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甫歇,众人眼前一花,便见黄飞扬与黄云扬姐弟己站到蕾儿身边,与峨眉人众一一点头致意。黄飞扬正欲开口,便见朱墨羽笑道:“二位别来无恙?”黄云扬冷冷地看了一眼,昂然道:“兄台还没回答方才的话,到底是偷是抢,还是借?”原千惠看朱墨羽一时语塞,正欲出言解围,突然听到身前数丈传出一声温柔又充满慈悲的声音:“是还。”
众人一愣,寻声望去,黄飞扬喜上眉梢,叫声师父。慧逸师太步履沉稳,从练剑石后转出身来。黄云扬忙施一礼,慧逸师太含笑扶住,道:“令尊黄老镖头一向可好?”黄云扬忙道:“多谢师太,家父一向安好。”黄飞扬突然眼含泪花,又叫了声师父。慧逸师太眼中也闪过悲悯之色,垂首闭目道了声罪过。转过头笑道:“几位少侠光临峨眉,贫尼有失远迎。”原千慧与朱墨羽连道不敢,彼此寒暄一番,慧逸侧首吩咐静恬道:“你黄师妹及诸位贵客远道而来,一路颠波想是乏了,快安排他们吃饭,好好休息。”
黄飞扬见师父虽然精神如初,但呼吸之间偶有滞浊之音,料来必然受了内伤。正心内恍惚间,忽然向黄云扬责问道:“那人怎地还没到?”黄云扬迟疑半晌,方恍然大悟,忙道:“是呀,虽说是山高路陡了一些,按理说也……哎!到了!”说着,伸手指向来处。原千慧忙顺着黄云扬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中年汉子,用一根短木作扁担,挑着两包东西沿山路而来。黄云扬解释道:“只是些微薄之物,聊表进献之意。来的路上有马匹还不觉沉重,到了山脚正发愁如何搬上山,巧遇这位农夫大叔,谈好一两银子,他便满口答应下来了。”慧逸师太一边道谢,一边招呼众人。
不一时,来至灵虚大殿。众人才落座不久,那农夫已然到来,静怡吩咐人引着进入旁边侧房,回来打趣道:“把半个家都带来了,黄师妹要在峨眉长住不成?”黄飞扬无心笑闹,便向静贤道:“这一切从何说起?他们也欺人太甚!”静恬接口道:“他们前来纯是找茬,强词夺理不说,还率先动手,若不是师父慈悲,非让青城七子命丧峨眉山不成。”黄云扬正欲开口问峨眉众弟子可有受伤,农夫迈前一步,笑道:“公子小姐,东西送到了,银子该给了吧?”
众人一直没注意他,听他如此说,一齐望向这农夫。见他穿一身粗布旧衣,肩上补丁累累,黝黑泛黄的方脸膛,虬须浓密,朝天鼻扫帚眉,手里柱着一根四寸左右两头尖的圆木柱,料来便是他的扁担,其貌甚丑,形容猥琐。黄云扬厌弃地瞪了他一眼,伸了半天手的农夫吓得倒退一步。慧逸师太微笑起身,道:“时逢乱世,养家糊口定然不易。家里人都还好吧?”说着手里托着一两碎银,伸到农家汉的面前。农家汉忙缩回手,还未及道谢,黄飞扬连忙阻过,把一块足有三两重的银子塞到农家汉手里,笑道:“有劳大叔了。我弟弟小孩不懂事,您别在意。”农家汉满脸堆笑,道:“这么多,怎么是好呢?”慧逸师太道:“你也不容易,给孩子们买些吃的吧。”
农家汉再三道谢,小心翼翼地把银子塞在怀里。慧逸师太继续道:“一路上辛苦了,快给沏杯茶,歇歇脚再下山不迟。”早有俗家男弟子用茶盘托来热茶,放于末首桌上。农家汉道:“小人山野莽汉,今天见到真神却忘了礼数,真是糊涂。”说着,忙把扁担倚在桌边,便要趴在地上磕头。众人看他虽容貌丑陋,却举止有趣,皆忍俊不禁,对望而笑。女弟子们也掩嘴偷笑,指指点点。慧逸师太微笑着伸出右手一托他的手臂,道:“不必多礼。”突然笑容一僵,手上悄悄用上了二成内力。
众人见农家汉趴在地上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慧逸师太转身回座,幽然道:“贫尼算什么真神?你才是真人!”众弟子见素日里不苟言笑的掌门人,出言戏谑他,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慧逸师太收起笑容,正色道:“诸位远道而来,若不嫌弃这里草檐茅舍粗茶淡饭,便多住几日也无妨。”原氏兄妹等人忙起身道:“多谢前辈盛情。”慧逸师太向农家汉道:“今日天色已晚,山路难行。好歹吃些斋饭,明日再下山不迟。”农家汉受宠若惊,连忙致谢。
次日卯时众人吃过斋饭,原千岗向慧逸师太道:“贵派逢此难事,按说我等不该久扰。在下与朱兄原本商议今日下山的,不巧小妹路上偶染风寒,今日早上便觉怕冷嗜睡,身上酸痛。”慧逸师太微笑道:“少侠不必客气,此处山高风冽,夜风侵体也是有的。且宽心几日,待原姑娘恢复再去不迟。”吩咐静贞道:“原姑娘远来是客,病倒在峨眉山,终是我们照顾不周之故。派人熬些草药,发点汗睡几个时辰。”静贞道:“师父放心,弟子自会细心照料。”
静贞转身出去,差些与迈步而入的农家汉撞个满怀。农家汉忙弯腰一辑,道:“小人多谢公子小姐的赏赐,多谢众位的照顾,这便下山去了。”静贤笑道:“大叔不必客气,请便吧。”农家汉咧嘴一笑,鞠了个躬,转身向外而行。慧逸师太道:“且请留步。”农家汉回身道:“不知还有什么吩咐?”慧逸师太看了静贤一眼,静贤会意,笑着起身,道:“大叔,请你每隔两日往山上送些米菜,如何?价钱我们自然不亏待你。”农汉喜不自禁,连声说好,又再三道谢,方手舞足蹈地下山去了。
如此过了五六天,原千惠已略有好转。其间武林各派获悉峨眉、青城交恶,介于峨眉和慧逸师太在武林中的地位,前来探望者甚众,亦或捎来书信,探问个中因由,峨眉上下乱作一团。慧逸师太清心修行,安逸惯了,又因与白彦朗白掌门对了几掌,故伤了元气,好在静贤稳重识礼,静恬谈吐得体,再加上黄飞扬与诸位同门之间从旁协助,接来送往地忙了几天,总算没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