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苦很苦。
她没想到纪无忧会赶在第一时间救了自己,而不是祁墨。
纪无忧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失踪的内情呢?
她不知道,也并不想去深究。
她现在满心都是孩子没了,她需要去接受这个事实。
孩子在自己的肚子里发育了五个多月,她是一点一滴感受过来的,没想到还是没有盼到他的出生。
她的不舍,难以言喻。
她很想伸手去抚摸下自己的肚子,那微微隆起,是不是不复存在了?
可是一只手挂着吊瓶,另一只手被纪无忧握着,他握得用力。
她没有醒来,不会产生疼痛的知觉,醒来之后,在神经麻痹之后,渐渐能够觉察到了这一丝丝的痛楚。
然而,再用力的蹂躏,抵不上心里孩子没了的创伤,那才是撕心裂肺的疼,而且还没有办法弥补。
心上的伤口很深很深,而且被人撒了一把盐巴,她快被其湮没了。
零星的点点绝望,在那双平日里澄澈的双眸中逐渐扩散,最后丛笑觉得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她开始觉得委屈,无尽的委屈,恣意翻滚,伴随着而来的还有悲哀、无助跟落寞……
她想要闭上眼,可是眼角却溢出了一颗豆大滚烫的泪珠,真的很烫。
这颗泪,不知道为谁流的,自己,还是孩子?
一颗泪蔓延开来,然后第一颗又不期然地滚落了下来,泪眼婆娑,她却流得无声无息,没有发出丝毫的哽咽跟哭腔。
她隐忍着这种悲伤的情绪,想要独自品味这其中的苦楚。
像是觉察到空气中的异样,纪无忧不经意间的抬头,便看到丛笑满脸的泪水,干了之后,又有了新的。
他的瞳仁剧烈一缩,眼睛里混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唇色发白,拧着眉宇,甚至极力克制,因为用力,所以咬破了唇。
她无动于衷地任由泪水蔓延,她的脸上,跟眸中,满是无尽的悲哀跟伤痛,灼了他的眼睛,也跟着疼。
他并没有出声打搅她的情绪,也陪着她一起悲恸,神思有些恍惚起来。
那,是他们的孩子,不是别人的,切肤之痛。
他的心,在她流泪的同时,跟着一次次抽搐,呼吸也紧跟着紊乱了起来。
她的泪,似乎流不完一般,他的心越来越酸,最后酸到了无力,浑身的体力都透支了,痛的感觉是那样清晰。
眼角微微湿润,他一怔,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是泪,没她那般得多,就微微湿润而已。
应该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了,也带出了眼泪。
他一向觉得男人流泪是可耻的,但是此刻,他并没有厌恶自己,而是觉得这是应该的。
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虽然自己知道得很迟,但是最终还是知道了这条生命的存在,还为此力争过。
现在想来,他不应该跟她争的。
那个孩子的骨血,已经深深地融入到了她的身体当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的视线终于对上了,明明隔着氤氲的水雾,但是在这一瞬间,彼此都将彼此看得很透彻,因为两个人身上的伤痛,都是浓得根本化不开。
都为那个逝去的孩子痛惜,丛笑想要开口,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来,纪无忧亦然,两个人,难得在这一刻有了默契,可是这个默契的付出,代价太大了,以一条稚嫩的生命为代价。
空气,似乎凝滞了。
祁墨跟梁孤简也到了医院,直闯司仁贵的地盘。
司仁贵已经打听出来了,消息还很有用。
祁墨跟梁孤简迫不及待地催问,司仁贵的表情也十分的凝重,梁孤简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祁墨拧着眉头,故作轻松地开口,“说吧,无论什么,我都能够接受。”
他的心脏足够强大,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波折之后,想要不强大也不行。
看司仁贵的神色,祁墨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丛笑被救走跟纪无忧应该脱离不了关系。
尽管祁墨跟梁孤简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还是被司仁贵接下来的一番话震得晕头转向,不敢置信,“丛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清宫手术也已经完成了,现在转入了普通VIP病房,我跟她的主治医生打探过了,她还没有醒来,她的主治医生说她今天都不会醒来。送她来医院的人,是纪无忧。”
梁孤简悄然无声地在祁墨的脸上来回逡巡了片刻,渐渐地,似乎有了一丝恍悟,不禁也沉默下去。
祁墨只感觉到心脏一波一波地振动,血液都在往脸上涌。
一阵寒意沁进了他的皮肤,向上直抵心脏。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祁墨努力调整着凌乱的呼吸,孩子没了,他没想到丛笑腹中的这条生命就这样没了。
孩子没了,这归根究底,是阡陌一手主导造成的,而促使阡陌的导火线,却跟自己有关。
与她相处短短的几个月里,他知道她对这个孩子极为在意,她是为了这个孩子才跟自己走进民政局的,若是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她根本就不会正视自己一眼。
自己虽然嫉妒这孩子是纪无忧的骨肉,但是无法否认若非这个孩子的缘故,他跟丛笑根本就不会有所接触,更加不会因此发现她的美好。
孩子在他们之间,功不可没。
刚才还跟司仁贵说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能够坦然接受,这下他真的吐露出了事实,祁墨却宁可自己不知道这个事实,他甚至更加不愿意知晓这个孩子是怎么没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