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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盟军战俘在中国——香港 海南 奉天集中营(5)

1944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三年后的同一天,奉天战俘营里突然拉响了凄厉的警报,天空出现了黑压压的轰炸机编队,从那些庞大的身躯,美国战俘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自己的B-29“超级空中堡垒”轰炸机!

那天战俘们可能没有去工厂,轰炸机出现在天边时,人们都跑到操场上去看。这时有一架轰炸机突然飞临奉天战俘营上空,紧接着它的机身晃动了一下,这表明它已经投出了炸弹。操场上没有掩体,人们只好就地卧倒。有三枚炸弹投到了奉天战俘营。

108架B-29轰炸机是从中国成都出发的,来执行轰炸奉天日军军事目标的任务,主要是“满洲工作机械株式会社”、“满洲飞机制造公司”及周边地区。但由于日本人没有在地处兵工厂密集区的战俘营上做红十字标志,战俘营因此遭到了误炸。

尽管有十七名战俘在这次轰炸中丧生,五十四名战俘在轰炸中受伤,但战俘营的人们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抱怨,他们终于看到了结束自己噩梦的希望。空袭后的第三天,战俘们没有理睬日本人,他们在操场上挖了许多散兵坑掩体,以防再遇空袭时无处藏身;同时,他们还强烈要求日本人发放扣留的国际红十字会援救药品,来治疗那些在空袭中受伤的战俘。日本人终于让步了。

这次轰炸使战俘营里的日本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即将面临失败。在太平洋战场,盟军节节胜利:莱特湾战役使日本海军遭到致命打击,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日本陆军被分割在一个个孤零零的岛上,没有增援,坐以待毙;日本东京、名古屋和其他城市不断遭到美国空军的轰炸……

失败的阴影开始笼罩在战俘营中的日本人身上。但他们并没有静静等待失败的降临,他们制订了一个绝密的应对计划,并悄悄地按照步骤实施。1945年2月,战俘们深恶痛绝的日本看守“公牛”和桑岛医生从战俘的眼中消失了。在一份日后被查获的日本绝密电报上,人们找到了答案:对于曾经虐待过战俘和在押军人的人员,允许帮助他们迅速转移,或在不留线索的前提下予以遣散。然而,这仅仅是日本人绝密计划的开始。

1945年8月6日,奉天战俘营里的日本人突然变得疯狂起来:他们见人就打,有的战俘无意中看了他们一眼,也会遭到一顿毒打。日本人把战俘集中到操场上,并宣布:今天谁也不用去工厂,都站在这里,谁要是站歪了,就马上拉出来枪毙!原来,这天的上午八时十五分,美国绰号为“小男孩”的原子弹在日本广岛六百米上空爆炸,巨大的火球在瞬间就摧毁了广岛百分之六十的城区,有近二十万人死亡。这其中,就有沈阳战俘营里日本人的亲属。日本人决定开始执行那个绝密计划。

罗森道尔说,战争结束前的一个星期,他们每个人都收到了发放的十四个小土豆,他们被告之要离开,这十四个土豆是他们三天的粮食。日本人为战俘们提前发放了三天的食物是什么意思呢?日本人的绝密计划究竟是什么呢?一份保存下来的极其珍贵的日军文件回答了战俘营在遇到紧急情况时应该采取的办法:

如果情况紧急且极其重要,俘虏应集中关押在现处所,并施以严密看管,并做好最终处置的准备……宗旨是决不允许任何一人逃跑,全部镇压,不留任何证据!

他们是要把战俘们带到一个煤矿,并在那里全都处决,因为日本政府曾经下过指令,如果美国人进犯日本,就把战俘全部杀光。

11 提前启动的营救计划

4月,奉天战俘营陆续押来许多盟军高级军官战俘,其中包括帕克少将等二十六名美国、英国和澳大利亚的将军。由于日军在东南亚的溃败,他们将这些原本关押在那里的重要战俘陆续转移到了中国东北这个后方。

美国将军们被关押在奉天战俘营的消息被美军截获,他们决定筹备营救计划,以防战俘们遭遇不测。美国战略情报部门的李奇,在美国期间就接受了汉语和俄语的系统培训,并拥有一个中文名字——李和德。5月,他抵达中国的昆明,接受了跳伞训练。

奉天战俘营里两千名盟军战俘的性命危在旦夕,这里面还包括帕克等二十六名将军,甚至可能还有温莱特中将。盟军中国战区决定提前启动营救计划。

李奇回忆说,原子弹轰炸了广岛和长崎,美国情报部门估计战争快结束了。但他们得知,如果日本投降,可能要杀掉大部分战俘,所以他们对战俘的情况十分担心。还被告知美国的主要将领温莱特也在奉天,他们决定提前营救温莱特将军和盟军战俘。

8月16日,就在日本天皇宣布投降的第二天凌晨,一架B-24运输机从中国古城西安出发,机舱内有六名背着伞包的军人,他们就是美军派往奉天执行营救计划的行动小组。翰奈西是营救小组的组长,拉马尔是医生,斯塔兹负责通讯,乙藤是第二代日裔美国人,负责日语翻译,还有情报部门的李奇和飞行员保罗。

经过五个半小时的飞行,营救小组抵达奉天上空。十点二十分,营救小组开始跳伞。等跳伞队员跳伞的时候,战俘们都撞开战俘营封死的窗户争相观看,猜测着这架飞机的来历和目的。

营救队员落地后,B-24飞机盘旋回来用降落伞给他们空降了武器、通讯、医疗设备和食品。正要准备离开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架日军零式战斗机,朝着B-24飞机飞来。营救队员开始为B-24担心起来。日军零式战斗机显然没有携带弹药,准备实施“自杀式撞击”。但是美军飞行员保罗已经发现了飞来的日机,他猛地一下拉起飞机,那架零式战斗机从B-24的腹下掠过,没有撞上。

一场虚惊过后,营救队员询问沈阳战俘营的位置,一名中国人主动给他们带路。于是营救队员分为两组,一组负责看管营救设备,李奇和另外两名队员跟随中国人前往战俘营。突然,前面的小路上来了一伙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半跪在地上,正举枪对着他们。李奇身边那位没有战斗经验的医生,掏出自己的手枪准备射击,被李奇制止了。也就在同时,他们左面的树丛后面,隐蔽着的其他日本人也出来了。如果医生真的开枪射击,他们都会死掉,营救计划也就无法实现了。

他们被日军俘虏了,他们告诉日军说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日军不相信。李奇他们被蒙上了眼睛,没过多久,营救小组其余的人也陆续被押到。日本人开始打电话,和上级联系。随后,营救队员被带到奉天日本秘密警察所在地。李奇向他们讲明来意,但日本大佐说:“我在电台上也听到了一些消息,但是我还没有接到向你们投降的指示。从现在起,你们已经不是被俘人员了,我们也不会对你们有戒心了。”当李奇提出要去战俘营的时候,对方却没有立即答应。直到第二天早晨,李奇找到日军宪兵司令部。经过东京方面的允许,营救小组才被批准去见战俘。也正是营救小组的及时到来,才终止了日军即将屠杀战俘的计划。

营救队员坐上日军安排的卡车,经过战俘营的正门,直接来到奉天战俘营司令官松田大佐的办公室。李奇等人径直走进后,便坐了下来,对此松田大佐感到很是厌烦,因为他不习惯有这么多的美国人坐在自己的周围,而且也没有向他鞠躬。

李奇要见战俘营里的盟军最高长官,松田说一会就能到。过了几分钟,办公室的门口出现了帕克将军。他看了一眼松田,并向他鞠躬。李奇说再也不用鞠躬了,他们已经向我们投降了,我们会把你们大家都送回家,帕克将军十分高兴。

这时,李奇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急忙来到外面的院子里,那里已聚集了几百名战俘。李奇对大家高声说道:“你们就要回家了,战争已经结束了,日本人已经向我们投降了!”当听到已经自由了的消息时,战俘互相祝贺、拥抱着,他们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自由行动了。

营救小组带来了电影、唱片,战俘营开始放映电影,播放舞曲。战俘们含着眼泪,唱起了《怀乡之旅》。被集中营日军扣押的数以千计的战俘家信也发放到了战俘手中。在仓库里,一共发现了六十五袋被扣押的信件,艾伦一下子收到了五十四封信件,是妈妈写给他的,有的竟然是两年前的信。

然而,营救小组在奉天战俘营名单上却没有找到温莱特将军的名字。于是,李奇找松田询问,营救队员们才得知:奉天战俘营是伪满地区的中心战俘营,它还有两个俘虏收容分所,第一俘虏收容分所在吉林郑家屯(今吉林省双辽市),第二俘虏收容分所在吉林西安县(今吉林辽源市),分别关押被俘的盟军高级将领和高级文官。荷兰陆军中将德富莱摩里等人,在爪哇作战被俘,从日本设在台湾的战俘营转押到奉天,就关押在郑家屯第一俘虏收容分所。后因形势变化,在1945年5月,已被集中到奉天战俘营。而被关押在西安县第二俘虏收容分所的温莱特将军却仍留在那里,同时还有四十一名盟军高级将领。得知这一情况,营救小组决定,由李奇和医生,第二天前往西安县,营救温莱特将军等人。

西安县离奉天二百四十公里,火车行驶了一天一夜后,李奇等人终于来到了辽源战俘营。这是一个非常隐蔽的营区,位于被树木掩盖下的半山坡上。如果不是日本人给他们绘制了详细的地图,很难相信温莱特将军会被关押在这里。尽管战俘营的日本人很顺利地接待了他们,但当营救队员见到温莱特将军时,却发现被日军折磨得瘦骨嶙峋的温莱特十分消沉。因为麦克阿瑟将军曾经告诉他不要投降,可他还是投降了。

两天后,恰好是温莱特的六十二岁生日,于是,李奇为温莱特将军搞了一个生日晚会,生日蛋糕上面还插上了蜡烛。温莱特非常高兴,可是他还是不时地问李奇,他会不会因为投降,而成了一个卖国贼?

李奇明确地对他说,不是的,你是英雄,因为你拯救了那么多人的生命,现在我们才在奉天有那么多的战俘,否则我们不会有任何战俘,他们都会死掉的。

但在奉天战俘营被解救出来的战俘们,却被告知不能离开,他们必须要等到苏联红军的到来。根据1945年2月11日苏、美、英三国首脑签署的《雅尔塔协定》:中国东北地区的接收由苏联来完成,也就是说,这里的日军要向苏联红军缴械才算是正式投降。

1945年8月8日,苏联红军出兵中国东北。8月20日,苏联红军解放沈阳,设立了以斯克坦维奇为首的司令部,接收了日伪机关,占领控制了机场、铁路等重要目标,其中还有奉天战俘营。

战俘们又一次被集合起来,在他们的对面是日本军官和士兵,一名苏联红军少校以苏维埃军事委员会的名义宣布解除日军武装。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一些战俘被挑选出来,一对一地站在日本哨兵的面前,接过日本士兵交出的枪,并转身成了持枪的哨兵,而原来的日本看守则成了俘虏。然后,那名苏联少校正式宣布,盟军战俘从此刻获得自由!

在经历了四年的折磨后,战俘们终于能够回家了!

一周后,在苏联红军的协助下,温莱特将军等四十一名高级军官也顺利到达了奉天。9月2日,被日本人囚禁了三年多的温莱特将军和英国的帕西瓦尔将军,在日本东京湾停泊的密苏里战舰上,参加了日本投降协定的签字仪式。当麦克阿瑟签署完受降书后,转身把刚刚用过的钢笔交给身后的温莱特将军。这一颇有意味的过程被在场的摄影记者记录下来,成为永久的历史瞬间。

在奉天,由于苏联红军提供了交通的便利,战俘们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对于幸存者而言,这是一条长达四年、艰难而又漫长的回家之路,在这条路上充满了辛酸、痛苦和血泪;而对于那些永远长眠于异国他乡的战俘来说,回家则成了他们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路。

战争结束六十年后,一批批美国老兵重返沈阳,寻找集中营的踪迹。当年的奉天集中营已经面目全非,旧址上仅剩下一栋战俘居住的小楼房、一栋日军居住的平房、一座水塔和一根烟囱。

为了再现历史,昭示后人,沈阳市政府决定,投资五千四百万元对战俘营旧址进行复原和整修,并建立沈阳盟军战俘营纪念馆,以让和平、友谊、进步永远成为人类社会的主旋律。

2007年5月21日,在旅美华人社团的协助下,一个由美国战俘、遗属、亲属组成的五十多人的访华团再次来到沈阳。他们重返故地,追寻历史,在集中营遗址上纪念死难的战友和亲人。

悲怆的安魂曲回响在寂静的奉天战俘收容所旧营区,一束束玫瑰花摆放在纪念墙前,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低头默然肃立,他们祈祷战友、家人在天堂安息。

让战争远离尘世!

愿和平永驻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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