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泉隐匿于茫茫大漠之中,泉为月牙状,其外方圆再无滴水,即便泉水四周黄沙万里,却是千年泉水清如镜,千年风沙不掩泉,。
余孽暂时被压制住,醇凉看上去不像是个性命垂危的人,四人在大漠中寻了好久,未尝找到些许痕迹,司魂抹了一把汗,皱眉眺望着远方的漫漫黄沙。希望,与这大漠一样无边无际,寻不到尽头。龙城口干舌燥,恨不得大哭一场,就此淹了这大漠。
“不能这么没头没脑地找。”苏子幕喘了口气说。
司魂:“那怎么办?”
苏子幕指了指远处:“你看。”
三人看向他所指的地方,苏子幕飘过去把一个小鬼从沙地里拎了出来,那小鬼原本一直在沙子里避荫,鬼都受不了这样的鬼天气,连司魂四人都得打着伞,苏子幕刚把他拎出来,小鬼身上就冒出了青烟,显然快被这烈日炙烤到灰飞烟灭,苏子幕冲龙城一招呼,后者把伞扔了过来,苏子幕把伞撑在小鬼的头上,这才好了些。
“我问你,”苏子幕说,“你可知道这大漠中有一处月牙泉?”
“是有这么个地方,不过传言那地儿有圣物,我们这些小鬼不敢接近。”
“知道怎么走吗?”
“应该是往西走,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官爷们再往前走走问一问吧,死在这大漠里的鬼挺多的,总有知道的。”
“多谢了。”苏子幕刚要回去告诉三人,小鬼却把他给叫住:“我劝官爷还是别去了,那地方咱们可去不得,何况现在都被人给封住了。”
“哦?”苏子幕转身回来,“何人这么能耐,我们寻都寻不到,他们居然占为己有了?”
“是醉仙楼的人。”
“这醉仙楼是什么来头?”
“这醉仙楼自称‘天下第一酒’,名气才传出来没几年,好像人脉颇广,收揽了江湖上不少奇侠异士,传说有神仙喝完他们的酒都醉死了,故名为醉仙楼,风头可盛着呢!所以他们把月牙泉封印之后,没人敢擅自闯进去。”
“是吗。”苏子幕回头看了一眼醇凉,对小鬼说的话不以为然,“那他们霸占月牙泉想干什么啊?”
“这圣泉的水不一般,霸占它当然是为了酿酒,每月十五日醉仙楼都会派人前来取水,他们就是靠着圣水酿出的酒闻名四方的。”
“我知道了,将来你下地府的时候,我会给你个好点儿的去处。”
“唷喂,小的谢过官爷!”
小鬼钻回地里,苏子幕把话跟司魂一五一十说了,司魂听完决定继续寻找月牙泉的下落,至于那个什么醉仙楼,竟大言不惭自称“天下第一酒”,他并不打算把他们放进眼里。
小鬼说的没错,这大漠凶险恶劣,吞噬了不少人的性命,四人不断找鬼,一路打听,离月牙湖越来越近。按他们刚问的那个小鬼所说,月牙湖应该就在不远处,可不知为何,司魂没感应出一丝的灵气,先不管这些,见到了月牙泉再说。司魂转脸看向撑伞的醇凉,后者倒是十分淡定从容,还伸手帮他擦去脸边的汗水。
司魂对着她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谁知刚迈了一步,沙地里忽然钻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司魂的脚腕,司魂低头看了一眼,立刻推开醇凉,然后蹲下身捏住那只手,只听骨头发出咔嚓的声音,那手被司魂从他的腿上生生掰开,他攥着那只手把沙子里的人给拎了出来,那人刚一出来就用戟打向司魂,司魂立刻松手闪到一边,紧接着又有四五个人破土而出,看起来都道行不低,苏子幕下意识地挡在龙城和醇凉前面。
“你们是何人?”司魂喊问道。
苏子幕与司魂小声说:“这几人能看见我们,有点能耐,绝非善茬。”
司魂哼了一声,轻蔑地说:“管他是哪路‘神仙’,若敢硬阻我去寻优昙,我叫他魂飞魄散。”
苏子幕嘱咐道:“一会儿万万不要意气用事,咱们有天责在身,不可擅自断人生死。”
“我心里有数。”
一个脸上有着蛙纹的人边揉着手腕边说:“前方乃我东家私地,尔等最好止步于此。”
司魂:“此乃佛家圣湖,谁给你们的权力独占。”
“东家有命,不让任何人靠近月牙湖一步,我们几个也是拿人钱财、听命于人,既然知晓此湖是圣湖,你们几个小鬼还是莫要踏足了!”
苏子幕上前一步道:“这个不劳你们操心,我们自有我们的本事,里面的圣物归属天地,你们擅自将其围禁圈占,实乃亵渎。”
“原来你们是为了里面的东西而来。圈不圈占是东家的事,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哥几个只管拿钱做事,你们再不走,我们可要给你们好看了!”
司魂冷冷道:“让开。”
“别敬酒不吃罚酒!”
司魂扫了他们两眼,语气变得更加阴沉:“那就试试。”
众人立刻交战了起来,龙城见状变出子牙剑,挺身挡在醇凉身前,“醇姐姐我保护你!”
苏子幕将狐尾甩了一圈,把攻过来的几个人直接绊倒,还别说,那个什么醉仙楼的确有几分能耐,找的这些人本事都不赖。龙城挽着剑法与人对招,虽说是司魂手底下教出来的,然而龙城学艺不精,刚打几下就落了下风,把自己弄得手忙脚乱,眼见对手快要把剑劈在她的脑门上,这时醇凉挡到她身前,挥舞起手里的伞,施法把来者打趴在地,龙城都没看清对方是如何被打倒的,只能在醇凉身后目瞪口呆:“醇姐姐……”
醇凉没看她,语气淡淡地问:“没事吧。”
连醇姐姐都渐渐恢复了法力,她怎么总是最没用的那个......
司魂与蛙纹打得激烈,打斗中,对方把戟抵在了他的喉咙上,司魂不动声色,一下子将戟折断,反手抵在对方的喉咙上,蛙纹立刻不敢轻举妄动了,其余的人也都停下了手。
司魂不想继续在这些人身上耽搁时间,“让开,别让我再说一遍。”此人敢把戟抵在他颈上的那一刻,当真是不知死活。
司魂抬起手,蛙纹以为他要杀了自己,本能地闭上眼睛,五官紧拧,直到传来戟插进沙子里的声音,他才睁眼发现司魂饶了自己一命,一时连呼吸都忘了。司魂瞥了他一眼,扔下他朝月牙泉的方向走去。
“哎……”那人刚喊出来,随即识相地噤了声。
司魂正走着,忽然听见有东西飞向自己,他把头一歪,那东西擦过他的耳廓,直直飞进了沙子里,司魂定睛一看,是个带锯齿的铜轮,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摸到了黏腻的血。“既然地狱无门你偏来投,那我就做你这桩生意!”司魂一施法,那些人瞬间悬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只能不停地求饶。
司魂继续走下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苏子幕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活该。”可说完之后,他又趁司魂不在,施法把这些人给放了下来,这大漠烈日恶毒,若真放他们在日头下晒着,不消半个时辰就会被晒成干尸。
“多谢。”蛙纹说。见苏子幕人善,他又说道:“我好心奉劝一句,你们进去了也是没用。”
“为什么?”苏子幕问。
蛙纹的眼神出现了闪躲,“即便你们进去了,圣物也不可能现世。”
苏子幕以为蛙纹仍是不相信他们的本事,于是说:“那就用不着你管了。”
醇凉望着司魂消失的方向一言不发,心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了一会儿,司魂的身影终于重归众人的视线里,苏子幕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司魂这眼神……杀气很重?
司魂径直走到蛙纹面前,一把攥起衣领将他拖走,苏子幕见情况不妙,赶紧跟在后面。司魂走回泉边,把蛙纹摔在地上,大吼道:“你们对它做了什么!”苏子幕等人跟了过来,只看见一处龟裂的浅坑,浅坑上残留着一个干涸的月牙的形状,里面没有一滴水,“这是怎么了?”苏子幕忍不住问。
蛙纹坐在地上小声答道:“昨天……昨天泉水刚被东家给抽干了……”
“那优昙花呢?”苏子幕又问。
司魂垂着头走到泉的中央,半跪在一棵枯死的花旁,优昙婆罗花本就长得晶莹纤细,枯萎之后更是细如发丝,嵌进龟裂的细缝中了无生气。苏子幕不禁心头一紧,想着这下子糟了......
醇凉撑着伞,远远站在一旁,司魂缓缓抬起头,对上了她那空酒坛子般的目光。
生死之事,她早已看开,之所以偏要跟司魂一同前来,并非是为了自己,她只是觉得陪着他一起走,能够让他不束缚着灵魂上路,一旦结果悖逆人意,至少她还能在他的身边,当看到泉水枯竭的那一刻,她怕他失望的心情大过于怕自己失望。
司魂站起来朝蛙纹走去,“我要杀了你们。”说着,手里已凝聚起了法力,说时迟、那时快,苏子幕赶紧用尾巴缠住司魂的腰,“司魂,你冷静些!”司魂迈不动脚步了,语气阴冷地说:“这些凡人从不懂得敬畏,私以为自己是世间万物的主宰,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去庇佑他们。”
苏子幕边使着劲边说:“凡人或许无知,却也有无辜。”
“你别忘了......”司魂扯住苏子幕的尾巴,狠劲把他拉到眼前,“是谁屠了你们白狐一族!”
苏子幕疼得倒吸了口凉气,艰难地说:“你别忘了,醇凉也是凡人......”
见他们竟跟自己人动起手来,龙城赶紧跑到两人中间劝架,她常拉扯苏子幕的尾巴玩,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有多疼,“天涯哥哥,这事又不赖苏子幕,他是不愿意看你造孽!听龙城的话,快松手吧!”
司魂仿佛没听见似的,仍没放开,这时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他手上,醇凉把伞撑在他头顶,哽咽道:“你不是问我还想去哪儿吗?我想回去了,我们回望乡台吧。”
苏子幕额上已沁出汗水,司魂眉头抽搐了半天,终于缓缓松了手,“对不起……”不知道司魂究竟是对谁说的,“对不起……”醇凉眼中噙满泪水,不住地摇头。一群见惯了命运难奈的人居然妄想改写命数,就算最后一切都是徒劳,还能心怀失望也算是命运仁慈吧。
“我们回去。”司魂说。
去醉仙楼。这时他突然听见了听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