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急如焚地赶往展厅，一路上反复回想，怎么可能？明明核对过的，前几日都是编过号的，怎么会找不到？
待到展厅后台，孙师母立即迎向我，她脸色惨白，拉着我急急地问道：“慕凌，你赶快想想，那副画到底是不是跟着过来了？”
“我最后数过的，数量肯定是对的。”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信心我是有的。
“是的，数量上我们也看过了，是一样的。可是，一幅幅打开后，就是没有这幅《家》。”师母焦急地说。
“那么那幅标注《家》的里面是什么？”我不敢相信地问。
“是个空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孙师母有些埋怨，“你们不是每一幅都看过的吗？筒子有没有重量掂不出来吗？怎么你核对会没发现呢？”
我一时语塞，《家》那幅长卷并不宽，卷起来可以塞进大点的包里，随便是谁如果要带走都不难。而我确实是粗糙了，只清点了数量，装箱时贪图省力，几卷一起拿，压根没有想要再看一看。但是有必要吗？毕竟之前是我亲手一幅幅看过后装入的。
“会不会还在画室？”我惴惴不安地提出。
“孙越现在就在画室了，她在找，我们也希望是漏了拿。”孙师母掩饰不住自己的担忧，“就怕找不到，哎！”
孙师母来回踱步起来，我也心烦意乱，孙越怎么还不来个电话。
“孙老师怎么样了？”我担心地问起。
“毅波刚才到这儿，发现画没有，当场就晕倒了，肯定是血压升高了。我让人送他回家躺躺，我骗他说应该是没拿过来，让孙越去取了。几分钟前他还打电话来问取着了没有，我说孙越还没到，他听上去好像好一点了。不过我急啊！这要是找不到，可怎么办啊？”孙师母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我的心也突突地跳个不停，我把手机拿在手上，不时抬腕看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还没有音讯。
“铃……”孙师母的手机响了一下，她即刻接起：“怎么样？找到没有？……没有？！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没仔细翻？……”
一听到“没有”二字，我着实大惊失色，这么一幅画，说大虽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
不行！我要去找一下，一定是在画室的某个地方，一定在的！
孙师母还在和孙越说着话，我打断她，对她说我去画室，就离开了展厅。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细细思量，怎么看都是万无一失的。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岔子？我之前包装好到今天清点，期间有什么人去过画室吗？理论上应该除了孙老师，其他没有人去过。
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画室，扑面而来的就是孙越愁眉不展的脸庞，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袖子高高挽起。地上一堆堆大大小小的画卷，她应是已经翻箱倒柜了。
“慕凌，没有找到！”孙越欲哭无泪地看着我。
“不可能！”我心跳骤然加速，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也开始扒开各处寻找，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找到！
几乎是把地都要翻过来了，没有！就是没有这幅画！
展厅那里也是几经查找，仍是没有任何发现，孙师母甚至回家去找，但是不可能在家里。
孙老师再次晕厥过去，现已送医救治，孙越狂奔而去。
《家》，完全不知所踪，无迹可寻，如若一刹那于这个世间消失了一般。
我颓然跌倒在地，无法言语，眼前好似一个无底黑洞，而我如被吸入其中，急剧坠落、坠落……看不到边界，亦看不到出口，眼前、周身，什么都没有……
恍恍惚惚间，我独自一人行走在大街上，不停地往前走着，漫无目的……这一路似乎没有尽头，是不是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了？
孙老师的画展无法如期举行，著作不见了，大师也倒下了，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个下午灰飞烟灭。
我还是去了医院，孙老师在病房里躺着，吸着氧气，打着点滴。家里的亲戚陪在一旁，师母靠在家人身旁低低垂泪。孙越则回家打点些东西过来。我心如刀绞，他那么信任我，托付于我，我却没能护周全，实在是想不明白。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日，原计划是逃课去画展的，但是现在不用了。在医院总是心神不定，辅导员正巧来电说有一些办理出国的表格需要我填写签字，因此就干脆去了学校。
既然人在，那就正常上课吧，尽管只是呆看着黑板，老师说的其实什么都没有听入耳，心中想的念的只是那副画的下落。
课至一半，教室走道外一阵脚步声响起，不似寻常学生走过。
门突然打开，是辅导员，四处张望，我下意识地觉得他是在找我。
果然，他开口道：“慕凌，带上东西，出来一下。”他的神色异常严肃，甚至有些紧张。
我诧异地整理起包，起身的刹那，看到他的背后站着几个警察。仿佛说好了似的，全班鸦雀无声，屏息不语，好像都觉察出了异样，我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你就是张慕凌吗？”一位黑瘦的高个警察问我，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带着我往楼外走。
“是的。”我平静地回答，“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受孙毅波先生的委托，对失画事件进行调查。”警察继续说，“孙毅波先生你认识的对吗？”
我点点头：“我一直跟着孙老师学画。”
“现在我们需要带你回去协助调查，请跟我们上车。”说到这里，我才发现一辆警车停在楼前。
我能够理解，失画如此重大的事情，一定是需要警方介入的。于是，我顺从地跟着走过去。
一直在旁的辅导员突然开口道：“我一起去，这是我的学生。”尽管我觉得并不需要，但仍然还是向他投去了感激的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