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颐柔刚起身没多久，正在上妆。芍药就引了齐月莱进来。
“夫人长乐未央。”齐月莱恭谨的行了礼。
“你怎么来的这样早？”谢颐柔披散着头发，转过脸去看进来的五姨夫人，眉心微皱。她一身暗赭色的裙褂略显得老气，不过梳妆到是得体。看样子并不是急着妆扮了就出来的。
“妾身今早早就醒了，便早早起身过来，想来给夫人梳妆。”齐月莱走过来，从菀枝手里接过了檀木梳子，笑吟吟道：“妾身也有好久没伺候夫人梳妆了。”
“无妨的。”谢颐柔看上去心情不错。“原本府里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倒是难为你有心。”
“服侍夫人也是妾身心中所愿。何况这些年，夫人一直待妾身极好。若非如此，妾身怎么能在褚府里安身立命。”齐月莱处处显出恭敬之意，只是希望谢颐柔能顾念几分她与幼安的母子之情。但是对儿子的思念，她是一个字都不敢写在脸上，就更别提宣之于口了。
她手上的动作十分轻柔得体，三两下，就为谢颐柔绾好了发髻。
“妾身早起时，偶然听了那么一句，说是大小姐有心要追究揽月楼里那个通风报信的人……这就怪了，大小姐为何会有如此的举动，夫人可知么？”
“有这样的事？”谢颐柔不禁侧首瞥了芙蕖一眼。
芙蕖忙不迭的上前一步，垂首回禀：“回夫人的话，奴婢也听说了这事。就是昨晚透出来的风声，说大小姐要救出揽月楼里那个吃里扒外的奴才。还说这样的奴才就不配留在揽月楼里伺候。可是这事情从何而来，却并不曾明说。”
“知道了。”谢颐柔淡漠的勾了勾唇。
齐月莱小心的留意着谢颐柔的脸色，并没多嘴去说什么。
倒是没过一会儿，小厮来通传，说是四姨夫人也来请安了。
“这倒是奇怪了，她最近身子骨莫不是好了很多？”齐月莱稀奇的不行。上个月我去瞧她，郎中还说她得好好将养着。那天老爷回来，倒是瞧着硬朗不少。如今都能来给夫人您请安了。足见这身子是真的快好利索了。”
“那也好。”谢颐柔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平和的说：“总归能好起来也是好事。芙蕖，你去请四姨夫人进来。”
“是。”芙蕖动作利落，不一会儿就请了尤菲进来。
“妾身给夫人请安。”尤菲满面微笑，气色看着也红润。“妾身已经有许久没来给夫人请安了，不想还是来迟了。五姨夫人倒是早呢！”
“是啊。”齐月莱笑吟吟的说：“好久没见四姐了。看着气色不错，是大好了！”
“是觉得好一些了。”尤菲微微勾唇：“前些日子，得了个房子。原本也不作他想，哪知道死马当成活马衣。竟然还真给治好了。”
“这可真是喜事。”谢颐柔听她的声音很有底气，不再是那么病歪歪的样子，不免高兴。“你也算是熬出来了。病了这么多日子，也该好了。”
“多谢夫人关怀。”尤菲动了动唇，又问：“三姐现下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爱见人么？”
“是呢。”齐月莱点头：“算起来，是真的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三姐了。她不出门，也不喜欢旁人去叨扰。成日里就把自己关在自己那个小院里。进出送吃的用的，都是她身边的亲信。外头的人一个也不许进。听说老爷还曾去看过她两回，也都被拦在外头。再后来，老爷也就没去过了。”
“唉……”尤菲皱眉：“想当年，咱们和夫人一道伺候老爷，是如何的和睦。现下府里又添了那几个新人，和从前都不是一样的了。”
“是啊。”齐月莱禁不住点了点头。但她对尤菲更多的是提防。毕竟尤菲比她先入府，昔年没生病的时候，也算是老爷宠爱的妾室。且这个尤菲，虽然病了这多年，却一直都不曾被亏待，受奴才的气，想来这其中也是有一些缘故的。要么就是夫人格外怜悯，要么就是老爷心里还对她放不下。总之，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时候也差不多了，去花厅用茶吧。”谢颐柔择好了饰物佩戴在身上，便起身道一句走。
齐月莱和尤菲自然一前一后的跟着。
果然其余的几位也都在花厅里候着了。
“夫人长乐未央。”梁姿洛殷勤的紧，笑着行了礼。“妾身还以为自己来的最早呢，不想原来两位姐姐早早就来陪夫人梳妆了。看样子，妾身也就只比何心妹妹来的早那么一丁点。”
“是妾身懈怠了。”何心尴尬的笑了笑：“还请夫人恕罪。”
“无妨。”谢颐柔温和的看着她：“倒不是你迟了。只是今儿这几个偏偏来得早，才显得你迟。”
谢颐柔落座，便有婢子鱼贯奉茶。她笑笑的看着房中的几位姐妹，纳闷道：“究竟是有什么事情啊，你们个个都来得早。既都是姐妹，就不妨直说吧。”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好似都不好意思开口似的。
“那就尤菲你来说吧。好歹你也是三姨夫人，年长几位妹妹几岁。”谢颐柔还没摸清楚这几个人什么心思，只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那妾身就厚颜先开口了。”尤菲笑的有些羞赧：“这不是咱们大小姐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成了皇后娘娘么！妾身就想，二姐的女儿褚娆和妾身的女儿褚媚都已经十一了。能不能求大小姐向皇后娘娘开个口，请个宫里的姑姑来咱们府中教一些规矩。等学成了，也好去宫里做个女官什么的，来日也好找个好婆家。”
“是啊。”谢颐柔略微点头：“褚娆和褚媚也出落成大姑娘了。多学一点规矩也是好，只是入宫做女官这事，还得问一问老爷的意见。若是老爷不同意，只怕这事情也不好办。再有，那皇后娘娘虽然与咱们姌儿交情好，但毕竟是新后入宫，愿不愿意为咱们费这个心也实在难说。且皇后娘娘入宫，很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也未必就有这个功夫，不如迟一些再说。自然，你们也可以去问问姌儿的心思。”
说到这里，谢颐柔忽然有了个想法。如果在府里替老爷盯着的眼哨并不是奴婢，而是这些姨夫人，那么姌儿那丫头，有本事替周娮把她揪出来么？她可是有点期待呢。“姌儿想必最知道皇后的心意。这事能不能成，总是要问过她才能心里有数。”
“夫人说的是。”尤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褚媚去不成宫里也就罢了，可是褚娆若是不能去，妾身总觉得对不住二姐、三姐。”
“是啊，那丫头也是可怜。”谢颐柔不免叹气：“她娘走的早，一直都是由三妹照顾她。不想三妹又那么怪，说不见人，就把她丢给了你。也是难为你自己病着，还要照顾这两个女儿。也亏的是你出身极好，家教也甚佳，如今这两个女儿都已亭亭玉立，出落成了美人。这都是你的功劳。”
“妾身哪里有什么功劳，且若不是夫人眷顾，妾身哪里有本事照顾好两个女儿。”尤菲笑的合不拢嘴，却仍然垂首，殷切道：“毕竟二姐从前的心愿，就是女儿能入宫为女官，这事这么多年了，妾身一直搁在心里。如今女儿大了，也是时候该送她进宫去试试。”
“是呢。”谢颐柔不禁垂下眉目：“我还记得当初二妹产下褚娆，咱们几人去她房里探望。二妹便是说有一日若能将褚娆送进宫去，她也就能闭上眼了。”
齐月莱、梁姿洛以及何心三人，根本就插不上嘴。只能听着尤菲和夫人一言一语的说的热闹。恍若她俩才是从头走来的好姐妹，旁人在这个家，终究是外人罢了。
“那妾身等下就去问问大小姐的心意。若大小姐能同意，晚些时候，再去同老爷说不迟。”尤菲笑起来的样子，格外的温婉。
谢颐柔也是不住的点头。“如此甚好，就这么决定吧。”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梁姿洛身上：“那么七妹呢？你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梁姿洛笑了笑，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昨日妾身的母家让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只是老爷和夫人又都去了杜府。所以今儿一早，妾身就让人选了些好的给夫人送过来。”
看她的样子，谢颐柔就知道，她来得早指定是不想让人看见她送来的东西。却偏偏不凑巧，好几个来的比她更早的。”你有心了，母家送来的东西难为你舍得。”
听夫人这么说，梁姿洛心里松了口气：“夫人一向待妾身极好，不过是母家的一点心意，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梁姿洛心里却并不轻松，老爷回来都这么多日了，还不曾去过哪位妾室的房中留宿。她想要再有个孩子，为褚家诞下男丁，就得先过褚夫人这一关。所以再好的东西，她都得往这儿送。不想让人察觉，不外乎是想保住自己的颜面。
不然这些女人看着光鲜亮丽的，什么样难听的话只怕都说的出来。
“七妹真是有心呢。”尤菲笑着看着梁姿洛，唇角的冷意那么不经意的划过几许。“我一直病着，很少能见到几位妹妹。今儿这么一瞧，个个都是极美的。”
何心低头不语，只是浅浅的笑了。
谢颐柔则烦不胜烦，总觉得府里是真的要热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