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我的笑声惊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应该快到了。”
出站时,他一直在我身边护着我,直到看到来接站的白晴。我远远冲她招手,她看到我以及身旁的林航,有些意外,过来揶揄道:“你们俩……”
林航又露出了那种不好意思的表情,紧接着我们听到不远处有人叫他的名字,扭头去看,是他伯父来接他了。他扭头问我:“你有地方住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伯父家?”
“不用啦,我可以住我姐姐那儿。”我看了眼白晴,她意味深长地抛给我一个笑容。
林航的伯父过来跟我们打招呼,问他:“这就是你跟你妈妈说,无论如何也要带来和我们一起参加活动的女孩子?”
我还来不及尴尬,林航却忽然大方地拉起我的手:“是啊。”
我当场就愣住了,还想挣脱,却感到他握我手的力度更紧了。
“那小姑娘,和我们一起回去吗?”伯父似乎明白了林航的意思,笑着问我。
白晴感觉到我求助的目光,立刻上前一步,“伯父不用了,我是温澜的姐姐,她今晚住我那里就行。”说完转向林航,“你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明早来接温澜吧。”
我赶紧冲林航点点头。他飞快地凑到我耳边,说:“你就告诉你姐姐我是你男朋友吧,这样出门在外,我也好照顾你啊是不是?”说完把脸贴到我眼前,冲我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然后松开我,摆摆手,跟我和白晴说“明天见”。
我错愕地望着林航上了他伯父的车后,被白晴塞到另一辆出租车后座。她八卦地坐到旁边问我:“你喜欢他?”
我赶紧摇摇头,“我没有啊。”
“你不喜欢他,干吗跟他过来?”白晴拿胳膊撞了我一下。
“我……我来看你啊。”我紧张得慌忙找理由解释,生怕自己说不清了一样,“好不容易有人陪我一起出远门。”
她将信将疑地拖长尾音“哦”了一声,车子启动,快速行驶在夜色中。我望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致,忍不住有些晕眩。
来到陌生城市的那种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这里没有需要担心和小心翼翼维护的工作,也没有熟悉的人和熟悉的世界,好像一闭上眼,关于其他人的记忆就会变得很遥远。
非常,非常地远。
我跟白晴到了她住的地方,就在她就职的公司,办公室刚好有个空房间,就让她破例住在里面。我们抵达时已是凌晨两点多,我登上Q,看到林航的留言:“到了吗?”
他头像旁边显示着一个小小的蓝色手机图标,那时候移动QQ还很少有人能用得起,跟发短信差不多一个价钱。我忍不住回了句:“你怎么开通了移动QQ啊?”
“我用我伯父的手机开的。”林航的头像一下就晃起来,“有点担心你。”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和我姐姐在一起啊,我们已经到她的公司了。”
“那就好。”
“活动是明天吗?”我边发消息过去,边扭头问白晴,“姐,你这几天的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白晴没正面回答我,反而径直把我从座位上拎了起来,“东西也放好了,饿了吧?带你下去吃烧烤。”
“等一下啊,我还没有回完消息……”我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拽了出去。
楼下的烧烤摊居然还没有打烊,白晴买了份蛋炒饭给我,还有几串烤肉。
“姐,你不吃点什么吗?”我往嘴里塞炒饭,觉得味道好不错。
“我吃过了,你看你还想点什么。”白晴掏出钱,迅速地结了账。
白晴只比我大一岁,其实来之前,我知道她住公司,和我一样,是刚到外地工作,没什么钱。所以看到她特地带我来填饱肚子,自己却什么都没舍得买,我忽然有点儿难过。
“姐,上次的事情……”我有些难以启齿地试图开口,“真的很对不起!”
她扭头冲我吐了下舌头,“哎哎哎,行了行了!那些我都没放心上,你别总念念叨叨的了!”
我揉了下眼睛,白晴已经换了个话题,“那个跟你一起来的男孩子,我看蛮不错的。”
“是吗……”我含含糊糊地捧着饭盒往回走,气温忽然变冷了,我哆哆嗦嗦地喊了声,“好冷哦!”
“冬天当然冷。”白晴把我往她身边拉近了一点,“……很快就是2007年了。”
我回去发现林航的窗口还在,大概是他发了几条我都没有回,所以最后一句是:“我明天早上来找你,你早点休息吧。”
我吃饱了,所以倒头就睡了,第二天一早林航过来,见了面才告诉我,说活动是隔天。“那今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白晴提议道,“你们俩来过W城吗?要不我带你们去看一下长江。”
“好啊!”我非常愉快地表示赞成,我们辗转换了两趟公交,终于来到长江边。
白晴特地带了相机,嚷嚷着要合影。林航帮我们拍了一张,照片上白晴穿着她喜欢的那件玫红色外套,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晰地回想起那张照片上,我们两个一脸青涩的样子。
拍完后,白晴把相机接过去,又把林航推到我旁边:“你们俩也拍一张吧。”
林航有些腼腆地笑,而我不知所措,不知该拒绝还是该同意,我们两个单独合照难道不是有点奇怪吗?
我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连顾潮生都没有和我拍过合照呢,充其量也就是有两张毕业时全班的大合影。
但在我还扭扭捏捏的时候,白晴已经咔嚓一下按下了快门。
江河两岸的风猛烈地一直吹着,滚滚长江水就在我们脚下,身边有好多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学生在打闹嬉笑。我扭头张望,远方是一望无际的辽阔的天,而身边,是冲我露出温暖微笑的少年。
隔天我和林航一块去他伯父那边听课,午休时去餐厅吃饭,路上却意外迎来了那年的第一场雪。
林航不知从哪里变出把伞,挡在我头顶。我走在他身边,他忽然伸出手说:“我牵着你走吧,路上好滑!”
我有点慌乱地摆摆手:“不用啦,我可以的。”
他霸道地不管我的话,伸手过来握着我的右手,另一只手把伞整个遮到我面前。也许是那段路真的打滑得厉害,也许是我被他手心的温热打动,我有点脸红,没有说话。
后面的整场饭局,我都不好意思和他说话,只有旁边他伯父的亲戚朋友在开我们两个的玩笑。他偶尔会微笑,偏过头来看着我,我只好尴尬地一个劲地扒饭。
活动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林航伯父一直在劝我,外面下大雪,就别回去了,但我坚持要走。林航追出来,我已经钻进出租车,他伸手拉开车门要上来,“我把你送到你姐姐那再回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打车过去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吧。”我坚持。
当时雪还在下,而且越来越大,雪水混合着湿冷的气息拍打在四周。我觉得心里很乱,以前一心想走向另一个人,好能忘却往事前尘。然而我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接近林航时,心里却变得害怕。
我真的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脑海中的一切都变得混沌。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现场。
我也不去管车窗外林航一张一合的口型究竟还说着些什么,“开车吧。”
没想到的是,当二十分钟后我回到白晴公司附近的路口,林航居然已经等在那里。他看到我下车,抬起头,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我。我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上还夹杂着将落未落的几片雪花。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一首歌里唱的——
“当赤道留住雪花,眼泪融掉细沙,你肯珍惜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