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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欢是假,旧爱是真

今天是拆线的日子,也是须木泽说好要接受专访的日子。

陈灏暖送来换洗的衣物,便急急忙忙地赶去上班。陶青春在身后跷着二郎腿吐着葡萄籽,特别欠抽地大声嚷嚷:“不上班的日子真爽啊!”气得陈灏暖恨不得用高跟鞋灭了她。

离须木泽来的时间还有一会儿,陶青春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单人间就是这点好,想看哪个台就看哪个台。从重症室转出后,须木泽似乎又特别交代,给她安排了特殊的单人间,房间设施和隔音效果都不是普通病房能够比拟的。

私下里问了护士一天的住院费,得到答案后,陶青春再次肯定:须木泽就是个对钱没有概念的烧钱货!她想赚病房之间的差价,可这不大的差距让她赚个毛线啊!

她曾经委婉地透露自己可以住更便宜的病房,可谁知在人情世故上几乎算是残障人士的须木泽,在生意经上算盘却打得哐当响。他用尽量不伤陶青春自尊的方式,委婉地解释说住在这里可以让她更舒服,他们这些探病的人也更方便。

陶青春想想也对,且不说有多少人知道他是大富豪,单是那副迷死人的长相和那对可爱得没天理的孩子,估计也会引起围观。要是再碰上个别比她还花痴的人,那这爷仨估计都没办法脱身。

既来之则安之。

陶青春疯狂地按着遥控器,现在的电视节目真心越来越烂了,除了抄袭就是低俗,看得人消化不良。上帝真心怕了没口德的陶青春,在她正要诅咒时,一档节目正好放到她最喜欢的乐队现场演唱,蔫巴巴的陶青春瞬间振奋了,上帝也默默抹了把汗,暂时逃过一劫。

须木泽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情景——陶青春光着脚在床上学着摇滚乐队左指右点,头也跟着前后猛晃,她微闭着眼睛装出一副陶醉的表情,跟着电视里卖力的演唱夸张地做着嘴型,声音却尽力压低地唱着:“如果要让我活,让我有希望的活,我从不怕爱错,就怕没爱过,如果能有一天,再一次重,返,光,荣——”她高音上不去,其间还喘了口气,咽了咽口水,再次拼命往上唱,表情狰狞又滑稽。须木泽一个没忍住,“噗”地就笑出声来。

陶青春头皮一麻,赶紧收声坐好,动作极快地将电视节目换成动物世界,赵忠祥慈祥安逸的声音洒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陶青春拿起旁边的采访提纲,严肃又认真地看向来人说:“你来啦,那咱们开始采访吧。”

看她那种佯装镇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饶是将情绪控制得出神入化的须木泽,也禁不住破功,小噗过后,“呵呵”地就笑了起来。

没混过去,陶青春吧唧了两下嘴,尴尬地甩下提纲说:“来了也不出声,烦死了,跟你认识才几天,我这辈子的脸却都丢光了!”

“不好意思,陶小姐,噗——”

“你不要笑了。”

“真抱歉,我并不觉得多好笑,噗——”

“不要再笑啦!”

好一会儿,须木泽才止住笑意,陶青春斜着眼睛盯着他,各种羡慕嫉妒恨都涌了上来,一个男人竟然可以笑得这样斯文这样好看!上帝啊,您这不是偏心眼,完全是缺心眼来着,存心不让承受能力低的人活啊!

玩笑结束,陶青春摸过一边的框镜,启动工作模式。简洁明了地跟须木泽说明采访的内容,大概会涉及的人物和范围,明确地告诉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不用勉为其难地回答。双方达成一致后,陶青春拿出了录音笔。

可以看出陶青春之前是做了不少准备工作的,问题都经过分析和斟酌,既不会让当事人觉得为难,也获取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她很认真,尤其是倾听的时候,好像眼里只有对方,耳里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仿佛全世界都不及眼前人一个细微的表情,让须木泽有种格外受到重视和保护的感觉。

两个儿子眼里的她莫非也是这样的?但自己眼里的她似乎经常在出丑……不自觉地又想起刚才她一个人对着电视号的情景,一不小心没忍住,须木泽又“噗”出了声。

“须木先生,都让你不要笑了!”

“呵呵呵呵呵。”

“须木先生,能控制一下吗?这样都不像你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

真奇怪,为什么这么想笑,为什么就是停不下来呢?搞得他真的不像他了……

“姐!”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清秀的男生冲了进来,在看到陶青春床边的须木泽时,阴郁的表情瞬间敞亮了。

“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姐夫?姐姐,行啊你!不声不响就找了个这么帅的男人!”

那男生一屁股坐到陶青春旁边,被她削得脑袋一歪:“什么姐夫,别没头没脑地乱叫!”

男生叹气,表情又开始阴郁:“也对,这样的男人也看不上姐姐!”

啪的一声,陶青春又打得男生身子一歪,痛得他半晌抬不起头。

“这是我弟陶青河,还是一个大学生,嫩得可以掐出水来,看着就烦!”说是这么说,陶青春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疼爱自己的弟弟。陶青河受陶青春的影响,从小也是个毒舌,但杀伤力远不及陶青春。

如果说陶青春的外貌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那陶青河则是在这优点之上又升华了两倍不止。之前有十几年陶青春都被认为是陶家的长子,而陶青河则是幺女。直到过了青春期,两人出现明显的男女特征后,这些误会才得以彻底解除。

现在的陶青河已经比陶青春高了一个头不止,他站在须木泽身边,虽气势不够,但容貌也算得上是个能当对手的帅哥,这是陶青春疼爱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同于陶青春这么虚伪现实,付出什么都要计算回报,陶青河是个未经社会浸染、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他经常参加一些义务活动,组织志愿者关爱孤寡老人,定期探访孤儿院,是陶青春的重点保护对象之一。想来她变得如此精明市侩,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想要进化得高人一等,有能力保护陶青河的纯真不受损害。陶青春时常会想,陶青河就是上帝派来弥补他们家罪恶的天使,包括她的毒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陶青春活动着手腕,有一段时间没揍这小子,手法都有点变钝了。

陶青河抓起旁边的葡萄说:“你手机一直关机,我打电话给灏暖姐才知道你住院了。刚好我计划今天来这里当志愿者,反正不耽误工夫,就来看你了!”

“这么说,看我还只是顺便的?”

眼见陶青春又举起了手,陶青河一个箭步跳到须木泽身后,边探脑袋边说:“我这不是听说你没事嘛!再说还有这么大一帅哥照顾你,我也不能坏事啊!”

说着,还用手肘顶了顶须木泽。

须木泽满脸无奈,却又因为太有修养,而只能无声地笑笑。陶青春太熟悉这种表情,段子尚不止一次地在别人提起她时露出这种笑容——那种想否认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怕伤害到别人的样子。

将段子尚从思绪中甩出去,陶青春吞了一颗葡萄问:“你没告诉爷爷吧?”

“我要告诉爷爷,他估计立马得杀过来,卸了伤你的人的膀子……”顾忌到身边的须木泽,陶青河将更血腥的话咽了下去,话锋一转,“对了,还有件事告诉你,爷爷让你回去一趟!”

“干吗?”

“不就是你跟漆玖哥的事吗?”

“这死老头子,真是烦死了!”

意识到将须木泽冷落了太久,陶青春赶紧推开陶青河说:“不好意思啊须木先生,你看我弟弟一来又浪费了你不少时间,咱们继续采访……”

“须木大哥,偷偷告诉你哦,漆玖哥是跟我姐指腹为婚的男人,爷爷要姐姐回去复命了,哈哈哈!”

“你再不闭嘴,我揍你了啊!”

“哈哈,看你没事,我也放心了。下面的老人还在等着我照顾呢,须木大哥,姐姐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啦!”

话音刚落,一个还没陶青河腿高的小孩嗖地窜了进来,被陶青河撞倒在地也不哭,爬起来径直奔向陶青春,嘴里还不住地喊着:“妈妈抱抱!”

陶青河的脸瞬间绿了,看看陶青春,又看看须木泽,抖了半晌才说:“须木大哥,你真和我姐……”

“陶青河,你给我滚!”

陶青春能有这种反应,就说明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陶青河嬉笑地收起惊恐的表情,朝须木泽挥挥手便窜了出去,其间还因速度太快差点就撞到跟着进来的须木莲。

“那是谁?”

“陶阿姨的弟弟。”

“须木先生,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个时候请让孩子称呼我为‘姐姐’!”

“陶大婶的弟弟多大了?是不是太活泼了?”

“妈妈,哥哥为什么要叫你大婶啊?”

这一家子真是不可爱透了!

出院的前一天,陶青春将采访稿整理好交给须木泽过目。没想到那么大大咧咧的女人,写出来的东西却很细腻,须木泽对紧张等待着反馈的陶青春,又刮目相看了一次。

“没问题。”须木泽将稿子还给陶青春,他对待公事一向是直接明了。

陶青春松了一口气,将稿子郑重地收起来,这时又听到须木泽说:“陶小姐文笔很不错。”

竟然被超级精英夸奖了!

陶青春想到住院的这几天,她好不容易有时间无所顾忌地冲网文,可点击量还是寥寥无几,不免一阵心伤:“那当然,文笔都是我用生命换来的!”

须木泽以为她是在说自己为了救他儿子,差点送了命才得到这个专访机会,一时又愧疚起来:“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了,也快到用餐时间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在医院都快待发霉了,想到须木泽肯定不会带她去很寒碜的地方,她刚想乐滋滋地说好,一个踩着金闪闪高跟鞋的女人就走了进来,旁边还牵着一蹦一跳的须木彩,须木莲则跟在后面,还是那副跟谁都不亲近的傲娇样。

“姐夫,彩一直嚷着要来,所以我们半路又折了回来,不会打扰到你吧?”这女人正是须木泽口中的小姨子白兰静。本就纤瘦的腿配上细长的高跟鞋,让整个人显得更加高挑,进来时正好侧身对着陶青春,一眼扫过去,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完美的S曲线,令人艳羡到不行。

缩回床上,陶青春将被子拉上来默默盖住了有点重叠的肚皮。

须木泽无奈地看着须木彩,虽然知道小儿子爱撒娇,可没想到他竟还这么黏人。接触到他的视线,须木彩小步地缩到白兰静身后,一脸害怕的样子让他又无从恼火,于是他叹了口气说:“那就一起去吃饭吧。”

一看老爸不生气,须木彩立刻欢脱了,他松开白兰静的手,径直跳到病床上拉着陶青春喊:“妈妈抱抱!”

白兰静脸色微变,但很快调整过来,笑着说:“这位就是姐夫提起的陶青春小姐吧?我是白兰静,是莲和彩的小姨,多谢你救了我们莲和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须木彩一直往她怀里钻,还不住地叫“妈妈”,陶青春搂着他,有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我应该早点来探望陶小姐的,可因为在外地出差实在是赶不回来,陶小姐别见怪啊!”白兰静微微欠身,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陶青春最怕接触这些道貌岸然的角色,她回以一笑:“白小姐太客气了,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那真是谢天谢地,姐夫最怕欠别人人情了。陶小姐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我也是一样的。”

“呵呵,白小姐言重了。”

“呵呵,姐夫跟我是一家人嘛,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呵呵,那是那是。”

你以为就你会笑吗?!陶青春一眼就看出这小姨子居心叵测,字里行间全在暗示须木泽是她的东西,别人休想染指。姐夫来姐夫去的,你以为在演天龙八部啊!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不知道须木泽那家伙有没有饿狼在身边的危机感……

“兰静,你这么客气,会让陶小姐不好意思的。”

擦!这个人情白痴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胃有点不舒服,你们去吃吧。”对着如此情意绵绵的小姨子,谁吃得下去谁是变态!

“怎么突然不舒服了,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须木泽这家伙果然没看人脸色的天分,这个时候就不要嘘寒问暖了,小姨子都快变身赛亚人啦!是嫌她最近花了太多医药费吗?是吗?!

“我没事,你们快去吃吧,饿着小孩子可不好!”

“妈妈,妈妈,你跟我们一起去吃嘛!”

白兰静闻言,也不管自己的衣服有多不方便,直接走过来从陶青春怀里抱出撒娇的须木彩,笑得冷飕飕的:“彩啊,陶小姐不是你的妈妈哦!”

“是!她就是妈妈!”

“都说了不是了,你这样的话,会让陶小姐很为难哦!”

须木彩看看父亲须木泽,见他没表示,又看看坐在床上没动作的陶青春,小嘴一撇,继续固执己见。

陶青春见场面尴尬,“呵呵”两声说:“是啊,小彩,我不是你妈妈。”

见陶青春也这么说,须木彩置气地转过身,趴在白兰静肩上不说话了。

“陶小姐确定不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别问了,快走吧,快要冻死啦!陶青春使劲摇摇头,如果可以,她真想像对胡海那样,将白目的须木泽给踹出去。

“听姐夫说陶小姐明天出院?那我们明天再来接你吧!”

“不用了,我没事,可以自己出院!你们贵人事多,就不劳烦啦!”

“怎么会,你可是我们莲和彩的救命恩人啊,我和姐夫来接你出院是应该的!”

一旁的须木泽对白兰静的言语表示赞同,默默点头。

陶青春心里拔凉拔凉的,迅速决定等这两人一离开她就火速出院。白兰静这样的女人少惹为妙!

待须木泽和白兰静离开房间,一直默不作声的须木莲突然走上来,有点不耐烦地问:“喂,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去了,我不饿!”话音刚落,陶青春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须木莲死死地盯着陶青春,直到她觉得很丢脸想躲入被子装死的时候,才大人样地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盒东西,往床上一甩说:“这个挺好吃的。”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那是一盒五星级酒店出品的芙蓉糕,早就饿得心慌的陶青春闻到那股香味,又忍不住泪流满面。

靠芙蓉糕充饥后,陶青春火速地收拾好细软。须木泽提前付好了住院费,陶青春因为提前一天出院,还多拿回了一天的住院费,当下忍不住喜滋滋地自言自语道:“还不如自己去吃顿好吃的舒坦呢!”

并不是缺那点钱,但一想到是白得的,她莫名就有种贪了便宜的快感。对这种小市民情结,陶青春从来都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

今天是周六,陶青春回家时陈灏暖不在,想着这家伙在自己受苦的时候还出去逍遥快活,陶青春就一阵腹诽。一个电话打过去,陈灏暖好久才接,应声时的轻言细语让陶青春浑身起鸡皮疙瘩。

按下免提,陶青春快速地收拾着东西,粗声粗气地说:“我出院了!”

“啊,你不是明天出院吗?”

“情况有变……你死哪儿去了?”

“我……哎呀,回去再跟你说啊!”电话那头响起挂线的“嘟嘟”声。

这家伙在干吗啊!

收拾完,陶青春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假寐,还是自己的狗窝舒服!

舒舒服服地洗好澡,在堕入梦乡前,她挣扎着掏出须木泽的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发了个短信,说她出院了,明天不用接她。

一夜好眠。

醒来时陶青春看看手机,须木泽昨晚回了信息:好的。

简单的两个字跟他的人一样,循规蹈矩到无趣。

陈灏暖一夜未归,陶青春额上青筋乱跳。跟她说了多少次了,女人不比男人,凡事还是要注意点的,虽然一直在喊男女平等的口号,但外宿这种事始终都是女人吃亏。男人嘴上说不介意你婚前的事情,但心里却比谁都介意。

陈灏暖一直都笑陶青春看起来玩得开,思想却保守得跟老太婆似的,陶青春自己也承认有时自己的确保守过了头,如果真要放开的话,她希望将自己交付于那个与她交换婚戒的人。

又打了个电话,还是不通,陶青春恶狠狠地骂了句:“陈灏暖,你精虫上脑吗?!”骂完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对。

正烦躁着,手机却响了。陶青春以为是陈灏暖打回来的,刚开口想骂,却发现屏幕上跳的是陶青河的手机号。

“姐,你出院啦?”

“嗯,昨天出的。”

“那你回来一趟吧,我顶不住了。是自己回来还是要爷爷杀过去,你选吧!”

“你怎么这么没用!好好好,跟爷爷说,我现在就回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陶青春将脑袋插进洗手池中冷静了一会儿,迅速想好了对策,换过衣服就出了门。

陶青春的本家在邻市,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坐车回去正好能赶上吃午饭。但一想到漆玖那张脸,陶青春就有点反胃。

别看陶青春在外是个小苦逼,但回到本家那绝对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陶青春的爷爷陶赫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靠一双拳头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占据了城南一角。自陶父那一代起,她家努力将身世洗白,所以到陶青春这一代,几乎与寻常百姓无异。

城南最著名的商业街,几乎都是陶爷爷小弟的店铺。现在虽交由子孙继承,却还是唯陶家马首是瞻,陶家成了名副其实的包租公。

作为长孙女出生的陶青春,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为了不让陶青春沾染上家族遗留的不良习性,在高中的时候陶父就将她送到邻省住宿学习。也多亏了这一手,才终于让陶青春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

陶老曾经是叱咤一方的狠角色,但他的儿子却是个十足十的白面儒生,长年在外做考古研究。从小到大,陶青春很少有机会跟这位文艺气息十足的父亲长时间相处。待到她懂事后,陶父见陶青春越发有主见,干脆放下心直接出国研究古文化,将陶青春和陶青河姐弟俩全权托付给了陶老,自己一去十多年都没个影子,这也造就了陶青春一半文艺一半匪气的性格。她在邻市学校塑造文艺范的这段时间,青梅竹马的漆玖却跟自己的表妹黄倩倩好上了。

漆玖的爷爷是陶爷爷曾经的小弟,救过陶爷爷一命。为了报恩,陶爷爷就把自己的孙女陶青春给搭上了。由于从小爷爷就不断地唠叨那些指腹为婚的陈词滥调,使得陶青春有种漆玖是她的人的意识。所以当知道他跟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娇弱的表妹好上时,陶青春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如今想想,那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见到外面那么多好男人,陶青春现在很庆幸没有一直窝在家乡,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漆玖绑在一起。曾经的青梅竹马不过是老人的玩笑而已,在她心里,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根本配不上自己。

走下车,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许是因为自己的偏爱,故乡的天空格外的蔚蓝高远,故乡的空气吸起来也格外清新。

从商业街的这头走到那头,再拐个弯就是陶家。陶青春一路打着招呼过去,所有人的眼神都温暖而暧昧,不用想都知道事情大条了。

远远地就看到了自家古色古香的大宅,陶青春深吸一口气,迅速将战斗力提了上来,却在十秒内被人泄了个底朝天。

还未踏进大门,陶青春就被拉到了一边。回头一看,竟是此次害她被召唤回来的罪魁祸首——漆玖。

一段时间不见,陶青春的脾气看上去更暴躁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犀利得像能剜下一块肉来,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从小就没来由地惧怕。

“你也被爷爷叫过来了?”拉住她又不讲话,陶青春真是烦死了漆玖的磨叽性子。

漆玖长得还算俊俏,笑起来憨憨的,让陶青春的不爽每次就像打在棉花上。

“你知道陶老爷叫你回来干吗吗?”漆玖低头看着陶青春,她的鼻子翘翘的,不说话的时候很可爱。

甩开漆玖的手,陶青春双手环胸:“不就是因为咱俩指腹为婚的事吗?!”

漆玖看她说得那么不痛不痒,他叹了口气,极为认真地说:“我是来跟你商量的。你知道我喜欢的是倩倩,所以能不能麻烦你跟陶老爷子说你不喜欢我?”

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陶青春冷哼一声:“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陶老爷会不高兴的!我爷爷和爸妈都会打死我的!”

能娶陶老爷的孙女为妻,在漆家除了漆玖,每一个人都觉得是无上的荣耀,就连他家养的那条大狗,见了陶老爷尾巴也摇得比任何时候都欢。

陶青春哑然失笑:“漆玖,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好!我去拒绝的话,你就可以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陶家还欠你一个人情!想跟倩倩在一起是你的事还是我的事?这种时候还来拜托我,你还是个男人吗?”

幸好这家伙当年移情别恋,不然跟这种人在一起,她真怕折辱了自己!

一进门,陶青春首先给大厅的关二爷上了香,之后又给过世的母亲上了香。

“姐,你回来啦!”陶青河也被陶老爷子召唤回来了,他这一叫,立刻引起院子里众位长辈的注意,陶青春迅速就被七大姑八大姨围了起来。

一个个的问候过去,陶青春一年份的笑脸都被赠送了出去。陶老爷子见主角已到,拐杖往地上一敲,众人立刻识相地散开,留下陶青春跟陶老爷说话。

“给关二爷请安了吗?”

“请了。”

“在外面没惹事吧?”

“安分守己。”

“过来。”

陶青春低头走过去。

陶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怎么搞的,一点没长高啊。”

我是个女人啊!而且已经过了青春期啦,这个身高已经算很标准啦!陶青春想咆哮,但表面上还是温顺谦恭地低着头,心想早知道就穿高跟鞋回来了!

“进来吧,等你吃饭呢!”咧嘴一笑,陶老爷子的拐杖也敲得欢畅起来。

“哼,就说了爷爷只关心你!”陶青河在后边戳着陶青春,语气酸溜溜的,将不受宠的委屈表现得淋漓尽致。

陶青春举手想扇他一巴掌,被他灵活地躲开。

说来也奇怪,陶老爷子从小就把孙女陶青春当男孩子养,更确切地说是当接班人来栽培。但孙子陶青河出世后,他却收起了那套“男儿当自强”的教育方法,完全让陶青河自由成长,这也造就了陶家十几年来孙子孙女的性别错位。

有人说是因为在陶青春出生那年,有个颇有修为的老道路过此地,直言不讳地说陶家大宅煞气太重,尤其是陶老爷子身上背负了太多怨气,住在这里恐怕会流年不利。

正好这时陶父抱了陶青春出来,这女娃儿也不怕生,瞪着老道眼睛都不眨一下。老道突然捋须长叹:“天意啊天意!这女娃命相不凡,乃是镇家保宅的文曲星,将来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陶青春懂事后知晓此事,还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她整天做着没完没了的白日梦,幻想着自己说不定哪天就穿越到异次元搅乱朝纲,或是发现什么外星人擎天柱跟着一起拯救世界什么的。现在一看自己苦逼的小编辑人生,才惊觉那老道肯定就是胡诌!

性别被误会了十几年的陶青春,此刻稳稳当当地坐在陶老爷子身边。虽没经历过老一辈们的打打杀杀,却也练就了一身的王者气势。

“咦?须木大哥没一起来吗?”

“他为什么要一起来?”

陶青河无趣地撇撇嘴,难得他还挺喜欢那人呢,淡然的气质正好跟陶青春互补,做姐夫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惜人家已婚……

漆家除了漆玖,其他人早就入席,漆老爷子忙表歉意:“这臭小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来大哥家吃饭还不守时,回去得好好教训他!”

话音刚落,漆玖就拖拖拉拉地走了过来。抬头看了一眼陶青春,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注意自己。

一顿饭老一辈吃得欢声笑语,年轻一辈却食不知味。

“说正题吧!漆老弟可还记得当年我们的约定?”陶老爷子放下筷子,在他眼里,自己的孙女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更别提还是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如果不是欠了漆家大人情,一般人想娶他孙女那少说也得去掉半条命!

很明显漆老爷子也是这么高看着陶青春,陶老爷子话刚出口,他的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缝:“当然记得啊!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可以忘掉啊!陶大哥要忘记了,我也会提醒你的,哈哈哈!”

“那好,今天两家人都在这里,大家共同做个见证!”拉过一边的陶青春,陶老爷子难得地语重心长,“青春啊,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漆玖是你命中注定之人。现在年龄到了,也该把这大事给办了!”

“根本不是什么命中注定,那是爷爷决定的!”

陶青春皱起眉,再也不能勉为其难地笑下去。漆玖这个没用的男人,直到现在还一声不吭。跟他地下情的对象是自己的表妹,她可不想玩什么手足之间互相怨恨的戏码。也许漆玖正是看穿了她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地呆坐着。陶青春冷哼一声,好,漆玖,你赢了!

“你说什么?”虽然知道陶青春一向脾气不好,却也没怎么忤逆过自己,所以陶老爷子当场脸就挂不住了。

“爷爷,我不想跟漆玖结婚。”

“你再说一遍!”

“爷爷、漆爷爷、漆伯父、漆伯母,你们知道我奶奶和妈妈都是难产死的。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婚后我并不打算要孩子。我没有奶奶和妈妈那么伟大,与其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我宁愿一个人开开心心地活着!而且我另外有喜欢的人了,不能跟漆玖结婚,实在对不起!”

“陶青春,出门几年,你胆儿肥了啊!看我不打死你!”陶老爷子举起拐杖,陶青河仗着个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众人一看事态严重,也纷纷过来劝阻。所有人看向陶青春的眼神都充满言而无信的愤怒以及给家族抹黑的谴责。

陶青春低头不语,沉默地扛下了一切的指责。漆玖一看事情大条,嘴巴动了动,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脸就看到陶青春看过来的冰冷眼神,似笑非笑,极尽嘲讽!

“姐姐,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陶青河努力阻挡着陶老爷子的攻击,就算曾经他被当做女孩子,但现在他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陶青春感激一笑,抓起背包就往门外跑:“爷爷,对不起,等您气消了我再回来!”

回来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走的时候却如过街老鼠。陶青春将自己“嗖”的功力搬了出来,两脚生风地逃离了商业街。

坐上回程的汽车,陶青春像块油腻腻的破抹布,搭在椅子上瘫软成一坨,两个小时的车程,她连个姿势都懒得变。

陶青春累哈哈地回到现在生活的城市,在大街上闲逛了不知道多久才决定回去狗窝。未到楼下,她脑袋上的雷达便闪个不停。抬眼一看,一辆轮毂极为霸气奢华的劳斯莱斯停在一边,黑色的车门缓慢打开,灯光以一种很诱惑的弧度滑了过去。

“陶小姐,你回来了。”

是须木泽,即使这么晚,他还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得像从杂志中走出来的模特。

“须木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你自己出院,我有点担心,所以下班后就来看看。”

“你现在才下班?”陶青春看了看表,这货果然是个工作狂!

“下班有一会儿了。”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陶青春又问:“你一直在这边等?”

“嗯。”

“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我?”

“关机。”

掏出手机,竟然又没电了!陶青春懊恼地扯了扯嘴角,等发了工资就把这烂机子给换了!

“如你所见,我没事,今天还回了一趟老家。”

“看陶小姐的样子,似乎回家不顺?”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听她弟弟陶青河说她会回家相亲,他就一直很在意这事。说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其实也只是想来探探口风的借口。

“须木先生。”

“嗯?”

“我能上您的车说话吗?腿快断了!”

“请进。”

上车之后,陶青春才发现车上没司机,须木泽竟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须木泽解释说:“太晚,让司机先回去休息了。”

“你真是个好老板啊!”

须木泽笑笑。

不愧是豪车,陶青春一坐下去就不想起来。

“须木先生,我其实只是想上来过过瘾。”

须木泽又笑。

“你笑什么?”

“陶小姐说话总是那么有趣。”

拜托,她这不是有趣啊!在他这种名副其实的大富豪面前,她真的是一身穷酸味,没事喜欢占便宜取乐啊!

“须木先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的太太是不是温柔文静又美丽?”

不知道陶青春为什么会问到他的太太,须木泽愣了一下后,很实在地“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陶青春笑而不语,沉默了片刻后又喃喃地道:“为什么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呢?”

须木泽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不太清楚,我只喜欢过我太太。”

看着他认真又懵懂的样子,陶青春莫名觉得更心酸了。果然是先下手为强啊,对好男人更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她默默地掐了自己一把:“须木先生,你可真是个好男人。”

不着边际地又聊了一会儿,陶青春嘱咐须木泽路上开车小心后,便步履沉重地上了楼,空虚寂寞冷的心情中掺杂着对须木太太的羡慕嫉妒恨。

陈灏暖依旧在外风骚,死不见尸。

虽然身心俱疲,陶青春却睡不着,只能在床上滚来滚去。一头撞到床头柜上,陶青春哀号了半晌,终于还是拿过手机按下了段子尚的手机号码。她手指跟电力满格似的,迅速打下一行字:“你那边太阳升起来了吗?”

无聊,勾搭的意思太明显了。

“你现在在干什么呢?”貌似网上说问这种无意义的问题,是在表达想念对方……

“喂,好想喝奶茶!”搞得像吃货一样,老惦记着这点小便宜!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才是最想知道的吧,可是问这个干什么呢?人家回不回干你屁事!再说,人家如果决定要回,却根本没通知你,不是更无趣吗?

陶青春叹了口气,默默地删掉信息,这时手机响了一下,弹出一个提示。陶青春瞥了一眼,正想扔开手机,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仔细一看,短信竟然已经发送出去,而且发送成功了!

猛地一捶脑袋,陶青春悔不当初。她一个十天半个月没电话的人,为什么一回家就那么积极地给手机充电!为什么没事就摸着手机东翻西翻!嘴贱也就算了,连手都不是一般的贱!明知道段子尚对她爱搭不理,她为什么还给他发短信自讨没趣啊?!

贱!真贱!

虽然这么想,但陶青春还是紧紧地捏着手机,即使电源线一直扯着她也还是不松手,生怕错过了什么。奇迹般的,短信竟然很快就回复过来。

陶青春又惊又喜,赶紧点开一看:

你的手机余额已不足十元,请及时充值……

“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没骨气的男人,其次就是10086!”陶青春一甩手机,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中听到开门的声音,应该是陈灏暖回来了。陶青春太困,嘀咕着明早找她算账,便翻个身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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