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本书的第一部,是在2014年的夏天。
整个过程,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清晰:我做出几乎与这个世界断绝一切来往的姿态,卸载了手机上所有的社交软件,把自己关在房间,循环着同一首歌,写那个故事。
那些我藏了十九年的、十九年都不曾说破的柔软的句子。
每当我在中间卡住,写不动了,又或是写到某个情节,特别特别想念那个人的时候。
我都好想给他拨一通电话。
我望着手机上顾潮生的号码。我总是想,如果能再听一听他的声音,那也好啊。
但我看一眼书稿,仍未完成。
我明明答应自己,要一鼓作气写出这个故事,要把那些十九年中本应该鼓足勇气对他说出口的话,在这本长达十几万字的小说里,一字一句地,全都告诉他。
这样的念想,支撑我完成了整本书。
哪怕是中途写得困了,疲惫了,我也只是趴在电脑前眯个十多分钟。
似乎深怕那些想说的话,会在我稍不小心多睡了一会儿后,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我把自己写哭了好几次。
我在拉着窗帘,又没有开灯的房间,崩溃地捂着脸,任由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
哭泣得就像是自己写完这本书,那些和他有关的记忆,也包括那个人,就都要离开我了。
一想到这里,就好难过。
而且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经历这样的辛苦和难过。
却没有想到,时隔一年,我会再写第二部。
同样是夏天的尾巴,同样是幽暗封闭的空房间,同样是不想被打扰的情绪,也同样那么用力。
因为我发现,原来有很多的话,在之前的十几万字里,我还没有来得及说。
当初也有读者问我,这本书会不会写第二部。我曾斩钉截铁,坚称这和当初同样地让人崩溃,我无论如何不允许自己再受一次。
可我发现我错了。
当初温澜逃离了顾潮生的世界,她和他之间有五年的空白时光。在此期间,温澜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有没有遇到别人?而那个人又是怎样的人?是谁陪了她五年?
这些,我都没有在第一部里详说。
因为当初的自己,仿佛也想逃开那五年的空白。
想要对那个去看过北城的雪,吹过南海的风,他所去的每座城市都没有我的影子的人说:
离开你的那五年,我一直还停在原地。
所以,请你回头看一看我。
你看一看我,我们是不是就可以重新来过?
我这样偏执地想着,只要我不说,这五年所发生的一切,就可以当它没存在。我没有为了忘记他,就努力地去爱别人。我没有经历深爱后无力的失败,也没有经历这五年始终陪伴我的那个人的离开。
这些我都没有写在那本书里,所以,我以为这样自欺欺人,就能骗得过全世界的人,也会成功骗过自己。
但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发生过的一切,不可能变成没发生。
那本书完稿后,我飞去他的城市见他。碰面的时候,隔着轰隆的时光,顾潮生轻声地问我,这些年,你和他还好吗?
我哽了一下,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告诉他。
告诉他说我不好,你不在我世界的那五年,我一点也不好;五年里我尝试过一百种忘掉你的方法,所有人都说最快见效的那个却是——
去爱另一个人,去过没有了他的人生。
但我没有告诉他结果。
这五年里,我骗了自己五年。
我走到别人身边,我经历青春的起起伏伏,跌跌撞撞。我孤独过,沉沦过,选择过,横冲直撞过,也静默无声地隐忍过。
然而这一切都已过去,终有一天,我醒来了。
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错过的时光就像被巨人抱着斧头凿开的洞,它深刻无比,无论我还想花多大力气去填补……
我都失去了那个契机。
五年里,我明明遇到过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但因为你,那个人留给我的风筝线,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