罐子一大堆,被踢出几米远,空寂的夜里,我蜷缩着抱紧自己,泪流成河。

我打电话向老板请了假,在家里颓废了几天几夜,爸爸打电话说晚上到的时候,我的神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我跳起来,拉开窗帘,将屋子认真地打扫了一遍,丢掉那些空啤酒罐,买了一束花摆在家里,然后收拾了一间干净的房间。

九点钟,我赶去机场,远远看到一个背微微佝偻、头发花白的男人,一身西装坐在候机室。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心里不安,又期待又害怕地跑过去,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我扑进他的怀里:“老爸!”

他猛地回神,低头给我抹眼泪,着急地说道:“小凉,怎么哭了?爸爸回来了啊,不走了,这么多年,是爸爸忽略你了。乖,别哭啊。”

爸爸说着,老泪纵横,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我呜呜哭起来。

十一点多,洗漱完毕,爸爸拉我坐在一起谈心。

我有太多话想说,一张嘴,却无从说起,二十六年,我们的交流太少了。

爸爸低低地笑,握着我的手:“我们家小凉是大姑娘了,爸爸不在的这么多年,你成长得这么好,我真的很欣慰……”说着爸爸又开始抹眼泪。

我笑道:“怎么我们父女俩只顾着哭呢?”

爸爸也笑,哽咽地说道:“是啊,高兴,爸爸这是高兴。”

我望着爸爸的白发,心里像装了一个仙人球,看一眼,痛一下。

这个曾经如山一般的男人,如今已染满风霜,尽显沧桑。

我抿了抿嘴唇,泡了杯铁观音,端到爸爸面前,问道:“爸,为什么妈妈会离开我们?”

爸爸接过茶,捧在手里,不着急喝,思绪似乎飘得很远:“你妈妈……说到底是我对不起她,我年轻的时候只顾着出人头地,到处拼搏,忽略了她,忽略了这个家。你妈妈说跟我在一起,不图钱,只求平平淡淡过日子,可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谁甘愿在小地方苟且一生。所以你妈跟我吵,吵多了,我烦,她也累,后来……”

爸爸没有再说下去,后来的事我也猜得到,无非是妈妈伤透了心,两个人离婚了,抛下了我,抛下了这个家。

“我去挽回过。”爸爸喝了一口茶,神色痛苦,“我去找过她,可是那时候她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我不想打扰她。”

我努力回想那个在我小时候就离开的女人,可是记忆太远,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爸爸忽然笑起来,和蔼地看着我:“小凉呢,找男朋友了吗?”

我心里酸涩,将这四年的事如数家珍般倒出。

听完我的诉说,爸爸沉默了,整个屋子里只听见挂钟走动的声音。

我失神地问道:“爸,为什么他让我等,我等了,但他不在了?”

爸爸抬头看过来,起身摸了摸我的头,叹息道:“小凉,你要相信,在这世上,有些人值得等。”

“早点儿休息。”说完,爸爸摇了摇头,进卧室休息去了。

我望着窗外的月牙,十分怅然。

(3)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不想去掰着手指头算我到底还能等多少天。回家后,爸爸因为不工作了,闲情逸致,在阳台上养很多花,也会帮我打理薰衣草。更多的时候,会出去和隔壁的老爷爷一起下象棋、打太极,总之生活处处得闲。

因为周末不上班,我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给爸爸买一点儿补品。

在永乐巷子口,我正低头走路,看到一只很像笑笑的流浪猫,我追过去,将它抱在怀里。我正抚摸着它,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我。

“好久不见。”对面的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脸色温和,眼睛亮亮地盯着我。

我一动不动,眼睛不眨地盯着他。

司城问:“你的猫?挺可爱的。”

我说:“你意思是,它很像笑笑,是吗?”

司城沉默不语。

我将流浪猫一把塞进他怀里,说道:“真遗憾,我已经不养猫了,送给你吧。”

司城气愤道:“顾也凉!”

我的火气也跟着“噌噌噌”往上冒。

我微笑着开口:“生气了?不好意思,我差点儿忘了,笑笑已经死了,你害死的。”

我在司城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我的心里荆棘丛生,说完那一句话,我有多么想哭。

“原来你还没忘。”司城说道。

“对不起。”身后那句轻不可闻的道歉似要刺穿我的耳膜。

我抬起头,只感到眼睛酸涩,我的嘴角牵起一丝笑,在他的目送下,头也不回地拐进街角的小巷。

“顾也凉,你站住!”司城抱着猫追上来,拦在我面前,“你听我说。”

“你让开,挡到我的路了。”我瞪着他。

他说:“这猫是你捡到的,所以你必须对它负责,反正我不养,你看着办吧。”

“不养丢掉。”我呵斥道,气得嘴唇都在颤抖,“说什么负责,你负过责吗?说什么等你,我等了,像个傻子一样等了,可你呢,你订婚了,你这个浑蛋订婚了!”

我说着哇哇哭起来:“浑蛋,王八蛋,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我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跑去。

十五分钟后,我敲门,爸爸来开门。

他看到我一脸泪痕,忙问:“怎么了?谁欺负我家闺女了?”

“爸,别让后面那家伙进来。”我直接扑到沙发上,呜呜哭起来。

爸爸还没反应过来,司城已经不讲理地挤了进来,九十度鞠躬,满脸堆笑:“叔叔好,我是顾也凉的同学,我来做客的。”

爸爸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司城,马上明白了。

他刚准备回避,司城一把拉住他:“叔叔,我们聊聊天,我一见您就觉得亲切熟悉,别走啊。”

说完,司城跑到厨房,泡了杯茶递到我爸手里,各种献殷勤。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冷眼旁观。

进门后,司城自动无视了我,对着我爸说好话。

司城给我爸做了个肩部按摩,说道:“叔叔,舒服吧,这是我特意学的,要是您喜欢,我天天过来啊。”

“好好好。”爸爸乐呵呵的,我瞪着他,他立马不好意思地挠头,“不,不用天天,偶尔过来,咱爷俩出去喝喝小酒也成。”

司城拿着扇子给我爸扇风,小心地问道:“叔叔,我是司城,司机的‘司’,城市的‘城’,您认识我吗?”

“认识。小凉都跟我说了,你是她喜欢的人嘛。”爸爸回答道。

我心里又气又委屈,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屋子里没有我容身的地方,我干脆起身。

司城给我爸捶着膝盖,郑重地说道:“叔……哦,不,爸,我回来是来娶小凉的,我给您当女婿,您同意吗?”

“哈哈哈……”爸爸爽朗地笑起来,好久没那般开怀过。

爸爸看着我,对司城说:“小凉没意见,我这个老头子当然同意。”

“我宁愿嫁给隔壁二傻子,也不想原谅你!”我狠狠抛下这句话,转身出了门。

屋内的两个人,一老一小合起来欺负我。老的多年不在家,回家后心向着外人;少的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六年来折磨得我不得好眠。

我想我上辈子肯定做多了缺德事。

我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手触碰着眼前的薰衣草,没来由地觉得难过。

(4)

我坐在椅子上难过一下午,自然不知道司城站在窗口看了我一下午,陪了我一下午。

本以为他会离开,没想到这个无赖深受我爸的喜欢,竟然在我家住下了,沙发成了他的御用睡榻。

在我家蹭吃蹭喝蹭睡,乐得逍遥自在,看来以前是我小瞧他了。

吃过晚饭,不想看到司城那张脸,我选择去公园里散步,心绪复杂,没想到司城也跟了上来。

“顾也凉,我跟秋小凌取消婚约了。”司城在后面扯着我的头发,我扭头,没好气地瞪他,没理他。

司城说:“顾也凉,她是因为我受的伤,我不能丢下她不管,我答应过,要陪着她直到伤完全好。”

我捂着耳朵,调转方向,换了一条路,往夜市走去。

“秋小凌自私到禁锢了我整整六年,你也等了我整整六年。咱们扯平了好吗?”司城高声说道。

我买了串烤面筋,继续找好吃的。

司城绕到了我前面,后退着说道:“这六年里,我过得怎么样,秋小凌比谁都清楚。她最后有再多的不舍,也无可奈何地放手了。”

在冷饮店前,我买了一支冰激凌。

司城买了杯奶茶,讨好地凑过来:“顾也凉,你这个老女人,什么时候嫁人呢?”

这么聒噪,这么讨厌,这么不要脸,作为一个男人,我都不禁怀疑他的性别。

我停下来,简单有力地说道:“滚。”

司城讶异道:“怎么滚?你给我示范一下,再说,滚远了就回不来了。”

我不想理他,跟他磨嘴皮子,我从来没占过上风。

不再回头,我懒懒地走着,只要司城说话,我就说一句“滚”。

我想去江边吹风,前面灯光有点儿暗,司城安静了一会儿。

半晌,他说:“顾也凉,回头。”

我不知道他又玩什么,猛地回头,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嘴唇就被司城封住了。

他用力地吻着,我愣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

我气急败坏,用力踢着他,想推开他,司城锁住我的双手,压制到他背后,用力地抱紧我。

“啪——”

空气中传来脆响,我挣脱司城的怀抱,一巴掌毫不客气地打了过去。司城松开了我,白皙的脸颊上有五个清晰的指印。

他摸了摸脸,苦笑道:“喂,你这一巴掌太轻了,以后多吃点儿饭啊。”

打完后,我马上后悔了,整个右手掌麻木不已,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心痛。我感觉整个人都在发抖,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回家的时候,爸爸已经睡了。

我在客厅坐着很久,才起身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这一晚,司城没有留宿在我家。

第二天一大早,我没想到司城又来了,还带了礼物。

爸爸热情地欢迎他,中午做了一桌子好菜。

饭桌上,我偷偷地瞥司城的脸,微微红肿,白里透红,我一阵心虚。

怎么下手那么重?

“司城,吃鸡肉。”爸爸笑眯眯地开口,将辣子鸡端到司城眼前。

司城夹了几块,笑着说:“谢谢叔叔。”

他们在客套交谈,我低头急匆匆地吃饭,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汤,连汤喝个精光,我松了一口气。

我轻声说:“我吃完了。”

我吃完了,先离开了,你们慢用。

没人理我。

我小心翼翼地准备起身,司城说道:“我和叔叔还没吃完。”

“小凉,再吃一碗。”爸爸抬头看我。

我说:“我吃饱了。”

“陪我再吃一会儿。”爸爸劝我。

无奈,我又喝了一小半碗汤。

我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坐立不安,看到司城的脸,又一阵心虚,想起昨晚那个吻,我脸上热乎乎的,仿佛做了什么坏事。

吃完饭,司城抢着去洗碗,他手脚这么勤快,我自然不拦他,爸爸也乐得清闲。

“爸,我出去买点儿东西。”说完,我拿着包,飞快地出门。

出了门,我径直往药店跑去。

来到药店,透过玻璃门,我看到医生和旁边的人在交谈。我推开门进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医生,帮我拿几副涂脸的药。”

“涂脸?怎么受伤的?”医生站起来,瞧了我半天,“你的脸没什么问题啊。”

我支支吾吾地说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脸被书砸伤了,我帮他抓点儿药。”

医生坐下,意味深长地说道:“小两口吵架了?不说实话,我不开药。”

“真是精明。”我低声说道。

我抬起头,想了想,慢慢开口:“我……我和男朋友吵架,不小心打了他一巴掌,我太冲动了,现在后悔得不得了。”

医生低笑起来,转身拿了瓶药水,又从架子上拿了几盒胶囊,递给我说:“药水每日涂一次,消炎药一天两次,每次三颗。”

“谢谢。”我低声道谢,付完钱,马上往家跑。

(5)

在路上,我就在想该怎么委婉地表达我的关心又不丢脸。我抓了抓头发,郁闷极了。

回到家,司城和爸爸在下象棋。

“小城,叔叔困了,先去睡了。”爸爸作势打了个哈欠,收起棋盘,关上了门。

“晚安,叔叔。”司城恭敬地鞠躬。

我收好药,在僻静的阳台看着书,不时喝一口花茶。

阳台上只有两把竹躺椅和一张小桌子,周围是青翠的藤蔓植物以及爸爸养的花。

“找到你了。”司城笑道,他的手里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是切好的苹果和西瓜,他将椅子搬到我旁边,叫我张开嘴,“啊——”

我把头扭到一边,不适应这么亲密的动作。

司城将盘子搁到桌子上,慢慢嚼着一块西瓜:“花猫少女,你还在怪我?都解释清楚了啊。”

我看着旁边的人,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我迎上他打量的目光,说道:“我收到你的相册了,你以前送给我的相册。”

“啊?”司城不怎么明白,半晌又点头,他微微颔首,笑吟吟地说道,“告诉我干吗?我害羞。”

本以为这么爆炸性的秘密说出来,他会紧张得上蹿下跳,没想到这么平静。

我无语。

“那个是什么?”司城指了指旁边的塑料袋,我低头,才想起要给他涂药。

“专治厚脸皮的药。”我冷冷地开口,拿出药水,放在他面前,“一天涂一次。”

我的脑袋猛地一疼,我瞪着司城,他扬起的手还没有放下。

他说:“你帮我涂。”

“砰!”我不服气地拿书砸了一下他的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手滑,这下扯平了。”

“手滑?开什么玩笑。”司城嘟囔道,“会打笨的,以后影响我儿子的基因怎么办?”他摸摸头,不满地抗议。

“喀喀——”我一口水呛得满脸通红。

说话越来越没皮没脸了!

“我先去睡了。”说完,我往里面走。

司城连忙抓过药,拦着我:“给我涂脸。”

我皱了皱眉头,威胁他:“信不信我用扫把赶你出去?”

他夸张地跳开一步:“说什么呢?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我大老远回来,就是来恳求你原谅的。你不赶我走,我就不走;你赶我走,我也不走,我这辈子就赖着你。”

“你说绕口令呢。”我愤然地坐到沙发上,他的话让我的心丝丝抽痛。

你不赶我走,我就不走。

你赶我走,我也不走,我这辈子就赖着你。

这几句话像羽毛那么轻,又像泰山那样重,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哀号:这个男人真是我的克星啊!

司城拧开瓶子,像小狗一样蹲在我面前。我拿着棉签,沾着药水,给他上药。

我皱着眉头,检查了一下红肿的地方,问道:“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你打的,还问我?没事,跟挠痒痒一样。”司城笑着,我手上一用力,他又没骨气地痛哼。

这一切多么像从前。

我们相遇、斗嘴,分离、重逢,继续斗嘴。

时钟转了一个圈能回到原点,时间转了一个圈,我们回到最初。

“你活该。”我故意戳了戳他,谁叫他耍流氓来着,要不是他,我会气得动手?打完我就心疼了,自作孽不可活。

“顾也凉,我说你不会有暴力倾向吧?”司城仔细地看着我的脸,认真地问我。

我将棉签往桌子上一丢,抬腿往空中一踹,恶狠狠道:“有,很强悍的那种。”

说完,我不打算管他,美美地睡一觉,醒来又是美好的一天。

刚走几步,司城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

我停住,回头,不明所以。

“我爱你。”

他看着我,三个字出口,我如遭雷击,脚下像生了根,死死地定在那里。

时间似乎停止了,只听见墙上钟表走动的声音,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不知道就这样过去了多久。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我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他说:“对不起,我让秋小凌自私地绑了我六年;对不起,我自私地让你等了我六年;对不起,我招惹了你,不想要放开你;对不起,怪我这么爱你。”

电闪雷鸣,一场大雨如期而至,打得窗户噼啪作响。

我微笑着指了指外面的大雨,啧啧道:“不错呀,连老天都感动了,泪如雨下呢。”

我看到司城的脸黑得像包青天,他沉声道:“顾也凉!”

我闪身进房间,司城来追我,我潇洒地摔门,他碰了一鼻子灰。

我在门边蹲下来,捂着嘴,抑制不住地笑起来,快乐得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门外,司城挫败地敲着门,可怜兮兮道:“顾也凉,开门,我有话说。”

好好等着吧!

我腹诽:六年我都等过来了,让你等一场雨停,便宜你了。

我悠哉地在床上蹦来蹦去,趴在窗户上,恼恨着雨还不停,直到外面响起了蛐蛐声,我调整好情绪,冷着一张脸,假装去倒水喝。

一开门,门口的司城摔倒了,他马上站起来,讨好地说道:“出来了?”

我说:“出来了。”

说完,我走到厨房,倒了一杯纯净水,咕咕地喝着,司城跟我走到厨房,忙接过我的杯子。

我走到窗前,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看着乌云散尽后的月光,心里平静极了。

雨过天方晴,云开雾消散。

幸福大抵就是这样了吧。

“顾也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原谅我?”

“看心情吧。”

我想,在多年后记起年轻时候的固执时,我应该要谢谢时光不曾老去,至少它让我在还很肆意的年华里等到了你。

等到了,我们就不走了,好不好?

同类推荐
  • 你有多美好,只有我知道

    你有多美好,只有我知道

    程陆扬这个人颜值高、家世好、眼光刁,想和他谈恋爱的人可以绕地球三周半。但是,在秦真眼里——他自恋:“我承认我长得是帅了点,回头率只增不减,女人就算了,男人也这么花痴。”他嘴贱:“你穿成这样要我怎么带你出去?不知道的以为我乐善好施,拎了个乞丐跟着耀武扬威。”他傲娇:“我也是一个霸道总裁,你这个女人那么爱钱,为了钱爱我一下又不吃亏。”后来,秦真才知道,原来一个毒舌的人说起情话来也可以字字动人。你看,他虽然张扬霸道,可一旦遇见值得他放在心上的人,就会变得柔软起来,收起全部棱角,眨眼间变成世上最可爱的人。
  • 我想要穿过人海到达你眼前

    我想要穿过人海到达你眼前

    漫过青春一程又一程,遇见来来去去的人,看过浮与沉。究竟要领略过多少人间才能触碰到天堂与幸福。闭着眼,听着时间,笑与泪,渐渐沉默,而你在哪里?对不起,爱过山河与风月,看过天空和大地,路过尘世悲与喜——我还是想要穿过人海到达你眼前。
  • 有间汤药铺

    有间汤药铺

    在夜和黎明,有梦境的魇浮现,在找自己的过往。——论两个活了万八千年的老怪物的现代日常。古老的宅院合着香暖的风,一股脑儿的扑进半敞的窗棂中,窗帘轻轻轻轻的卷,青丝慢慢慢慢的缠。谁先笑出声的,不记得了。谁先吻了谁的唇,也不记得了。只知道花红柳绿,春日正好。唇齿交融,艳色无边。还有比这更撩人的吗?“可是我真有病。”“我真有药。”
  • 踉踉跄跄的青春

    踉踉跄跄的青春

    每个人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青春。没有遗憾的青春是不完整的,因为每一个人,都是踉踉跄跄一路过来的。故事中的每个人物也是这样。小说中,主人公程初以自己的视角,将自己和他人的青春娓娓道来。小说分成不同的章节,每个章节重点写不同的人物故事和相关纠葛。
  • 绘之夜幕以晨曦

    绘之夜幕以晨曦

    他们相遇在安宁的时光,却走失在兵荒马乱的心。她的背叛,父亲的决绝,母亲的绝望,成了他三道扯不开的枷锁;他的背影,巷子里的噩梦,生母的摒弃,成了她三道越不过的鸿沟。抵死纠缠七年,七年后,他抱着她,躺在一片雪色中,手中的糖没有融化。她等来了她的晨曦,而他的晨曦刚刚离去。七年前的白夜:我永远不会爱你七年后的白夜:…铁骨铮铮白小夜,真香。这本书是作者闲暇之余写下的,就是一本单纯的不需要什么智商的言情小说,没什么精细的描写也没什么人生感悟,就是简简单单地叙述了一个故事,欢迎叩响这个故事的大门。
热门推荐
  • 唐书志传通俗演义

    唐书志传通俗演义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天价黑客妻

    天价黑客妻

    初见时,那漫不经心的一眼,如网,如绳,将他牢牢缚住,无法挣脱,他甘之如饴。
  • 异界心灵女王

    异界心灵女王

    巴布尔掌舵者的左膀右臂,拉普拉斯妖,几乎能够预见未来的可怕的巫女,最擅长谋划和心理的“恶魔”,死了——因为她背叛了,她将这个集团下成了一盘必死的棋局,无人能够拯救。而死亡的“拉普拉斯妖”,却在另一个奇幻世界重生了,拥有如此可怕“能力”的她,会搅动怎样的风雨?(忠犬骑士vs高商淑女)魔幻成长文,男主女主共同成长,女主视角,女主男主共同崛起,感情慢热,剧情为主。
  • 清风之秋

    清风之秋

    秋叶零落,及物及人,悲从中来。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夜有星辰照苍穹

    夜有星辰照苍穹

    他是传闻中的地狱之子,使得一手诡异可怕的黑暗流火,整个玄枫大陆一度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可就在他即将颠覆神族统治之时,却因同命诅咒被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断送了所有。多年以后,婴儿长成了亭亭少女,命定纠葛的两人再度重逢,又将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她是水神与风神之女,一出生就坐享无限风光,却因同命诅咒几近身死,被风神的部下带去人族深山抚养长大。多年之后的一次意外,她被带去了玄枫大陆之外的一处秘境。与那传闻中的地狱修罗相处之后,她竟渐渐发现了他冷酷外表下不为人知的一面。年少的心动最终没能抵过现实的残酷,本就对立的两人终究还是渐行渐远。本以为两人再无交集,可在她大婚之时,他又着一身明晃晃的红装高调出现..................................我本身陷无尽深渊,你的出现就是救赎,是我黯淡夜空里唯一的星辰。
  • 献给女孩嘉玲的一朵玫瑰

    献给女孩嘉玲的一朵玫瑰

    男生姚远和女生嘉玲的故事是从一盒牙痛安开始的。那是一盒辽宁通化某制药厂出品的普通的牙痛安,但在男生姚远的眼里它已不仅仅是一盒价值四元的牙痛安了,因为这是他今生中第一次收到的女孩子的礼物。而且在男生姚远看来这一盒牙痛安已经明确无误地表达了一个女孩子对他的关心和好感。这一日是2001年11月21日,男生姚远后来对我说,这个日子他到死都难以忘怀。事实上很可能姚远到死都没有忘记它,虽然我曾竭力劝阻过他应该忘记的。
  • 重生之帝凰毒后

    重生之帝凰毒后

    她是现代药师,一身医术走天下,一朝穿越成冷宫废后,人人皆可欺。却不想一朝改头换面,她竟活死人,肉白骨。曾欺她、辱她、害她,统统百倍还之!--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智除权奸

    智除权奸

    大明嘉靖三十年初春,昏暗的天色里,在陕西通往京师的官道上,慢吞吞地行驶着一辆囚车。车上囚犯四十多岁,面容清瘦,他就是戴罪进京的副都御史曾铣。而负责押解的锦衣卫,个个盔甲鲜明,如狼似虎——为首之人乃是宫里内侍、司礼监秉笔太监黄锦。是什么案件如此震惊朝野呢?原来,数月前,曾铣上疏朝廷,力主收复久已弃去的河套地区,以成朝廷不世之功。疏上,得到首辅夏言的赞同,圣上遂下手诏赞赏。正当秣马厉兵之际,风云突变——蒙古骑兵大肆南侵。
  • 斗罗之逍遥

    斗罗之逍遥

    逍遥走那逍遥路,一时逍遥万事兴,重生之人相做伴,无敌心佩玄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