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千惠久闻胡悦的大名,当胡悦一袭红衣出现在眼前时,还是吃了一惊。难怪朱墨羽几面之缘,便见之不忘,的确是名不虚传。尤其是胡悦的目光看向自己时,清澈明亮,不染俗尘,自己若身为男子,也会身陷其中不能自拔。正恍惚之际,便见对面一个其貌不扬的瘦小老者笑道:“朱墨羽啊朱墨羽,挨了老夫一掌,不在家好好养伤,还跑出来找死,年轻人真是不知好歹。”杨丹盈也笑道:“白掌门怎么说也是一派宗师,不在家颐养天年,却不分黑白,甘心仰人鼻息,老人家真是不知羞耻!”话音刚落,便见胡悦身后一人拍掌大笑:“说得好!真是奇文共赏。”原千惠见他宝蓝长衫,手摇一柄折扇,坐在马上,正乐得前仰后合,音容笑貌,宛如朱墨羽。忙回头,看见朱墨羽端坐在墨泼马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原千惠知道朱墨羽有一位孪生兄长,名叫朱默焱,心中暗想,必是此人。
忽地队伍一阵骚乱,便见一位威风凛凛的老者坐在高头大马上,怀抱一把金柄银环大刀,正是洛阳王隐。马后一辆宽大的马车,徐徐走近,装饰豪华,并不逊色于皇后的凤辇。马车停稳,传出一个慢吞吞、懒洋洋、油腻腻的女人腔调,道:“是什么人吃了豹子胆,要来找死啊?”王隐忙侧身垂首,笑道:“夫人息怒,只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蟊贼而已!”车内夫人半晌才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快打发了。误了时辰,谁也吃罪不起!”王隐、白彦朗齐声道:“遵命!”
原千惠忽然听到身后朱墨羽一阵长笑,道:“江湖传言,洛阳王隐,青城白掌门,一齐拜倒在某位半老徐娘的石榴裙下,争风吃醋,今日一见,也不尽然。”袁无声也笑道:“江湖传言虽言过其实,看今日情形,倒也非空穴来风,难道朱兄弟另有高见?”原千惠诧异地看着朱墨羽,见他笑道:“争风吃醋从何说起?分明是其乐融融……”话未说完,王隐吼道:“竖子无礼,且吃老夫一刀!”说着,正要策马,便听马车内几声娇笑,道:“江湖上都说紫血郎君年少英雄,今晚一见,也不过牙尖嘴利,讨人厌罢了。”
说着,车帘一动,走出一位虽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一身华贵的装饰,高高抬着下巴,站在马车上,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原千惠见她双掌轻轻拍了三下,另有三个如胡悦打扮的女子,跃身与胡悦并排而站,中年妇人侧头看着四人,轻盈一笑,道:“受伤就不好了,小心点。”四人点头道是,各持长剑走上。原千惠与杨丹盈、左谦之以及袁无声四人也各亮兵刃,准备迎战。突然看到对面朱默焱手中的折扇如蝴蝶般忽地飞出,扇柄撞到王隐的后背迅速转回,紧接着一道黑影接住折扇,身形一晃,已经站在马车之上,扇面轻抬着华衣贵妇的下巴。这一下变故如白驹过隙,谁也没想到柔善可欺、毫无功夫的朱默焱会冷不防地突然出手。
众人见朱默焱出指如风地封住了华衣贵妇的几个身上大穴,哪里还敢轻举妄动?王隐虽穴道受制,心内却是一片明亮,冷笑两声,道:“老夫打了一辈子鹰,却让鹰啄了眼。”华衣贵妇也如梦方醒地道:“你才是朱墨羽!”原千惠、杨丹盈和左谦之惊讶之余已然明白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朱墨羽,只是不知道二人如何易位而处、瞒过众人。原千惠见袁无声神色如常,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便轻声道:“大哥骗得我们好苦。”袁无声笑道:“事关重大,还请小妹见谅。”
此时最为惊讶的莫过于胡悦,惊诧的不是朱墨羽的突然出现,而是把他当成朱默焱后,二人在房中的情意缠绵。胡悦还未来得及难为情,便见朱墨羽一手提着王隐,一手提着华衣贵妇,如同一只风中纸鸢般横空飞出。白彦朗像所有人一样,一直凝视戒备坐在墨泼马上手拿紫血宝剑的“朱墨羽”,怎么也想不到真正的朱墨羽会藏在背后突然出手。原本以为有朱默焱握在手中,倒也不怕朱墨羽胡来,此刻己方两人已经握在别人的手里,他哪里敢轻举妄动?王见洛见父亲被朱墨羽擒走,知道朱墨羽与自己父子之间的梁子,也只有冷嘲热讽,用言语挖苦一番,期望朱墨羽有所顾忌,不要随便伤人。
朱墨羽把折扇还给朱默焱,接过紫血宝剑,道:“兄长受委屈了。”朱默焱微而一笑,道:“幸有胡府二小姐多番照料,并未受苦。”言语提及胡悦,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朱墨羽岂能看不出兄长此番心意?方才朱默焱用言语相激,终于引出客氏,朱墨羽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制服王隐与客氏。冥冥之中,二人常有心有灵犀的时刻,可以很容易猜透对方的心思。朱墨羽对原千惠道:“来,见过兄长。”朱墨羽自然知道,原千惠也把兄长当作自己,其中或有过亲密举止,自是难免,此刻贸然引见,二人颇不自然地各施一礼。
袁无声有些焦急地道:“此处不宜久留。”朱墨羽点头道:“不妨,还有个朋友未曾见面。”接着对胡悦道:“事已至此,二小姐还不抽身而去?”胡悦皱眉道:“我的难处,已然对你说过。”朱墨羽笑道:“你的担忧我自然尽知,这些人的阴谋诡计,天亮之后便会朝野皆知,我倒要看看魏公公如何抽身自保。另有些话,此刻不便言明,你只需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朱默焱坐于马上,语气坚定地道:“你若不走,我也不会弃你而去。”胡悦转头道:“三位姐妹,我们此去必是飞蛾扑火,想要完璧归赵,保得清白之身,谈何容易?依小妹之意,何不就此散去?”
且不说四姐妹依依话别,却说朱墨羽走上几步,仰首对着一侧的夜空道:“几位朋友,现身吧。”话音刚落,从树上飘落下两道身影。一人手持乌金折扇,正是韩笑伯,另一人是个眉眼媚笑、荡人心魄的女子,朱墨羽与原千惠却识得,她便是三清庵中的假道姑定性。韩笑伯轻摇乌金扇笑道:“胁迫妇人,也不怕武林同道耻笑。咱们便依江湖规矩,了结今晚之事,如何?”朱墨羽见定性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与原千惠看个没玩,略恍惚间胡悦转身道:“说起胁迫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韩某人当数第一,又有何面目耻笑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