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却是有些后悔。”聂云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年少不更事,觉得若是将未央喜欢的东西抢过来,看她痛苦伤心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但是现在我却有些伤感了。当初父皇母后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我,我却不将他们的心当一回事。如今便是后悔,也没有了哭的地方……”
“公主……”白琳有些踌躇,但是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公主现在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好不容易二公子的心思算是收回来了,若是再让他听见,只怕……”
聂云裳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的。便不是为了他的喜欢,就当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白琳听到这里,顿时一惊:“啊?公主您。”
聂云裳点了点头,叹道:“看来此次前往京师,没有我的事情了。”
“聂云裳有了孩子?”左息泱看向章福儿,问道,“这件事情你没有听错?”
章福儿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主子,我不会听错的。公主器重白琳姐姐,在这些事情上对她是不会有所隐瞒的。不过主子,公主如今有孕,对您来说,是不是有什么阻碍?”
左息泱微微皱了眉头,随后便又舒展开了:“并不会。她有了身孕也好,毕竟她晚一点儿回到京师,对我也有好处。”
“夫人,该喝药了。”棋珠端着药碗进来,却见到章福儿正跪在左息泱面前。这个章福儿棋珠是认识的,之前她便是在桑墨面前当值的,很得桑墨器重。
左息泱见棋珠进来,叹息了一声,开口道:“这件事情我可帮不了你。你是桑墨的丫鬟,自然是该守着桑墨才是,为何非要前往京师?”
章福儿立即反应过来,忙开口道:“夫人有所不知。奴婢原本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青州人,是两年前跟着公主来到这边的。后来奴婢犯了事儿,公主看奴婢不顺眼,便让奴婢做些粗活。后来桑墨姨娘看上了奴婢,和公主说了要奴婢前去伺候,公主才松了口,将奴婢送给了桑墨姨娘。奴婢原本想着,既然人已经在了青州,那边在青州过下去算了,谁知道此时却听到了可以回京的消息。夫人,奴婢的家人都在京师,奴婢想念他们,还请夫人成全奴婢……”
左息泱却是摇了摇头,叹道:“不是我不帮你,其实你毕竟也算是世子后院里的人,是该归世子妃管的。只是你之前又是公主那边出来的,只怕还需要公主点头才行。”
章福儿垂眸,顿时话语中便带上了哭腔:“夫人,公主素来便讨厌奴婢,哪里会让奴婢称心如意的?还请夫人帮帮奴婢吧。”
“这……”左息泱似乎有些被说动了,随后道,“我人微言轻,说的话并没有什么效果。不如你去求求世子妃,世子妃想来不会为难你的。”
章福儿脸上顿时露出了希冀之色:“夫人说的当真?”
左息泱垂眸,道:“真不真我也不知道,端看你能不能说服世子妃了。”
章福儿一抹脸上的泪水,道:“只要有夫人这句话,奴婢便没有算白来一趟。奴婢告退。”
左息泱点了点头,让章福儿离开了。
棋珠看着章福儿离开,微微皱起了眉头,想到手上的药,忙走到了左息泱身边,道:“夫人,这是世子妃着人熬好的药,您……”
左息泱接过药碗,叹了一口气,道:“看起来,我这个姐姐,对我也是十分不放心的啊……”
棋珠不解左息泱的意思,只道是左息泱不愿意喝药,便劝道:“夫人,世子妃也是为您好。您上回生的那场大病,可是将奴婢也吓了一跳呢!”
左息泱轻笑,随后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道:“好了,端下去吧。”
棋珠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径自走了开去。
秀语和她正好擦身而过,进来的时候脸上带了几分不满。
“怎么了,一进来便给我脸色看。”左息泱与秀语相处时间日久,自然是比较随和,见秀语脸色不豫,便打趣道,“是我又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觉得生气了?”
“夫人怎么能够这么不爱惜自己呢!”秀语原本不想说,但是却看不惯左息泱这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世子妃送这种药过来,摆明了是想要夫人生不下孩子,夫人何必忍着?”
左息泱微微怔愣,随后轻叹:“原来你知道了……”
“夫人莫要忘记了,当年夫人学习制香,我也是跟着一起的。”秀语咬唇,道,“什么药物发出什么样的味道,今时今日我都记得!”
左息泱垂眸,叹道:“我也是为了让她放心……”
“她是可以放心了,那你呢?你能够放心吗?”秀语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以后她若是生下了孩子,还能够有个依依,可是夫人您呢?没有孩子,难道您就真的要依着世子的情分过上一辈子吗?”
左息泱微怔,随即摇了摇头,苦笑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路是我自己选的,后果也该由我自己承担……”
“这是夫人您自己选的路吗?”秀语咬牙,道,“从一开始,您不是就没有打算过要进赵国公府的门吗?甚至将章福儿摆在了当时最受宠的桑墨身边挑拨,就是为了让世子收心。是世子妃一而再地拿这件事情来求您,让您进门,你才。如今算什么?她这是过河拆桥了!”
左息泱看向秀语,随即道:“这话是你能说的吗?”
“主辱臣死,我虽然只是一个没有读过什么书的丫鬟,但是这句话我也是记在心里的!”秀语道,“公主若是受辱,我自然是该帮着出头!”
左息泱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了:“我知道你的心思,知道你向来忠心不二。但是现在并不是你一个忠心便能够解决的情况。不管是不是我自己自愿,我已经成了赵湛的妾,即使是滕妾,仍旧不是正妻。姐姐要怎么对我,会怎么对我,我都得忍着。这就是妻和妾的区别。”
秀语咬牙,顿了一会儿方才道:“我那时单知道夫人喜欢世子,却不知道。夫人,您何必受如此委屈!”
“秀语,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左息泱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我虽然受着委屈,但是姐姐也未必好过。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便从桌上拿过来一盒药丸。
秀语微微皱了眉头,打开了香粉一闻,顿时脸色一变:“这个是……”
“我闲来无事,特意调配的药物,你觉得如何?”左息泱脸上笑意盈盈的,让秀语不由一寒。
“夫人,这药,叫做什么?”秀语问道。
左息泱顿了一顿,笑道:“秀语可曾听说过困龙渊的传说?”
秀语点了点头,道:“困龙渊因为地势之故,渊中瘴气难以外泄,偏偏在这瘴气之中有一种桃花,花期三年,开完便谢,虽然奇怪,但是着实漂亮得紧。后来有人特意为那种桃花作了一首诗,开头两句便是‘花开三年未曾见,欲待见时已无缘’。这盒药丸,莫非就是用那种桃花所做?”
左息泱看着那盒药丸,道:“这种桃花生长在困龙渊,日夜吸收着瘴气。在即将凋谢的那一个月里,是它开得最美最艳的时候。那个时候摘下的桃花,不但漂亮,香味馥郁,而且没有任何毒性。用它来入药,辅以雪莲、乌根,能够养颜。”
秀语点了点头,道:“确实有这个说法。”
左息泱忽然又笑道:“但是又有一种说法,在桃花开放的那一刻,并不好看。在那个时候将它摘下,没有香味,但是毒性却是最烈。用它入药,也一样辅以雪莲,乌根,却是剧毒。服下它的人在三个月内会变得越来越好看,但是之后便全身腐烂,化为枯骨。若是运气好,身边恰好有这样的桃花种着,便能够漂漂亮亮得活上三年……”
秀语顿时一怔:“夫人的意思是……”
“你手上拿的那一盒,唤作尘缘,是我用即将凋谢的桃花所做。”左息泱又从暗格里头拿出了一个暗红色的盒子,叹道,“这一盒唤作无缘,便是我说的,剧毒之药。”
秀语脸色立变:“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左息泱垂眸,笑道:“我不知道姐姐会怎么对我,但是我总得为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尘缘也好,无缘也好,都是需要一个缘字的。我今日喝下她送来的药,她若是对我放下了心,便算是有缘,但是她若是仍旧不依不饶,也便是我和她缘尽了。”
秀语微怔,随即咬唇道:“夫人当真不能够生育了?”
左息泱看向秀语,随即笑道:“不能生育?谁说的?我既然知道那碗药里有什么,又岂会喝下去?不过她想让我生不出孩子,我便生不出孩子。至少在她看着的时候,我是不会有任何孩子的。”
秀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只能够道:“夫人做到这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大约是冬季将尽的缘故,天气倒是转暖了起来。
之前,赵国公便已经带着赵湛等人前往京师,大约现在已经到了,而如今赵国公府里的女眷尚在路上。
“今日传来的消息,说是永明公主胎儿坐稳,已经要赶上来了。”琴韵将东西放在了马车中央的小桌子上,开口道,“想来是不愿意让世子妃先进了宫吧。”
左慧娘听到这里,只是冷笑:“她现在急功近利,巴巴地赶上来,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只怕到时候连哭的去处都没有。”
“可不是。”琴韵笑道,“杨夫人也是这般劝她,只怕能够先到京师的,必然是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