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呆在小王爷书房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兵部侍郎严杨昌，说起来这位严侍郎还是已逝的贤太妃，重夜繁母妃的堂弟，是小王爷的堂叔。
严侍郎少时从军，没有依靠家里，是一点点依靠军功升上来的，还是先皇将他提拔为兵部侍郎，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能够动摇他的地位。
原本为了免遭圣上忌惮，他跟这个贵为王爷的侄子一直都没什么来往，这回还是听说他要去边城才找上的门。
“咱们严家人骨子里，对于军营都有一种特殊的向往，若是贤太妃在天有灵，知道王爷如此有上进之心，也该欣慰了。”
严杨昌话语里满是对重夜繁的满意，在他看来，说什么身份地位那都是虚的，只有踏踏实实握在手里，靠自己打拼出来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重夜繁点点头，“侍郎大人言重了，不过对于本王去边城一事，还需要侍郎大人多多帮忙才是。”
他心里知道自己的皇兄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太后那里也不会赞成，更别说朝堂上一大堆说给了他军权之后会拥兵自重的大臣们，他去边城的路一定是困难重重。
就算没有军权，他也能去打仗，也能给那些胆敢侵犯边疆的鞑靼人一些教训，也能让皇兄看到他的成长，不再把他当做没长大的小孩子。
他去边城做个小兵，不要那些王爷的特权，那些大臣还有什么话好说？
严杨昌哈哈大笑，“好，果然有我严家男儿的风采！”
水灵净站在门外，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沉重一片。
就算是听进去了凝冬的话，也知道小王爷正在成长，可她就是不能说服自己完全放心，早就习惯了操心小王爷的生活，现在却突然让她放手，怎么可能会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
水灵净回到房里，看着劫缘册上最新出现的一行小字，久久无语。
军营，边城，那是个怎样的地方？这一回，她还能跟上次去河清县一样跟着去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狐王大人看着拿着劫缘册出现在眼前，低着头的小花仙，诧异的挑了挑眉，“净儿，你不是很久不来本王这里了吗？”
水灵净看着眼前靠在美人榻上，一脸惬意吃着水果的姬如霜。
水灵净也没多言，直接将劫缘册翻开放在姬如霜面前，“先生，净儿不懂。”
姬如霜瞄了一眼，总算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漫不经心，“哦，原来是这个。”
“先生，让王爷去边城，真的不会有问题吗？”水灵净急了。
“王爷他从来就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他……”
“净儿。”
“什么？”
“你是不是忘记了，他除了是你的王爷之外，还是仙界无人能敌的沉华上仙。”
姬如霜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不能只把他当做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不然他的劫永远都度不完，你想他一直呆在凡间吗？”
“可是边城……”
“这是他的权劫，或者说，是杀戮，这世间，没有比战场更好的地方。”
水灵净沉默了，她想象不到小王爷，满身鲜血在战场上杀人的样子。
她的小王爷爱干净，挑剔又难伺候，脾气差嘴巴也坏，怎么能适应边城那样的地方？更别说王爷似乎还打算去那里做一个小兵，身边没有人伺候，她怎么放心的了？
可是姬如霜说的话却又让她不得不妥协，毕竟重夜繁不仅是她的主子，还是沉华上仙的转世，她下凡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感悟世间真情，大彻大悟，再成为上仙。
水灵净沉默着将桌上的劫缘册收起来，对着姬如霜行了个礼，然后走出了门。
水灵净在王府里面漫无目的的走，一直很安静，不管什么人跟她说话，她都没有回答，连个反应也没有。
“净儿这是怎么了呀？”有路过的丫鬟跟身边的人小声咬耳朵。
“谁知道呢？你可别去瞎打听，她可是王爷面前的红人，一个弄不好，王爷要是生气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第一个说话的丫鬟被同伴说的怕了，快步从水灵净身边经过，抱着怀里的脏衣服，往浣衣房里去。
水灵净沉默着一路走到了莲花池边上。
龟仙人早已经不在了，他在凡间“寿终正寝”，临走时来跟水灵净告别，还笑着打趣说：“老龟长寿，我这也算是尝到了死是个什么滋味了。”
当时的水灵净满心为了离别而难过，也因为老龟的离开，好久没有没有再来过莲花池。可现在她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仙界将沉华上仙的劫当做一件大事，仙界有这么多仙人都在为了沉华上仙而奔走，放弃仙身来到凡间，做一些之前他们根本就想不到会做的事。
而现在，小王爷上进了，也正按照劫缘册给他规定好的道路在走，她水灵净，真的要做那个挡在小王爷的路上，不让他再前进一步的人吗？
水灵净抱着膝盖，坐在了莲花池旁边的草地上，静坐着出神，不知过了多久，面前出现了一双绣着金丝线的靴子。
水灵净顺着衣服下摆往上看，小王爷蹙着眉看着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两个丫鬟说话时说到水灵净心思恍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刚送走严侍郎的小王爷坐不住了，从书房里出来找人。
“王爷，净儿不好。”
“哪里不好了？”
“净儿一直以为，只好好好伺候王爷，就可以了，可是……”
重夜繁没等水灵净把话说完，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
“伺候好本王，不是你的本分吗？本王是你的主子，本王都没有说你不好，其他人的想法你又何必在意？要说身为丫鬟，你的确很不好，聒噪又总是喜欢自作主张，还不听话，不过谁叫本王选择你了呢，本王也正在后悔……”
重夜繁之后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小丫鬟已经扑进了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胸前还能感受到自她脸上而来的湿润。
水灵净从没有一刻觉得小王爷这么讨人喜欢过，虽然他话里面还是抱怨她居多，可是她的心里却是柔软一片。
她想，或许从今后再也不会有像他这样的人，能够让她讨厌的咬牙切齿，却又欢喜的不忍放下。
重夜繁浑身僵硬，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闻着从小丫鬟身上传来的幽香，脸不可控制的发热，连耳朵也红了起来。
“你、你简直是大胆！”重夜繁气急败坏的骂着这个居然敢伸手抱他，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的小丫鬟。
他努力不使自己心里的欢喜泛滥，更加恼恨自己，就算知道自己对她不一样，可也不用这么没出息吧？心跳的如此之快，她应该不会听见了吧？
水灵净吸了吸鼻子，而后放开了他，“净儿逾矩了。”
重夜繁暗自松了一口气，在她放开之后心里又有些失落，面上却维持着严肃冷淡的表情。
“知道就好，你应该时刻把自己做丫鬟的本分放在心上，今日之事，本王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下不为例。”
水灵净点点头，看着莲花池里面已经败落只剩下枯叶残荷的水面，说话的声音有些轻。
“净儿记住了，而且也没有下一次了……”战场那种地方，每天都是身处于生死关头，若是他真的熬不过这一劫，那么她作为他的丫鬟的存在，也早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而换个角度想，为了他更好的未来，她也应该要放手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