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娮出去了，何心才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架子。
怎么就真的是那一块料子被拿走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那丫头还挺有眼力的么。
褚姌也随便挑了两匹缎子，吩咐菀枝抱着出去，转而对想两位姨夫人告别：“七姨娘、八姨娘姌儿已经选好了。就请两位慢慢挑选吧。”
“嗯。”梁姿洛微微点头，道：“回头找个手艺好的绣娘，把衣裳给你做的好看点。我们姌儿如今也十三了，出落得越发标致。不知叫这城里多少人家的少爷为之心动呢。”
“七姨娘就会打趣姌儿。”褚姌含笑转身离开。
“这丫头，还会害羞呢。”梁姿洛阴阳怪气的说。
“大小姐的婚事，想来夫人一定格外上心。”何心似是不经心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倒是让梁姿洛不免有些失落：“可不是么。大小姐是夫人嫡出的千金。有是咱们府里的长女。婚事当然是风光无限了。哪里是咱们这些妾室的孩子可以相较的。”
“也未必。”何心笑道：“姐姐的婕儿乖巧懂事，聪颖可人，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还愁找不到好婆家吗？”
“婕儿才四岁，还早着呢。”梁姿洛微微勾唇。“但愿这些年我能多给她攒些嫁妆，来日能嫁得贵婿。”
“姐姐这样打算很好哇。”何心有些忧虑的垂下头去：“不像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孩子呢。”
“迟早的事。”梁姿洛又是一声轻叹：“咱们要是都能给老爷再添个儿子就好了。”
“姐姐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肯定会如愿的。”何心这话说的很真诚，半点都瞧不出虚伪来。
梁姿洛少不得喜悦点头，抚了抚自己的脸：“我也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虽然没有夫人那么好的娘家，可也并不是寻常的小户。来日，若我能得一子，想来娘家也会多看中几分，再得些老爷的眷顾，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我还真是羡慕姐姐呢。”何心一面陪着她说话，一面在想，这外面怎么还没有动静呢？难道那些奴婢都瞎了眼睛，连那么好的料子也看不出究竟吧。
“咳！这有什么可羡慕的。八字还没一撇呢。”梁姿洛一壁拿着料子往身上比划，一壁从何心的眸子里看自己的样子。“老爷成日里惦记的只有朝政。近来更是鲜少来咱们房里走动。倒是听说昨晚上去瞧了夫人，可没一会儿就回了书房呢！”
“兴许是朝政繁忙吧。”算一算日子，何心也有个把月没伺候过老爷了，她无奈的笑了笑。
“得了吧。”梁姿洛不满道：“圣上日理万机，还不是子孙满堂么。咱们老爷再忙，还能忙过圣上去？”
“嘘！”何心连忙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的好姐姐，可不敢什么话都说。”
梁姿洛轻巧一笑：“这里不是就只有咱们姐妹俩么。你听了就当没听见便罢。”
“是。”乖巧的垂下头去，何心反而是担忧老爷为什么不来。而她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好福气。
正想的入神，忽然就听见外面的奴婢嚷了起来。
“怎么能这样呢你们，是瞎了眼吗？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哎呦，这可怎么办！我得怎么向老爷和夫人交代呦！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梁姿洛心头一惊，皱眉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妹妹咱们去看看吧。”
“也好。”何心虽然面露担忧，却早已经心里有数。
两个人紧忙走出去，看见管理料子库的王婆子跌坐在院子当中，当着一群婢子又是捶胸又是蹬腿的，不由纳闷。
“你这是什么样子？”梁姿洛一脸的不满：“好歹也是褚府里的老人了。这么作也不怕丢了你的老脸吗？”
王婆子一看是七姨夫人，顿时眼睛就亮了，连跪带爬的奔过去，连连叩首。“七姨夫人、八姨夫人，求求你们救救老奴吧。求求你们替老奴说两句好话吧。老奴丢了这张脸没什么，可老了老了，不想连命都搭进去，求求你们救救老奴吧。”
“这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何心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你先别又跪又求的，赶紧把事情说清楚，这样子多吓人。”
梁姿洛也是这个意见：“就是的，说事儿。”
抹了一把泪，王婆子伏跪在地上，仰起头看着两位姨夫人，眼泪汪汪的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刁奴不好好干活。把上一回宫里赏的料子竟然放在了新料子库房里。方才叫个奴婢给拿了去。那些绣娘也是的，手脚倒是麻利，量好尺寸说剪就给剪了。那可是宫里御赐的东西啊，怎么能给个奴婢用呢。即便是赐给了咱们府里，也就只有夫人和嫡亲的小姐能用。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只怕老爷的脸面也要丢了。奴婢的命也要跟着丢了。”
“你说的奴婢，莫不是大小姐带来的那个丫头？”梁姿洛惊恐的看着王婆子。“她竟然选中了宫里御赐的料子来裁制新衣？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是真的。七姨夫人，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老奴怎么敢瞎说。”王婆子吓得脸都青了，自打她接手衣料库，还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呢。
“怎么可能？”梁姿洛很不服气。“那丫头方才就和我们在同一间库房里。若真是有御赐的衣料，何以我和八姨夫人都没看见，偏偏叫她给挑走了。王婆子，你这是暗骂我们不识货么？”
王婆子连连摇头：“奴婢哪敢有这样的心思，实在是那料子的花色很素雅，就这么看上去，着实有些普通。但摸起来质地柔软不说，且织法也是极为不同的。穿在身上又轻又软，特别的舒坦。”
越说越觉得伤心，王婆子气得跳脚：“哪个没有心肝的，把那么好的料子整理到这个库房里去了，这不是要我的老命么！”
“赶紧把那丫头叫回来。”梁姿洛气呼呼的说：“保不齐她是故意的。”
“这倒不会。”何心忙不迭的解释：“她才入府几日啊，哪里认得什么好料子。再说府里有御赐的东西，她也未必知道。倒不如咱们还是先去知会夫人，看看这件事情还能怎么收场吧。”
“也好。”梁姿洛心想，女儿带着奴婢来，坏了母亲的名誉。这事情可真是有趣，这下有好戏看了。
“你，亲自将这件事情禀告夫人。”梁姿洛对着自己的侍婢木槿，吩咐了一声。
“是。”木槿应声而退。
何心这才走上前去，对王婆子道：“那料子当真已经按那丫头的身材裁剪了？”
“是啊。”王婆子哭着说：“素日里也没见她们干活这样利落。今天倒是好，当着大小姐的面想要表现一回，立马就把那料子给剪了。这不是活活要我的命吗？”
梁姿洛被她哭的心烦意乱，皱眉道：“我说王婆子，你要死就痛快点，我们都不拦着。不想死就给我闭嘴，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烦。夫人得知此事，必然会传你去问话。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再激怒了夫人，闹个雪上加霜，那你这把老骨头，今天算是真要玩完了。”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王婆子连忙站起来擦了又擦眼泪。
“多谢姨夫人指点。”
“可不是么。”何心也随声附和：“姐姐说的太有道理了。夫人是最讨厌这种事情的。”
“那可怎么办？”王婆子六神无主：“还请两位姨夫人救救老奴。”
“这样吧。”何心看她也是无端被牵连，甚是可怜，就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你马上去查查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粗心，竟然把御赐的料子乱放。还有，那个马上就裁剪了料子，没能认出御赐之物是绣娘以及记录不料用途的奴婢也都拿住，等候夫人发落。”
“是是是。”王婆子紧忙照办，吩咐了下去。
梁姿洛擎等着看好戏的心态，倒觉得今天没白来。“我说妹妹，也就是你吧，这时候还能这么好心的帮她。她们这些人啊，平日里守着个料子库，可没少干些吃拿卡要的坏事。无非是仗着夫人没有理会，就光想着怎么往自己的荷包里捞银子了。这次也好，给她们长长记性。看看往后她们还敢不敢再放肆。”
“七姨夫人就饶了奴婢吧。”王婆子苦着脸：“奴婢哪里敢有这样的念头啊。再说，奴婢从来也不敢让下头的人做这样的事，坏了府里的规矩啊。”
“有没有你们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么！”梁姿洛鄙夷道：“想当年，我也没少吃你们的亏。”
一听这话，王婆子的脸都白了。“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七姨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奴婢吧。”
“罢了。”梁姿洛只觉得没趣：“要追究我早追究了。只是给你提个醒王婆子，用人得谨慎。这回的事，可不是那么三言两语就能了的。我岂会再和你计较。”
说完了，她转身择了一处树荫遮阳：“就看夫人怎么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