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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美幸彻底放下了财团事务,将嘉树从神奈川召回代行她的职责,自己则东奔西跑,继续寻找着那一丝希望,或者是坐在小女儿的身旁,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关爱和自责。

她知道自己一直对这个女儿的关心不够,两人从夕夏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有了隔阂。她不知道自己曾经是那么温良单纯的女儿是何时开始变得坚强而淡漠,正如她不知道夕夏是如何发现了弥彦和四方寺的关系并且学会对此视若无睹的。她不知道夕夏是何时被查出心脏病,直至再无法隐瞒的时候,她才开始注意。

想到这里,美幸心里隐隐作痛。她不知道她那善解人意的女儿是怎样度过那一个个只有一个人的生日,是怎样面对每天只有一个人的偌大的餐桌自己安静地吃饭,是如何熬过那一段长长的、不知道自己何时就会倒下然后再也起不来的充满恐惧的日子的。

“夕夏,妈妈错了。”她握着女儿冰凉的手,看着那仅仅过了一个一个星期就已经瘦得快凹下去的苍白的脸,终于落下泪来。

所以,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一定要撑过去……

东京都内的众人心急火燎,神奈川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天上家老夫人得知唯一一个能够继承并支撑起这个家族的小孙女危在旦夕,急得晕了过去,醒来后又在众人的一番劝阻下才没有执意要去医院陪着夕夏——她年纪大了,经不起这番折腾。

凌音尚小,不懂得发生了什么,但是父亲和母亲都是一脸焦急的神色,谈论着自家姑姑,也知道是夕夏姑姑发生什么事了,便不如以往活泼好动,乖乖地不给众人添麻烦。

病院顶层的VIP病房,安眠拉上了窗帘,缩在床上,正听着手机里传来的佐藤的声音,眉头越皱越紧:“医生说要是还不能进行移植手术,夕夏小姐会撑不过这个星期……所有人都尽了全力,还是没能找到供体……”

佐藤的声音在最后开始哽咽。

安眠挂了电话,抱膝坐在床头,想了很久。

并不是没有办法的,只是这个办法太过残忍,谁都不愿去用它,谁也不忍心去提出这个方法。

可是安眠敢,她想了很久,从很久以前得知自己的亲妹妹的病情时就开始想。而今,终于能用上了吗?

安眠摸出藏在床头柜里的小型手枪,再次拨通了佐藤的电话:“呐,听着,佐藤,马上来神奈川,赶到我的病房,进来之前记得找医生做好手术准备。”

佐藤不解其意,却也听出了声音中的决绝:“安眠,你要干什么!”

安眠把玩着手中的那把枪,微笑:“佐藤,我喜欢你。替我照顾好夕夏。”

挂断电话,她拿起笔,写下了一行字:请将我的心脏移植给我的妹妹,拜托了。

这是唯一的方法了,双生子,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不会产生排异反应。反正她也活不久了是吗,不如将这颗心,给予她深爱的妹妹。

夕夏,替我,好好活下去吧……

枪口抵住太阳穴,扣动扳机。

再见了。

“砰!”

我爱你,夕夏。

柳生抱着装满冰的保温盒,里面,是一颗鲜红的、尚且未失去生机的心脏。他正坐在迹部家的私人飞机上,目标是东京都忍足综合病院。

那边的病院里,早已做好了手术准备,那个少女正躺在手术台上,等待着这颗心脏进入她的胸腔。

柳生的手有些颤抖,他当然知道这颗心脏是属于谁的,半个小时前,正是由他的父亲,亲手从另一个与夕夏有着相同样貌的少女的胸膛里取出来的。

谁都想不到安眠会为夕夏做到如此地步,为这个夺走了她的全部人生的妹妹做到如此地步。

子弹贯穿了她的头,几乎是瞬间毙命。时间掌握得刚刚好,刚好在众人赶到前十分钟死亡。

佐藤留下来为那个少女收拾遗体,将那颗心脏托付给他,嘱托他一定要尽快送去夕夏那边。

心脏离开人体五个小时,就将会失去活性,那时,就真的是一团死肉了。而夕夏,也将无法撑过一周。

飞机顺利在楼顶着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医护人员立刻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马不停蹄地送去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夕夏在昏迷了整整十天后终于醒来。看着床边围着的众人,微笑:“果然,老天不会这么轻易就让我死掉呢……”

佐藤转过身,忍住泪水,道:“小姐没事就好……”

夕夏这才想起问道:“心脏供体……是谁的?”

这次美幸开口,眼睛通红,声音哽咽:“是一个……意外身亡的少女……”

夕夏看着自家母亲和管家反常的反应,并没有相信美幸的说辞,她吃力地环视病房,有自家的人,还有迹部藤原两家的人,以及青学和冰帝网球部一众,却独独少了那个纤弱的身影……

她开口,声音微哑:“难道是……安眠?”

美幸和佐藤的眼泪落了下来,佐藤点头:“是大小姐……”

夕夏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嘴唇颤抖,愕然道:“怎……怎么会!”

“小姐,节哀。”佐藤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然而此刻,没有人指责他的逾越,“大小姐说,代替她好好活下去。”

夕夏的眼泪滚落下来:“嗯……”

从今以后,天上夕夏,背负了两个人的人生。

葬礼上,安眠终于被所有人知晓,那是一场浩大的葬礼,从未在人前表露过激烈情绪的天上家继承人,在这场葬礼上,扶着棺,痛哭失声,几乎晕倒。

而天上美幸,则被对这个女儿的愧疚感几乎压倒,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哀恸。

最后,安眠被葬在了天上家的家族墓地,墓碑上面镌刻着的,是“天上安眠”。

愿你此刻在天上,终能安眠。

我亲爱的。

出院后的夕夏已不能再站在那个赛场上,转而成为了顾问。那一年失去王牌的的冰帝女网部未能夺得全国大赛冠军,夺冠的,是由藤原绿川率领着的立海。

手冢在五月终于找到了他的真爱,夕夏微笑祝福。

又是一年樱花开,夕夏看着那张唯一的合影,微笑。

姐姐,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该放心了吧……

此生,我只为你我而活。

街道两旁,淡红的樱花开得喧嚣,纷纷扬扬而下,风扬起漫天的粉红,遮住了行人的视线,煞是美好,却仍是不及天上家本宅庭院里的那片樱花林那般盛大。

酒店内,正在进行的是一场订婚宴。

冰帝、立海及青学一众都被邀请来参加这场订婚宴,夕夏执着酒杯,坐在角落,看着热闹的众人,淡淡微笑。

绿川穿过人群,径直向她走来,手中同样拿着酒杯,坐到她身边,微笑道:“你不过去?最后的相聚机会了,往后,就很难见面了。”

夕夏低头,抿嘴:“想先静一静,大家都有了归宿啊……”

“你呀……什么时候考虑自己的事?”绿川看着她,问道。

“那得看什么时候有人提起啊……”夕夏啜了一口红酒,道,“我已经无法去主动爱一个人了。”

绿川抬头,看着正朝着这边走来的那个少年,转头微笑道:“那么,总会有人主动的。”

说话间,柳生已来到了两人的面前,向夕夏伸出了手:“不去向那两个人祝福吗?”

夕夏将手放到柳生掌中,握住,起身,微笑,眼神温柔:“好啊,一起去吧。”

绿川看着那两个身着白色礼服的人,眼里满是欣慰:“终于找到一个能托付你的终生的人了啊……”

夕夏执着柳生的手,向着人群中那一对甜蜜的新人——身着咖啡色礼服的手冢,和他身边那个高挑纤瘦、淡漠却温柔的墨发少女走去。

“祝福你们。”夕夏举杯,对手冢道,“手冢君,可得好好珍惜千代小姐啊!”

手冢推了推眼镜,唇角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看了看身边的未婚妻,道:“那是自然。”

千代挽上了手冢的手臂,看着夕夏,微笑里却含着骄傲:“这就不用天上小姐担心了。”

柳生颔首:“那我们就不打扰两位了。”而后和夕夏一起,走向了一边等待着二人的众人。

“部长。”伊藤望着夕夏招呼道,尽管夕夏早已离开了青学,但在她的心中,她永远都是那个带领着她们夺冠的部长。

夕夏点头以示她不必多礼,坐到了她的身侧:“想好了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嗯,我不打算继续升学了。两年前那次部长找我当水色的和服模特之后就有经纪公司找我商量成为平面模特的事,当时考虑到学业和网球没有答应。前不久那家公司又来找我了,而我以后也打算将网球作为一个爱好,对平面模特这个职业也早就有所动心,所以再和家人商量后,就答应了。”伊藤将她思考了很久的决定告知了夕夏。

夕夏微笑:“有自己想干的事很好,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以来找我。”

“谢谢部长!”

青野在夕夏回到冰帝后就像伊藤告白了,两人便这么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去年,他考上了东大,选择了编导专业。

一个或许能成为演员的平面模特和一个未来的导演,这组合其实挺不错的,不是么?

大部分人选择了继续升学,夕夏亦然。迹部和绿川考上了东大,一个选择了法律,一个选择了文学。夕夏则选择了留学,慕尼黑大学法学系。商学类专业于他们来说已是多余,不如趁此机会选择自己的爱好。用夕夏的话来说,只有了解法律,才能找到它的漏洞并加以利用。

她本就是利益至上啊……

成田机场里,告别的人群组成了一股洪流,夕夏和手冢就站在这洪流中。

柳生上前,拥抱夕夏:“再见。”又转头对手冢道,“手冢君,请务必替我照顾好她!”

手冢颔首:“请放心。”

夕夏拍了拍柳生,安慰道:“又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不必如此,你还可以常来看我。”

而千代则是与手冢高调地做了吻别,引起了周围一阵善意的笑声。

“夕夏!”夕夏闻声望去,绿川正想她跑过来,抱住,双唇轻触,“保重。”

登机提示开始响起,夕夏转身,向众人挥手,微笑:“再见。”

飞机的轰鸣声渐远,众人站在机场外,目送着那架飞往慕尼黑的飞机渐渐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

再相见,物是人非。

我是菊丸英二喵。

前一晚天上通知我们今天在她家举行花见,兴奋地直到半夜才睡着,好期待啊喵!

按照mail上的时间到达天上家时,网球部的大家也已经到了那里。

所幸今天天气很好,尽管之前想象过这里樱花盛放的样子,但亲眼见到时仍忍不住惊叹。

高大的樱树托起满树汪洋般的花海,淡红的花瓣随风摇曳,翩然落下,铺满一地的芳华。

而那个人在这漫天的花雨中,傲然独立,比樱花还要美丽,仿佛妖精。

她身穿白色的色无地,外罩一件浅葱色羽织,脚踏原色木屐,从坂道上缓步而来。

“你们,太慢了!”一开口就破坏了所有的气氛啊喵……真是辜负了这一身装束……

聚会地点在一棵红垂樱下,冰帝的众人和立海的藤原也在这里,另外还有七个女生,是冰帝女网部的喵?她们都穿着和服。反观这边,女网部的大家都穿得极休闲。

“说到花见,果然还是在夕夏家最有气氛了!Ne,Kabaji?”说这话的居然是身着樱色小纹的藤原。

“Usi!”

“喂桦地不准理这个不华丽的女人!”

“Usi!”

“你说什么?Ahobe-kun!”

“死女人你再说一遍试试!”

“A-ho-be!”

“你……”

“砰!”“砰!”天上直接给了这两人一人一拳,结束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我看到手冢的眼镜下滑了一公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跌眼镜”喵?

看了看淡定地继续聊天的冰帝众,今天会是很和平的一天……吧?

我突然有抬头望天的冲动。

大家随后做了自我介绍,冰帝女网部的正选们原来叫神叶静初、水无月沐、绫小路瞳、五十岚月、右代宫铃子、高山明子和秋深真夜,呜哇,都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呢!不过青学这边也不会差啦!

各自找到位置后,藤原拿出了从神奈川带来的善哉和大福等和果子,远藤带来的是寿司和饭团。冰帝那边很热闹,大家都带来了自家厨子或本人手制的寿司。

田间这个家伙没有一点身为女生的自觉,居然和我抢食物!鳗鱼寿司是我的啦!

回过头时,看见天上手上托着白色的浅碟,正和藤原对酌着,削尖的十指染上了淡淡的绯色。手冢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却接过了佐藤递过的酒碟。

天上和藤原乘兴跳起了日本舞,手中浓紫色的和扇上绘着金色的唐草纹样,随着她的动作在飘飞的樱花中翻飞,煞是动人。

环顾四周,笑语一片。要是大石也在就好了喵——

我也有过感情和信仰,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手冢,夕夏已经失踪三天了。”

科隆。

夕夏坐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夕阳打在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安详,宁静。

“云素……”

想象得出身后的男子温柔的神情,但她不想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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