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瞧一眼青梅，便没有起身。
正想说什么，忽然响起一道温润嗓音：“方才的话，竟是有几分境界了。”
抬头一瞧，不觉立刻起身。这一回青梅没敢阻拦，慌得扶着杜吟雪一起朝着来人盈盈拜倒：“妾身见过陛下。”
皇帝不知何时含着一抹笑意同沈婉儿慢慢地走过来。
独孤元嘉轻轻握住杜吟雪的一只手腕：“平身吧。”将她脸上看了一回，点头道，“这两日，朕也没来，气色似乎好了些。”
杜吟雪微低着头，含笑回道：“都是托陛下的洪福。”又瞧向沈婉儿问道，“陛下怎会与沈妹妹一同过来？”
独孤元嘉亦笑望沈婉儿一眼：“却真是巧了。朕适才走入凝云阁，就见她往你这边走来。恰好在此处碰上。”
只有青梅知道，皇帝来是巧，沈婉儿来却不是巧。这两日，沈婉儿怕也一直瞧着这边。定是今日瞧见她有了动作，才急忙过来瞧瞧。
皇帝亲自扶了杜吟雪先向屋中走去，沈婉儿跟在他们身后，和青梅交换了一个眼色。青梅进去由春华帮着上完茶，便借着撤下托盘悄悄退出来，听小宫人的回话。
且说屋中，皇帝三人也才刚浅尝香茗。
独孤元嘉自己先笑道：“沈采女那里有一个叫墨香的宫人，说话、行事颇有几分见识，想不到你这里的青梅更胜一筹。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沈婉儿笑回道：“杜姐姐本就是魁元之选，妾身自愧弗如。墨香自也不能同青梅相比。”
杜吟雪笑道：“沈妹妹，青梅、墨香都不过是你我教出来的粗蠢宫人罢了。陛下这是拿咱们玩笑呢。谁不知道这宫里最厉害的主仆在何处？”
独孤元嘉一怔，随即哈哈而笑。连侍立一旁的高有忠，也不免抿着嘴皱起两眼角的鱼尾纹。
“如此甚好，”独孤元嘉对杜吟雪道，“朕就怕你终日恹恹的，话也懒得说。”
杜吟雪瞧皇帝说得一片真诚，不禁心中也是一阵暖流涌动。
独孤元嘉道：“今日朕也不能久留。晚间，大安宫要摆重阳宴。朕也该瞧瞧几位老太妃。”
大安宫夜宴，惠妃苏冷月早已发下话来，只有才人以上的嫔御才可列席。
杜吟雪对此并不放在心上。虽然她还没有显怀，但身上也是越来越懒。巴不得用不着掺和这些热闹。
沈婉儿心中却是一动。因想起前段日子，惠妃传来的梁州密报一事……倘使吴王元恪果真有心不轨，不知会不会顾忌尚在宫中的杨太妃。或者，这也是我朝要将育有子女的先代嫔御安养宫中的、一层隐秘的意义。
只是可叹，这世上又多了数对不能相见的骨肉。
“陛下真是有心。”沈婉儿不知不觉真心叹道，“每逢佳节倍思亲。想来天底下的父母子女都是一样的。”
在场的，神色莫不是悄然一暗。都说宫里是人间极富贵、极美妙处，可这宫里的人，又有哪一个可以想见亲人就能见到。就是皇帝自己，不也是……
独孤元嘉沉默着，眼神中透出一丝忧愁：“其实，朕还不如你们。至少，你们的父母都还健在。”
沈婉儿一时情义上涌，忍不住道：“正是生离才最苦。能见、想见，却偏偏见不到。”
独孤元嘉不觉一怔。
倏忽之间，沈婉儿也发觉了不妥，忙谢罪道：“妾身失言了。”
独孤元嘉浅笑着，摇了摇头，望着沈婉儿的眼神很温柔：“死别哪知生离苦，你说的是实话。”
杜吟雪却笑道：“好好儿的佳节，陛下尽和沈妹妹在此比谁更苦么？”
一句，便又将众人从思亲忧愁中拉回。皇帝同沈婉儿都不觉笑出来。
高有忠趁机道：“陛下还有两位皇女呢！等到明年此时，杜御女这里也会更热闹了。”
杜吟雪的笑容温柔起来，下意识地轻轻抚摸上自己的小腹。
独孤元嘉笑道：“就是到明年，怕也没一个肯在宫里陪朕的。”
杜吟雪、沈婉儿不约而同地面露错愕。
高有忠回道：“一大早，庆王殿下便派人进宫，将两位皇女都接走了。说是，要同秦国长公主、晋国长公主一同去乐游原。”
乐游原是京城中地势最高的地方。平日里就不乏游人，到了重阳更是一所胜地。
独孤元嘉笑中且带一分淡淡的忧郁：“这一去，就是一整日。小妮子最是贪玩，不知何时才肯回来。”
杜吟雪心知皇帝是在舍不得大皇女，不觉一笑。但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地想：不知将来，她腹中的孩儿降生到人世，可也能像大皇女一样，惹皇帝怜爱。
可相比之下，另一位皇女……杜吟雪的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二皇女。至今，她连二皇女的影子都不曾见过呢。
就算同是龙种，也有高低啊……
天还没黑，皇帝就走了。
沈婉儿也急着要听青梅的回话，便哄杜吟雪在晚膳前先歪在床上歇一会儿，才好走出来。
青梅也是一直忍着，不等沈婉儿问，就说起来：“都问清楚了。那王匠同我们这里侍弄花草的宫人并不熟。今日去的时候，那宫人还险些把花匠认错了。这花匠有点儿本事，能不按时令养花，按时令养的也比别人养的又大又艳。是洪州那边过来的。”
“洪州？”沈婉儿眉尖轻轻一挑。
青梅忙问：“采女想到什么了？”
沈婉儿蹙着眉头，静了一会儿，终是摇摇头。洪州两字刚入耳时，确是心头一动。可一切就如浮光掠影，到底成空。
青梅便接着道：“奴婢想，这个花匠还要多多留意。丁香花既是从他手上过来的，如何晒花也是他交代的，就不信他背后无人。”
沈婉儿点点头：“这事就交给你了。”
青梅正色道：“采女放心。”
沈婉儿便连晚膳也在杜吟雪处一起用过。见夜色已浓，沈婉儿正寻思告辞，却见杜吟雪先笑起来。
“陛下今夜怕是不会来凝云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