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所有能够使用的捕狼器都弄来了,总共有130多台结实的钢制捕狼器。我将它们分为四组,分别布置在所有通往山谷的必经之路上,每一台捕狼器都拴在一个木桩上,木桩一根根分别埋好。在埋木桩的时候,我们小心翼翼地移掉草皮,然后把挖出来的泥土全部用毯子包走,一点不漏;在埋好木桩之后,再小心翼翼地盖上草皮。一切做好之后,丝毫看不出有人动过的痕迹。我们拖着可怜的布兰卡的尸体在各个捕狼器的位置转一圈,留下布兰卡的味道。最后,我们还割下了布兰卡的一只爪子,在各个捕狼器的旁边按上布兰卡的脚印。这一次,我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措施都做足了,一直弄到深夜,才回去睡觉,等待结果。
夜里我仿佛听到了老洛波的声音,但是我不敢肯定。第二天,我骑马去山谷北部巡查,直到天黑,都一无所获。在吃晚饭时,一个牧牛人说:“今天早上,山谷北部有个牛群闹得很厉害,可能有东西被捕狼器夹住了。”次日下午,我终于赶到了牧牛人说的那个地方。走近一看,一只像灰熊一样巨大的动物在那里挣扎,妄图挣开机关逃走。我知道,这个被捕狼器死死咬住的正是喀伦坡平原之王——狼王洛波。
这个可怜的老英雄,一直都在寻找它的爱人布兰卡,一发现任何有关布兰卡的痕迹,便不顾一切地追踪过来,最终导致它落入我的机关中,它被四台捕狼器完全控制住,毫无反抗的余地。它的四周全是牛的脚印,看得出这些牛曾经聚在老洛波的周围,羞辱了这个曾经的暴君。
尽管老洛波被捕狼器牢牢钉住,这些牛仍然不敢走近。它被困在这里已经两天两夜了,早已没有了力气。在我们走近它的时候,它用尽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把毛竖起来,“嗷呜”,最后一次发出了它那使牛羊闻风丧胆的吼叫声,它这是在召集它的狼群。但是,这一次,它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接着,它用尽力气不顾一切地向我扑来。但是,它根本无法移动到我的面前,夹住它的那四台捕狼器,每台都绑有超过136千克的重物。它的四只脚都被捕狼器的钢牙咬住,捕狼器的木桩和链条又是互相绑在一起的,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挣脱不出,它就用那白色的大獠牙啃咬那些绑着的铁链。我鼓起勇气用我的枪托去碰它,它一下咬住了枪托,我使劲从它嘴里拽了出来,只见枪托上留下了深深的牙齿印,至今仍清晰可见。它眼中发着绿光,充满仇恨和愤怒,同时不断地用它最后的力气想要发动攻击,对付我和我那匹吓得瑟瑟发抖的马。地面被它用爪子刨出了一道深深的沟。最后,在饥饿、体力耗尽以及失血过多的共同作用下,它终于扛不住了,倒在了地上。
尽管老洛波有无数的劣行,但当我真正要对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狼王下手时,还是有一种于心不忍的感觉。“你这个为非作歹的老强盗,再过一会儿,你就什么也不是了,只会变成一堆腐烂的臭肉罢了。”说完,我手一挥,将手中的套索扔向了老洛波的脑袋。但事情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顺利,想让这个狼王屈服,可没那么容易。在套索还没有落到它脖子的时候,就被它一口咬住,接着一使劲,便将那又粗又硬的绳索咬成了两段,甩在了它的脚下。
当然,我可以用枪打死它,但是我不想弄坏它宝贵的皮毛,于是我骑马赶回营地,找了一个牧牛人和一根新的套索。我们先向老洛波扔了一块木头,它一下咬住了木头,趁它还没有来得及吐掉口中的木头,便迅速将套索丢了过去,紧紧地套在了它的脖子上。
我们使劲地拉绳索,洛波凶猛明亮的眼睛渐渐暗了下去。看着它只剩一口气了,我大喊:“不要杀死它,我们要活捉它。”此时老洛波已经彻底没有了力气,我们拿起一根粗木棍,很容易地把它横塞在洛波的嘴里,这样它的嘴就没有办法伤人了,然后再用粗绳子把它的四只爪子也绑起来,最后把粗绳子绑在了它口中的粗木棍上,这样粗木棍和粗绳子互相拉住,洛波就再也没有办法动弹了。当老洛波的爪子被绑起来以后,它再也没有做任何反抗,只静静地瞪着我们,仿佛在说:“好吧,落到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便。”从这时候开始,它再也不搭理我们了。
我又拿绳子把它的腿牢牢绑了一遍,它没有呻吟,也不叫唤,甚至连脑袋也不转一下。我们两个人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把它抬到马背上。它呼吸均匀,像在睡觉一样,眼睛也变得清晰明亮了,但是它并没有看我们。它一直定定地望着远方那一大片起伏的山地,那是它和狼群曾经自由自在、为非作歹的王国,但是它的狼群现在已四分五裂了。它一直这么望着,直到山谷里的岩石把它的视线挡住。
我们一路走得很慢,最终安全地返回了牧场。一到牧场,我们就给它戴上一个结实的铁项圈,并用一根粗铁链子将它牢牢地拴在一个大桩子上面,然后解开了绑在它脚上的绳子。我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它,一些关于狼王的传说也不攻自破了。它脖子上没有什么传言中的金圈,它的肩上也没有与魔王撒旦结盟时烙上的反十字标记。不过在它的腰部却发现一个巨大的伤疤,据说是坦纳瑞的猎狼犬头领朱诺的牙印,那是朱诺在峡谷的沙地上被老洛波杀死前,给老洛波留下的纪念。
我在洛波的旁边放了肉和水,但它一点也没动。它平静地趴在那儿,用它那对意志坚定的、黄澄澄的眼睛看着我背后的山谷,透过山谷的入口望向远方,望向那片郁郁葱葱的草原——那是它的原野啊;那是一片令狼群垂涎三尺、无限留恋的美丽的大草原。我走过去碰了碰它,它一动不动。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它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片草原。我担心它晚上会召来部下,还专门设下了机关,然而它并没有那么做。它只在被抓之前叫过一次,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就再也没有叫过。
据说,丧失了力量的狮子,没有了自由的老鹰,以及失去了伴侣的鸽子,都会因此心碎而死。而眼前这个残忍的强盗,经历了所有这些打击,它能不伤心欲绝吗?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我发现它极其平静地躺在那里,只不过它的魂儿已经离开了——老狼王洛波死了。
我把它脖子上的项圈取了下来,然后和另一个牧人一起把老洛波的尸体放到了布兰卡的旁边,那个牧人叹了口气,对着老洛波的尸体说道:“在这里,你终于找到她了,你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