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予韬与柏翊潼走得越来越近。
关于两人的玩笑,大家开得也越来越大方。
一个是手中十分欣赏的下属并且还救过自己的命,另一个,是疼爱的妹妹,两个人成天腻在一起,并且还是在眼皮子底下,柏中良自然知道他们之间发展起了不同于普通战友的感情,所以他的不阻止,自然是默许。
除了行军打仗,柏中良平日也需要和将士们拉近关系,所以不打仗的时候,他也会和大家一同吃饭聊天睡大通铺,因此,柏中良得到了平日与卓予韬朝夕相处的大家对他的认知:为人老实,有学问,不张扬,有点阴沉不爱说话。当然,最后一条,是在他不认识柏翊潼的时候,他们相识之后,卓予韬变得开朗许多,也是经常和大家一起喝酒吃肉,畅快淋漓。
大家对卓予韬的评价不错,况且柏翊潼现在是有事儿没事儿就爱跑到他那儿,柏中良将卓予韬调入参谋团中尝试让他同其他人一起拟定作战计划还有对战计谋,几次仗打下来,卓予韬的计谋虽不敢说次次好用,但十之七八,效果还是很好的。
众人都觉得卓予韬不错,柏中良看他也不错,人也是机灵,肚里有墨水,况且对待潼潼也是不错,暗中观察许久之后,便是选了一日,让人将他和潼潼一同叫到了自己跟前。
卓予韬先到,柏中良望着他,笑着吐了烟圈儿:“卓予韬,你觉得,潼潼怎么样?”
大家平日的玩笑卓予韬虽没放在心上,但是关于他们说的自己和柏翊潼成亲,卓予韬可真的是仔细考虑过,只不过是一直在考虑找个合适的时机同柏中良说,没想到司令竟是赶到了自己前头,不过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趁了这时机。这样想着,卓予韬便是立正行礼严肃回答:“我觉得柏小姐很好,而且,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我想向您申请,同柏小姐后半生都在一起。”
话音刚落就听到敲门声,柏中良微微偏头,就见柏翊潼刚走一步进来就见得卓予韬隆重同自己行军礼,瞬间退出,接着就见柏翊潼小心翼翼探半个脑袋进来,小声问:“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你们在讨论事情?”
自从和卓予韬走得近起来,柏翊潼也是懂事不少,见她小心翼翼,柏中良转了她的方向,笑着同她招招手:“没有,进来吧,潼潼,我们在讨论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我的什么事情?”柏翊潼猜到几分,不太确定。
“你成婚的事情,毕竟女大当嫁,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我怎么能养你一辈子,”柏中良佯装嫌弃,然后指指仍在恭敬行礼的卓予韬,笑道,“怎么样,这个夫婿你看得上吗?”
“啊,”柏翊潼看看柏中良,又看看一旁卓予韬,立刻兴奋地跳起来,一把抱住卓予韬开心,“我哥,同意了,我哥同意了!”
两人即将成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军营。
平日卓予韬待人平和有礼,许多士兵因不识字所以每次写家书都是找他帮忙,而柏翊潼热情古灵精怪,平日更没少给大家带来欢乐。两人平日未成婚就如胶似漆经常黏在一起,大家伙儿便经常逗乐说是他们夫妻怎样怎样,如今玩笑在司令的批准下变成了真,众人也是高兴。
刚好前段时间将敌人重创,短期内应该都不会再打过来,于是,好日子就定在半个月以后。
不过毕竟是战场不是后方,许多条件达不到,大家也只能尽力,甚至结婚用的服装,都得是柏翊潼寻了时机,跟了部队外出采购物资的车出去抓紧时间去买。卓予韬本来也应该去的,不过军中临时有急事儿,他便也就不去了,于是在柏翊潼出发前,他当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吻了柏翊潼额头,说是让她注意安全,让她放心选择,说是只要她喜欢的,自己一定喜欢。
时代变迁,现在结婚用的喜服有好多的样式,从西洋传过来的白色蓬蓬婚纱,还有自古传下来的大红色的喜服,一件一件,都是好漂亮,柏翊潼在镇上欢喜地看得眼花撩乱。
然而这世上的事,向来都是变化无常。许多明明即将水到渠成的事情,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就好比,柏翊潼与卓予韬的婚事,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可是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阮可安出现了。
阮可安是以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难民拉着一个与她一样狼狈不堪大约是四五岁的的小男孩的姿态乞讨到营地的。
她们一边乞讨一边同好意施舍的人打听着卓予韬,士兵们见她们可怜,猜想可能是卓参谋某个乡下的亲戚带个孩子逃难过来了,于是热情同他们提供了些食物。虽说是可怜她们,但毕竟涉及到人家的家务事,各中曲折并不知道,所以在听她说想要见卓予韬的时候留了心,让人将她的名字通报了过去,同时给她们安排了一间房子让他们暂时休息,然后等着接受指令看是直接送她们过去与卓予韬相见,还是给她们些钱随意打发走。
通报的人找到卓予韬的时候,他刚和柏中良他们研究完作战计划,神经刚放松下来,听到通讯员的报告,整颗心立刻就提到嗓子眼。
阮可安,熟悉的名字,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心心念念的人,她现在就在营地中。卓予韬等不了,等不到通讯员说完就打断他问了她们现在的所在地大踏步赶去。
屋内的阮可安正在给男孩喂热汤,听到门被推开,自然扭头,然后,就看到了一身戎装的卓予韬。
接着,手中端着的碗和勺全部落地。
“娘,娘——”阮可安见到卓予韬后彻底呆住,一旁的小男孩应是从前没有见过她这般,尽管碗勺突然砸下来的突然,不过他更害怕唯一与他相依为命的娘有事,哭喊着就是拽着她的衣角。
“滔滔别怕,娘在这儿,娘没事儿,”阮可安缓过神儿,连忙低头心疼揉揉男孩儿的脚背,将他搂紧怀中抱着,待得男孩儿哭泣缓下来,才松开他,缓缓站起来,一手牵了孩子一手大概将脸前的头发别到后面,局促开口,“那个,卓,卓参谋,我,我是听他们刚才这样叫你的,你别怪他们,我,听她们说你参军了,我,我不是专门来找你的,就是想着再见你一面,所以,所以这一路上过来,就同他们打听,没想到,真的能见到你。”
面前紧张到手足无措的人和记忆深处那个因为一个玩笑就羞红了脸的人逐渐重合。卓予韬看着她这般,心中顿时一抽一抽的疼,算来,今年她不到三十岁,且不说衣着打扮的凄凉,她整个人,都是比原来削瘦苍老许多,脸上的皱纹和手上的裂口,这些年她经历了些什么,卓予韬心酸到要落泪,伸手就同身边人下令:“快,快准备些干爽的衣服还有吃的,再打扫出一个房间来。”
身边跟着的人从对话中听出他们关系不简单,虽是想继续留下来听听具体,但是接到命令,只好应声离开。
“不,不用了,”阮可安赶紧要伸手拉住那人,可手伸到一半忽意识到自己的身上的污垢,于是手悬在半空赶紧言语阻止,“予韬,不,不用了,我和孩子一路过来就是想看你一眼,如今看到了,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们这是军队的营地,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我和孩子在这儿刚喝上了热汤,又看到了你,真的很满足了,我们这就离开。”
说着阮可安牵着男孩就要离开,可是她这个样子,卓予韬怎么可能放她走,自然是急忙抓了她:“你去什么地方?”
阮可安低了头:“不知道,去到什么地方算什么地方。”
“那就是无家可归,那就是在流浪了?”卓予韬急得甚至朝她吼了起来,“可安,是我,我是卓予韬,你就真的忍心见我一面就走!”
他的眼光炙热,阮可安承受不住,对视一眼后眼中立刻也蓄满泪水,于是扭了头慌忙躲开,同时抓紧了孩子:“不,我以为不想的,可是,可是我不能打扰你。”
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又一次在脑中重现,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的,明明伤心难过的要命,但是却硬撑着,卓予韬的眼中全是泪:“你在说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无家可归四处流浪,我是觉得你这样走了我会安心吗?”
“可是我在这里我会更不安心的,”阮可安哽咽反驳,然后就弯腰一把抱起男孩儿要走,“是我错了,我不该奢望再见你一面的,更不该来找你,我错了,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们再见面又会是这样撕心裂肺,对不起。”
“我不许你走,”卓予韬流着眼泪一把就将她怀中的孩子抢到了自己怀中,“你说你错了,你爱我有什么错!你叫这个孩子滔滔,是和我一样的名字,你每天喊他那么多遍就是在喊我对不对,你明明就忘不了我,为什么坚持要离开!”
“把孩子还给我!”阮可安本一直逃避着他的目光,可如今孩子被抢走,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抬起头就要抢回来,刚好听到卓予韬这一番戳中心事的话,这一路寻来的心酸艰难一齐涌上心头,孩子又抢不过来,索性瘫坐在地上同孩子一起彻底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