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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风,越来越大。

呜呜的风声夹杂着滚雷似的马蹄声,一种巨大的压力无端压在黑河卫众人的心头。再听那些罪民的惊叫声,格外觉得刺耳。

“都他娘的给老子安静!”祁煊分神骂道。

他抽出腰间的刀斩向柴车上支棱出的细树干上,细树干应声而断,掉落在地上滚了两圈,顿时所有人都紧紧地闭上了嘴。

祁煊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前方。

近了,更近了,眼见金人的骑兵已经离他们只有四百多步的距离。

所有人都在忍不住颤抖,是害怕,也是紧张。

“眼睛都给我盯准了,不准浪费一箭,老子说射再射,心不准慌,手不能抖。把寻常射兔子时的准头都给我拿出来,谁若是发挥失常,回去军棍侍候。”

一个兵卒哭丧着脸道:“大人,您就别开玩笑了,这能跟射兔子一样吗?”

“怎么不能跟射兔子一样,瞅着了头射就对了。今儿若是守不住,咱们全部玩完,若是守住了,老子回去开了指挥使府上的酒窖,你们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不得不说,这倒是极大的诱惑。

军中之人都好酒,酒是用粮食酿出来的。缺粮之时,肚子都吃不饱了,还管喝酒?许多人已经很长时间都没喝过酒了,所以一听到这话,都有些蠢蠢欲动。

“大人,此话当真?”

“当真!”

“不假?”

“不假!”

“听说指挥使夫人的小厨房做了一手好菜……”

“回去管够!”

“好呐,大家都听见大人说什么了,咱们可得争气!”

一通笑声之后,紧张之气全无,其实大家都知道紧张的心情会影响发挥,所以特意逗笑来缓解紧张的情绪罢了。

而那些金人的骑兵也奔至离他们三百步的距离。

这是弓手攻击最有效的范围,其实硬弓最长射程可达五六百米,可那是无风的情况下。在这种有风的时候,且备用箭矢太少,只有等待最合适的攻击时机。

祁煊面色冷肃,左手持起他那一石七斗的牛角长弓,右手张弓搭箭。

军中制式弓箭按力量分为九斗、七斗不等,祁煊所用之弓却是硬了不止一倍,足以见得他是何等的威猛强壮。

弓被拉成满月状,只见他眼微微一眯,那支羽箭便以电掣雷鸣之势飞了过去。

几乎让人看不清其轨迹,箭矢便没入那片雪雾之中,只听得一阵怪叫,为首的那个金人骑兵便从马上歪了下去,旋即被后方而来的马蹄踏翻在地,脑浆四溅。

祁煊并未耽误,射出一箭的同时,又搭起一箭。

同时,嘴里喊道:“前排,射!”

随着这声令下,前方数十个兵卒同时拉满大弓,将手里的箭矢向空中抛射而去。

唰的一声,一群黑点腾空而起,而后悠悠下坠,如下雨也似朝金人骑兵头上落去。

这一箭还没落下,祁煊搭箭再射的同时,又喊道:“后排,搭箭,射!”

两群黑点汇集到一起,密密麻麻地没入奔腾的战马之中,几个金人浑身插满了箭矢,身子一歪落了马去,瞬间就被后面而来的马蹄践踏在地,生死不知。

而地上的残雪已经被踩成一片泥泞,泥点子漫天飞溅。

不过只是一个照面,金人骑兵的骑兵便损兵折将,不过他们的攻势未停,依旧向这个方向奔驰而来。

而黑河卫的人见初次照面便赢得这么漂亮,顿时宛如打了鸡血也似,在祁煊一声又一声射下,不断往对方抛射着箭矢。

当然,金人也不是不还击的,他们一面身手敏捷地在马上腾挪着身子躲避箭雨,一面搭弓射箭还击回来。不过黑河卫的人有柴车做阻挡,倒是没人伤着。

而这群金人似乎也意识到对面的人不是善茬,且地理位置对他们极为不利。人在高,我在低,别人能打到你,你想打到对方却是难之又难。

只有逼近了才能攻下这些人。

当然金人骑兵也不是不恐慌,看见自己的人一个个落下马去,被马蹄子踩翻在地,本是可以保命,却无奈一命归西。可没人敢退,因为骑兵一旦冲锋起来,都是一往直前,不是不想退,而是谁在这种奔驰的情况下后退,下场就是被后方的人撞碎成渣。

近了,更近了。

随着双方距离不断拉近,黑河卫已经有人开始受伤。一旦有人中箭,便被抬到第二排柴车后方去。金人骑兵还有二十多人,有些明明身上插满了箭矢,还是顽固地钉死在马上。也是冬天穿得厚实,里外几层,距离又远,未伤到要害。

他们已经来到了山坡前。

说是山坡,不过是个土包,坡势并不陡峭,所以马儿虽降低了速度,还是依旧往这边冲了过来。

而此时,除了那些依旧往外射箭的兵卒,祁煊已经收起弓去了柴车旁,他身侧站了数十个畏手畏脚的罪民。

“记住我说的话,不用害怕箭会射中你们,就算射中了也不会死。”

“指挥使大人……”有罪民哭丧着脸喊道。

“咱们的箭有限,真让他们冲上来,全部都得死!现在都听我号令,弓手撤。”

手拿弓箭的兵卒迅速撤到第二层柴车后,而没有己方的压制,显然对方的攻势更猛了。随着咻咻声,箭矢扎进木柴中的声音不绝于耳。

祁煊已经弯下了腰来,而那些罪民们也矮了一截。

似乎有人承受不住这种很可能会丧命的危机感,竟是神魂俱丧地哭喊了起来:“我要去后面,让他们来,为什么会选了我!不行的,会死人,没了柴车阻挡,离这么近,我们都会中箭死的……”

他一面哭喊,一面跌跌撞撞就往后方跑去,还未跑出几步,就被从后方射出的一支箭矢射中胸口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人便没了声息。

“谁敢临阵脱逃,他就是例子。只要照着我说的做,不会死,爷在这里陪你们,怕个鸟!”祁煊疾言厉色骂道。眼睛死死地盯着外面不断朝这个方向逼近而来的金人:

“现在听我号令。我数三下——”

“3、2、1!”

随着最后这个数落下,祁煊快很准地斩断了柴车上捆绑着木头的一根绳子。

这些柴车上都码着一根根圆滚滚的树干,随着捆绑着这些树干的绳索一一被斩断,车上的木头顺势滚了下去,轰隆轰隆,以势不可挡地姿态朝山坡上滚下去。

而正对这些滚木的正是金人的骑兵。

本来祁煊在砍完绳索应该匍匐躲回后方的,可也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没听见,那些罪民们有的瑟缩在那里动也不动,有的倒是听命去斩绳索,却是手上没劲儿,竟是一下没斩断。

祁煊心里暗骂一声,喝道:“都快,砍绳子不会?都站在这里等死?”

随着这声喝声,他腾身操刀来回奔着,一面状似疯狂地斩着绳索,还不忘飞脚去踹那些愣在当场的人。

一共有四辆柴车,每辆车上下都绑着几根绳索,根本不是一个人力所能及的,不然祁煊也不会费这种麻烦事。

有的听了他的喝骂,抖着手斩断了自己负责的绳索,有的努力地克制着惊恐,挥刀去砍那些没人去斩的绳索。

随着一声又一声剧烈的轰隆声响起,几辆柴车一一被推翻,车上的木头顺着坡势就滚了下去,而所有人都暴露在金人的攻击范围之中。

“撤!”

祁煊一个懒驴打滚就滚在了地上,而后连着匍匐几下,使劲一窜就回到了第二排柴车后。其实他本不用如此,会这么做也是给那几个罪民做演示。

而那几个罪民有的跟着他的动作做,虽是笨拙了些,但也来到附近,很快就被掩在柴车后的人给拖了进去。有的却是像一只蛆虫一样,只是原地打转,还有的依旧则是像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

而未能及时回来的几个,俱都被零星散箭射中了。有的扑通一声倒地,没了声息。有的却是凄厉地惨嚎着,让人来救他。

只是这种情况,谁也不会将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去救人。几个侥幸回来的罪民庆幸自己听了指挥使大人的话,不然现在他们肯定死了。

而另一边,金人骑兵迎面撞上不停翻滚下来的木头,以他们的骑术方一开始都躲过了,可越来越多的木头滚了下来,终于有人被绊倒。

这一倒就是连人带马飞出去,还有的则是轰然一声倒地,后面奔来的战马收势不住,发生连环撞击。场面顿时一乱,这一下金人骑兵又损失了十多骑。

发生的这一切说起来慢,实则也不过是在几十个呼吸之间,只是转眼间他们就损失惨重,这对金人骑兵来说是极为罕见的。本身他们之所以会选择这一队人突袭而来,一是打着掠夺的主意,二来也是因为对方都是步兵,还都负重前行。

对于骑兵来说,对上步兵,以三十对三百也是可胜的,更何况是这加起来不过五六十人之数。

恰恰是这种念头,让他们尝到了马前失蹄的滋味。

如今剩下数十骑,他们真的可以战胜眼前这些人?

看着不远处那矗立在山坡上的几辆丑陋的柴车,剩下的金人骑兵终于缓慢了冲势。随着一声号响,他们从中间分开往两旁疾驰而去。

这是打算撤了?

掩在柴车后的黑河卫的人,不禁这么想着。

之后,那些金人骑兵来回在场中奔跑了数圈,似乎在检查同伴们的伤势,不多时就负着还未死的同伴驱马离开了。

留下满地狼藉。

黑河卫的人等了好一会儿,才从柴车后冒头出来。劫后余生的众人面面相觑后,都不禁发出一阵欣喜欢呼声。

以步兵对骑兵,己方伤亡几乎可以忽略,对方却是损失惨重,这一切都是因为指挥使大人临阵不乱指挥得当。

“大人,别忘了咱们的酒!”

“等着。”连祁煊都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就在这时,从侧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地足以使大地震动的马蹄声。

却是黑河卫的骑兵来了。

“属下姗姗来迟,还望大人赎罪。”

祁煊浑不在意一摆手,“不过是意外罢了,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来袭。”他半拧着眉,看向远方黑压压天色:“先回城,我怕还有敌袭。”

事实证明祁煊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前脚回去全城戒备,后脚就有金人大队人马而来。

这一来可不止是几十骑,而是漫天遍野,站在城墙上往外看去,就见金人像似蚂蚁一样向黑河卫城涌来,粗略估计对方大约有五百多骑兵,另有数千的步兵。

城墙上,祁煊面色阴沉:“他们怎么会来黑河卫?”

毕竟以黑河卫所在的地势,一般金人都不会选择这里作为攻击对象。

牛千户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照这架势,他们是想打下咱们这儿。”

离黑河卫大约有几百米的地方,金人正在安营扎寨。

而对方阵营中赫然立着数辆盾车、云梯、井阑、投石车等攻城器械。这些东西只有攻城战之时才会用出,这些金人竟把这些都搬到城下,不是想打下黑河卫还能是什么。

“他们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到咱们这儿的?”一个将领看着金人的阵仗,忍不住诧异道。

黑河卫虽处边线,却处在一个夹角中,有大黑山作为依靠,又以黑河为天险,金人若是想攻到黑河卫,必须渡江。可黑河水流湍急,河面甚宽,金人不会造船,只能望洋兴叹。

所以金人若想兵临城下,需绕道经过几处卫城,才能来到黑河卫。可前方毫无示警,这些金兵是怎么无声无息就打到了黑河卫城下?

“难道说——”一众将领面面相觑。

难道说金人有船?

只有他们拥有大量船只,才有可能渡江而至,无声无息就来到黑河卫。

当然黑河卫也不是没有派人在江边驻守,这么看来,驻守在江边的那一队人已经遭了毒手?

所有人都面色悲恸,同时也格外的凝重。

黑河卫因为地理原因,寻常很少会发生战事,虽有五千多名兵士,但真正可用上的战力不到四千。且守城器械严重不足,如今对方大张旗鼓而来,恐怕这一仗极为不好打。

“命全员戒备,他们这番恐是打急战,不会拖太久。只要能撑过头两日,他们自会鸣金收兵。”

当然,对方既然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来,肯定是抱着必要攻下的心思,恐怕会手段频出,全力进攻,也代表着这场守城战非常不容易打。

可再不容易打也要打,金人素来暴戾,可没有不杀战俘之说,辽东军落在他们手里,从来都是死的下场。

祁煊一声令下,各位将领便匆匆下去准备了。而城中之人自然也听到这一消息,俱是胆战心惊,如丧考批。

两军对阵,最忌讳的便是后方起乱,所以城中各处很快便戒严了。大街之上禁止人通行,所有人都闭门在家,若是随意在街上闯荡,按军法处置。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秦明月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她心急如焚,可万般皆无用,只能一遍又一遍命人出去探听究竟。

战斗很快便打响了,就如同祁煊所言,对方打得是急战,根本没有耽误,便开始攻击了。

这一场直至夜幕低垂,对方才鸣金收兵。

金人损失不小,同样黑河卫损失也很大。

情况十分惨烈,死了百十余人,而受伤的人也达到四五百之数。也幸亏黑河卫只有一处城门,不然光凭这点兵力,根本不可能守住。

祁煊晚上没有回来,只命人报了平安,秦明月身边睡着晨哥儿和昀哥儿,两个孩子都睡得是十分香甜,可她却是整整一夜未眠。

而第二日天刚麻麻亮,金人进攻的号角又吹响了。

战鼓声,嘶喊声,夹杂火炮地轰响声,整个城都在震动,所有人都躲在屋里紧紧地捂着耳朵。

秦明月坐在炕上,一下又一下地数着那火炮声。

这火炮声寥寥,隔一会儿才会响一声,她知道黑河卫只装备了四门火炮,还是常年静置不用的,恐怕炮弹也不多,等到了弹尽之时,才真是惨烈的开始。

若论金人最害怕什么,莫过于大昌的红夷大炮了。

他们有着最快的马,最锋利的箭,还有最骁勇善战的战士,可再快再利再善战也比不过大昌的红夷大炮。

他们在这种炮下死过很多人,他们有多么痛恨这样的东西,同时就有多么惧怕。为了对抗这种东西,他们研制过许多器械用以防守,可效用都不大。看似一颗不大的铁球飞射过来,经常是整整一个纵队被撕裂开来,胳膊腿儿齐飞尸横遍野的下场。

当秦明月数着炮声的同时,金人这次带兵前来的首领莫哈也在数着大昌的火炮声。

与之不同,莫哈却是眉心一跳一跳的。

每当他以为大昌炮弹耗尽,总会再响一声,就像似在打他的脸。

“再攻!以防守为主,让那些阿哈和披甲人上,注意保存兵力,这座城里全是老弱妇孺,守城之人是辽东军最弱的将士。只要耗尽他们的炮弹,他们就是待宰的羊羔,咱们拿下这里,就可以此为据点打入辽东的腹内,是时美酒女人金银享用不尽。”

这次莫哈带了一个固山的兵力前来。固山是金兵编制,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个固山,共计七千五百多人。他作为固山额真领着这一队金人的战士,不过是先驱队伍,为后方之人肃清敌人,攻下可以落脚的据点。

与辽东军对阵多年,金人就好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辽东军。他们这次耗费人力物力无数渡江,也是深思熟虑下的结果。只有这里,才可以让他们有机可乘,而为了渡江,他们已经损失惨重,有许多人还未来得及踏上河岸,便葬身在滚滚黑水之中。

所以这次对黑河卫,他们是势在必得。

可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即使有数股兵力帮着骚扰拖延,给莫哈的时间也只有三日不到。不过他有信心攻下这里,据情报这座城里的粮食所剩无几,守城器械和其他用物都十分匮乏。

莫哈紧紧地盯着不远处那座黑色的大怪兽,只要一想到这座城即将是自己的战利品,他就血脉沸腾激动得不能自已。

秦明月有些坐不住了,叫来德全。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回夫人的话,依旧胶着之中。”

“那些罪民们?”

“城中已戒严,不参战着一概不允许在街上游荡。因为城门那处兵力吃紧,已经拉了一批人过去,剩下的人都各自闭门在家。”

“派人去跟爷说,让他小心这些人敌前叛乱。另,着人封闭了城西、城北两地,并命人四处敲响铜锣巡逻并示警,凡造成内乱者,一概杀无赦。有重大军情禀报者,若所查属实,免除罪籍,放还为民。”

德全震惊道:“夫人——”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秦明月的意思,匆匆应是下去安排了。

整个卫所的兵力都集中在城门处,所以内里十分空虚。一个负责戒严全城的千户正犹豫着要不要封闭城西城北两地,听到指挥使府上传来这样的话,也不得管这命令是个妇孺下发的,匆匆便去照办了。

很快城西城北的两处内城门就关闭了。

也是这黑河卫不同他处,屡有内乱发生,为了防止并管理这些罪民,城西城北筑有两座城门。不同于其他城门,这两座城门是从外面关闭的,是反着的,一旦关闭,城北城西两地就会成为一个封闭的空间。

留驻在两城的卫所兵卒,僵着脸领头在城中巡逻。

看似他们依旧那么的庄严肃穆,全副铠甲虎虎生威,实则每个人的腿都在打着颤。

到了封闭两地城门的境地,就是代表着这里会产生暴乱。他们该多么倒霉,竟在这个时候负责值守!

这些人以五人为一队,其中三名乃是卫所的兵卒,另两名则是各处甲长保长。

这些甲长保长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面铜锣,一面鸣锣,一面沿街叫喊着:“金人攻城,当安分守己。凡造成内乱者,一概杀无赦。有重大军情禀报者,若所查属实,免除罪籍,放还为民……”

一声又一声锣声,伴随着这种呼声,传入城中罪民的耳里。

警惕的同时,那句‘免除罪籍,放还为民’也传入他们或是她们的耳里。哪怕是再无知的妇孺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前方两军交战,最忌后方生乱,上面人这么做是想把乱子掐死在襁褓中。

免除罪籍,放还为民。这对被流放在的重犯,只有到死的那一日才能解脱的人们,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有些事上面人不知,不代表下面人或是身边人也不知。一处低矮简陋的屋子中,一个面容姣好却眉宇间隐有郁郁的妇人面色怔忪;散发着脚臭味和各种杂七杂八的异味的大通铺,一个面容尖嘴猴腮的瘦小男子躺在炕上,眼中异光频闪;一个长相文弱却满面苍白憔悴的年轻男子怔了一下,不禁看向窗外……

还有许多许多。

而那些正计划着要做些什么的,或者居心叵测之人,纷纷低骂了一声,满心晦气。

都能想到的事,他们自然也能想到,想成事自然不能只是一人。那么除了自己,其他人可能相信?他们是否会出卖自己,换得自己安稳?

有时候强行压制反而会遭来逆反,反倒是挑起内部争斗,才是维稳的真谛。

接到下面人报来,祁煊不禁朗笑了一声。

在场的几个将领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纷纷竖起大拇指道:“夫人当是女中巾帼。”

换做平时,祁煊免不了要得意会儿,可如今他只能吩咐一切都按夫人说的办,却是并无心情去得意。

他已经整整两天一夜没合眼了,时不时还要身先士卒前去城墙上对阵杀敌,其实早已精疲力尽,能撑下来不过是毅力。

有人报来:“大人,炮弹已不多,还有五枚。”

这个结果祁煊并不意外,本身储备的炮弹就不多,能坚持到现在不过是他一直命下面人省着用。

他顾不得忧虑,道:“再坚持半日,若是能守过今晚,明日他们定会撤兵。这几枚炮弹全部留着,上桐油、火箭、滚木礌石,真正考验咱们的时候的到了。”

他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这一波攻守战又是到了夜幕降临,金人才鸣金收兵。

不同昨日的试探,今日才是真正的惨烈。黑河卫的人死伤过千,这里面有士卒有军官将领,还有不少罪民。从下午这一场开始,就有无数身强体壮的罪民被拉到前线。这些人寻常都会进行简单的训练,即使再骇得面色惨白,手软脚软,当死亡离自己这么近,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人死去,也知道开始反抗。

而经过这么一场,到了下一场这些人的表现就会让人改观,初上战场的人都会经历这么一出,用血的洗礼来让自己成长。过得去,自然让人刮目相看,过不去,小命交代当场。

而对面的金人阵营情况也不大好,整个军营里充斥着各种痛苦的哀嚎声。一些金兵或是满身烫伤垂死挣扎,或是缺胳膊断腿痛苦哀嚎,场面极为惨烈。

这就是金人最讨厌辽东军的地方,汉人最是无耻,从来龟缩在城里以逸待劳,手段极其恶毒。金人们对敌讲究大开大合,赢就是赢输就输了,输了就交代掉自己的小命。

可汉人不同,他们会利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和工事来与他们对阵,例如那条绵延千里的长城,例如攻城战中从城头上泼下来的热油、火箭、巨石,例如那些火炮,还例如他们使出的各种诡计。

金兵与辽东军对战多年,付出了无数血泪代价,才勘破这一真谛。

可勘破了也无用,虎口夺食,就得有被老虎咬死的觉悟。

莫哈整整一夜未睡,次日一大早就命麾下战士再度攻城。

莫哈已经察觉到对方炮弹耗尽,可汉人太过狡猾,他还是小心起见保存着实力。见昨日对方几次岌岌可危,死伤那么多人,炮声都未再响起,他觉得已经可以真正进攻了。

这次莫哈派出的是麾下真正的精锐,前日乃至昨日上阵的阿哈与披甲人,名为金人,实则都不是真正的金人。阿哈大多以汉人与高丽人为主,乃是金人的奴隶,而披甲人则都是降人,种族混杂。

金人并不蠢,他们的族人太过稀少,加起来不多数十万,又怎么可能去做无谓的牺牲。所以昨日阵亡的金人虽有损耗,但并不多,而今日攻城的才是金人真正的精锐之兵。

又是排山倒海的冲锋,满目疮痍的攻城车、盾车被推到战前,无数金人隐藏在其后向城墙方向攻去。投石车掩护,云梯随后而上,井阑也被推至可以射击的距离,无数金人借此隐藏往城墙方向射出箭雨。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

这个声音让无数金兵熟悉,每次这种声音响起,就代表有无数人要被其带走性命。

身处在后方阵营的莫哈满脸震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有?

可战场之上从来是呼吸之间翻转战局,他也顾不得多想,只能硬着头皮让后方人马迅速接上。

可紧接着又是一阵炮声响起。

看似不大的黑色铁球像似狰狞的恶鬼对众人露出凌厉爪牙,来势汹汹,射速极快,有的人看着有东西过来了,就是眼前一黑。鬼哭狼嚎,丢盔卸甲,都逃不出它的魔爪,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横飞。

而它的攻击不光如此,地面弹射是所有人的噩梦,什么东西被其撞上都会化为一堆碎片。

绝望是什么?

眼前大抵就是绝望了。

拼尽全力去攻击,本以为胜利在望,却发现一切都是笑话,对方昨日做出的颓态都是骗人的。

“他们到底还有多少炮弹?为什么城里没有乱?”

莫哈有太多质疑,这些问题没人能回答他。

眼见自己的族人一片一片化为肉泥,此时的莫哈可没有昨日的镇定了,他暴跳如雷,恨不得亲自上阵杀掉那些可恶的汉人,只是他可不认为自己的骨头能顶住对方的火炮。

又是一声炮声响起,莫哈开始绝望了,他更加认为之前守城的辽东军所表现出来的都是骗他。

什么炮弹耗尽,明明就是诈敌。

“收兵!收兵!”

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起,场上剩余金兵宛如洪水也似撤退了,连自己族人的尸体都来不及收拾,就像他们之前匆匆而来,这次匆匆也而去,留下一片狼藉。

城头上的黑河卫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如释重负的还有祁煊。

两军交战,攻心为上。之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骆驼身上加稻草,直至终于压垮它,幸好对方收兵了,不然祁煊也不确定还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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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同一个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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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部反映校园生活的短篇小说集子。小说通过对中小学生校园生活细致生动的描述,艺术地展现了当代少年儿童精神追求的思想风貌。小说通过幽默而诙谐的语言揭示了中小学生对应试教育的反感以及对快乐生活的向往与渴望。从而让小读者领悟一个人的童年时光应该如何度过。
  • 血凰重生:豪门腹黑小姐

    血凰重生:豪门腹黑小姐

    【新书已发《爆宠甜妻:竹马,别傲娇了》】她是二十三世纪暗黑世界的神,靠自己步步为营踩着同伴的尸骨成为了世界佣兵第一人,本可以就此快意人生,却遭遇背叛魂穿二十一世纪!“呵!本小姐不稀罕什么豪门!”当大家发觉那个人人讨厌的丑女变身为豪门绝色千金时,世界都已经握在她手中!然而,那追随的一群帅气优秀的男生,又会是谁抱得美人归,亦或是她征服了他们?
  • 最棒导购的200个实战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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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内容极为丰富,包涵了导购工作中的各个层面,全都是从销售终端的实际出发,用实际有效的例证来告诉你在面对顾客时说话、做事的技巧,极其方便实用,是每个导购必备的操作指南。这本书会告诉你,只要全方位地学好书中技巧,做个超级导购真的不难,你也一定可以做到。
  • 若你不弃,执手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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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羽修以为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是遗忘,当七年后再见到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的秦所依时,他才知道,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是舍不得。秦所依以前认为,人和人的缘分总有尽头。当她重新回到荷兰,她觉得自己和傅羽修的缘分到了尽头。这么多年过去,再相见的时候,当她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她想,缘分这东西,没有尽头,只看你愿不愿意随缘了。有些人你一旦遇到,就别再分开。若你不弃,执手相依,不离不弃。
  • 青春之路一起走

    青春之路一起走

    你的初中生活是怎么样的?人都说初中生活是最难忘的回忆,或是懵懂的感情,或是勤奋的学习,或是班主任的凶残(╬??皿??╬)……江晓宇是鸿鹤中学的新初一学生,刚上中学的他,会和老师,同学发生些什么事呢?
  • 乡村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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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土文学在中国有十分广大的读者。当代作家作品中,最具实力和影响的很多。经认真筛选,丛书确定了近些年来活跃在中国文坛的中青年作家刘醒龙、何申、李佩甫、陈映真(台湾)、王祯和(台湾)和黄春明(台湾)等六人。每人一部最有代表性的中短篇小说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