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随笔,诞生于我持守“无意义写作”的那些特殊年头。吊诡的是,这些自称“无意义”的作品,因为毒药、凶杀、放蛊、梦奸、丧乱、阴邪和乡愁等等元素的存在,它们的幽暗之光便硬生生地迸射着,令人心神恍惚。
我是否经历过这些黄昏的心灵景致?这些愈来愈陌生的景致与冥想,它们是否有过最为丰饶的土壤?滋生这种精神气质的土地是否才是我们难以割舍的人鬼同在的故乡?在目前的语境中,任何形式、角度、观念上的拷问,都显得苍白无力了,都好像是一个孤独的中年书生在漆黑的书房里无端地咆哮。多么不可理喻,正是在这种人与世界互相决裂又假装惺惺相惜的时光节点上,我竟然对那些日渐模糊的黑色风景产生了病态式的依恋,并总是以之对应眼前更加惨烈的现代性戏剧。低俗的说法,以前我们经历的是肉身集体性的焚毁,今天我们却在承受个体的精神崩溃。
书中的某些事件,我一度进行过重写,效果都不好,原因也很简单,一个丧家犬的乡愁,早已没有一块发热的土地作为支撑。幻想与逝去的场域共生于未来,可能性微乎其微,难度等于一堆骷髅重新变成父亲。所以,在果断“放弃”的洪流中,我跟在了时间的背后。稍有安慰,这些文字,在我眼底,他们还活着。
雷平阳
二〇一四年春于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