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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大红的奖励

丹尼再也没有耽搁,他看了一眼小屋里的人,然后着手准备出发。他把一个帆布旅行包从架子上取下来,往里面装了一盒火柴、一块肉、一小包咖啡、三千克面粉、两块面包和一个急救箱。然后,他把带鞘的刀挂到皮带上,放了一盒子弹在他的口袋里,最后把枪从架子上取下来扛在肩上。现在是时候去那片荒野找黑熊算账了。大红跑过去严肃地坐在他的旁边,当丹尼走到门廊那里的时候,它紧紧地跟了出去。

丹尼出发了,温暖的风吹着他的脸和脖子,吹皱了他的衬衫。他现在十分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而且他从来没有如此冷静过。

大黑熊必须死,他十分肯定。不仅仅是因为它杀死了阿萨,弄伤了罗斯,还因为它可能会伤到或杀死其他人,温特比荒凉且地势险要,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危险的准备。丹尼思索着,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大黑熊,因为只有藏在那里,它才可以避开人们的追踪。现在大黑熊已经向他们证明了它的实力,它袭击了罗斯,好像是在说明,要是没有它的允许,谁都不能去那里。而丹尼知道,他必须面对大黑熊的挑战,他必须去那里,在大黑熊的地盘跟它打。这件事是他不能忽视或者逃避的。

同时,他也清楚地认识到此去的风险很大,但有成功的机会。主要在大红,这是他除了罗斯之外最爱的。在捕杀大黑熊的时候,大红有可能被杀死,或者即使不被杀死也会受伤,但事实是丹尼必须带它去猎杀黑熊,猎杀那个危险的恶棍。尽管这样一来,丹尼那么长时间训练大红捕鸟的工作会变得毫无意义。最后,丹尼考虑到自己可能会受伤,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去,罗斯也希望他去。罗斯和丹尼一样,他们都了解温特比,谁要是面对挑战的时候胆怯的话,就永远不会成功。丹尼咬着嘴唇。他虽然还年轻,但是已经长大了,知道了生活的艰辛。而且,在他看来,他未来的日子里将会遇到很多的熊。他将来要是遇到熊会怎样处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今天怎样来面对大黑熊。这是他的战斗,他必须不怕损失和牺牲,必须不顾一切地努力战胜它。

他走下台阶,没有去看狗窝,而是直接走过草地,走向山毛榉林。这时候金灿灿的阳光斜射下来,在森林的地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像画卷那般美。大红紧跟着他,好像是在用它的方式说明这是一次非比寻常的旅行。甚至是到了石头山顶,丹尼都没有回头再看看小屋。

丹尼走在大高原的边上,尽量避免踩到正在生长的小月桂树。他们走得并不快,一路上还有昨天罗斯追踪黑熊的过程中留下的痕迹,以及他受伤后痛苦地走回家的痕迹。当然,在大黑熊杀死猎犬的地方现在已经找不到新鲜的痕迹了,看来他在对付大黑熊之前可能要在这一地区待上好几天。但是他应该留下来,也必须留下来,直到最后跟大黑熊算清这笔账。

夜晚来临,丹尼在一条从山谷流下来的溪水边停了下来。他从包袱里拿出了一根线和钓鱼工具,翻开一块石头,抓出蜷缩在石头下面潮湿的泥土里的虫子,然后他在小溪里钓到了八条肥美的鳟鱼。这里的鱼很多,每次都是他刚把诱饵甩到溪里就有许多小鱼急着来咬钩了。他把鱼穿在树枝上点起火来烤,烤好之后便跟大红一起吃起来。最后他把火堆移到一块巨大的石头前面,背靠着大石头坐了下来,他盯着火苗看,同时抚摩着大红。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他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首先是要相信自己,然后是相信大红。他的第一判断是这条大猎犬是一条勇敢的狗,还很聪明,也很漂亮,近乎完美。不知怎么的,他现在很清楚地知道,他的判断一定是正确的。

伴随着清晨第一丝晨光,丹尼从睡梦中醒来,他又钓上来许多鳟鱼。吃完鱼后,他和大红开始朝着山谷进发了。他爬过了最高的山脊,然后跑进了山脊上的一大片松树林里,那里是罗斯和他的猎犬跟大黑熊展开那场悲壮战斗的地方。温暖的风吹下山岭,吹在他的脸上,丹尼加快了速度。有一种渴望在推动着他前进,而他也更加坚定地握着步枪。大红已经跑到前面的小灌木丛了,瞧了瞧后又跑回来了。

丹尼爬上那座山,来到他和罗斯两年前抓到那只渔貂的洞口,然后他往东坡走去,站在那棵板栗树下面。那棵板栗树现在已经死掉了,所有的树枝都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灰色枯枝,小树枝也被折断得不成形了。他从脚下裂开的山谷看过去,看见了一棵巨大的松树生长在对面山坡上。风从山谷里吹来,吹得下面小松树顶端的叶子沙沙作响,就像在唱歌似的。丹尼用眼睛测量了一下,沿着直线通过板栗树看向大松树,在下面的山谷里,他看见一只早早起来巡视的乌鸦随着气流滑翔着飞进了小松树林。在山谷的尽头,另外一只乌鸦发出沙哑的声音,不久就飞了下来,落到刚刚第一只下降的地方,那里就是猎狗倒下的地方。

丹尼看了看那里。有一天他会回来的,他会把老麦克和他的两个小狗崽合葬在一起,而且还会在它们的坟上记录下它们曾经在这里所展开的殊死搏斗的战绩。但是现在首先要做的是给它们报仇,然后再来祭奠它们。

丹尼坐在了下面一个板栗树桩上,一条胳膊抱住大红的脖子。他把步枪放在他可以随时拿起来进行射击的地方,然后眉头紧锁,开始沉思。他可以走下山谷,然后找到大黑熊的足迹,但是那可能要花费好几个小时甚至是好几天时间。

“他会去哪里呢,大红?”丹尼轻声地问,“那个老恶棍离开这里会去哪里呢?”

大红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转过头去舔丹尼的耳朵。丹尼盯着地上看,有一只蠕虫在一步一步地往前爬,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拍拍脑袋一下子站了起来。昆虫的卵是孵化在死掉的潮湿的树干上的,那种树干上会布满虫子。大黑熊在大胆尝试袭击农场失败之后会重新回到野外生活,而在这个季节,虫子是最丰富也是最容易得到的食物。

丹尼低下头,闭上眼睛,他试着在脑海里重现这一地区的景象,因为他了解这里。大黑熊强壮凶悍,而且胆子够大,竟然敢去伏击三条猎犬和罗斯,它离开战场的时候还没有盲目恐慌。它很有可能在离开之前停下来等了一会儿,看看是不是还被其他人或猎犬跟着。但是它已经跑了很久了,在离开之前需要休息一下,然后吃点东西。离这里两座山的地方有大量的落叶,那里的树干都长满苔藓而且时常有果子从上面掉下来。丹尼快速思索着,想清楚之后,他马上起身开始朝山下搜寻。在追踪那些陈旧的痕迹之前,他会首先选择穿过那两座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黑熊留下的新鲜痕迹。

丹尼艰难地爬上一座山,然后从另一面下山,再爬到前面那座山的时候,大红始终紧紧地跟在后面。当丹尼站在山顶盯着山坡时,大红就在他周围走来走去,它竖起耳朵,颈部的毛也竖了起来。它咆哮起来,抬头看着丹尼,摇起尾巴来。

丹尼蹲下来,把手放在大红的口鼻处,他努力地顺着大红盯着的地方看过去。风正吹着小灌木丛,丹尼举起他的枪,另一只手握住枪托,准备射击。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慢慢地走下山坡,经过了黄色的被撕破的树桩,前面一大片都是这样的树桩。有些树干已经被强大的爪子抓碎了——那是一头黑熊做的。

有一条小溪从山坡上流下来,小溪的水软化了地面,丹尼在那里发现了大黑熊的足迹。他单膝跪地,俯下身仔细查看着,那脚印比自己的脚掌还要长,比自己的手掌还要宽。他猜这就是他要找的了,显然,大黑熊来过这里吃虫子。溪水边的足迹大概是两小时前留下的。丹尼抓住大红的颈背,让它把鼻子放到那足迹上面。

“这就是它,”他说,“就是我们要找的恶魔。”

大红在那足迹上使劲嗅着,然后抬头看着丹尼,接着坐下来,尾巴平放在地上,沿着山坡往下看。大红从来就不是一条追踪足迹的狗,现在也不可能马上就改变。但是如果它能追踪到大黑熊的气味并且马上追赶的话,它就有可能追上大黑熊并最终咬上它。丹尼往回爬上山顶,坐了下来,现在还是吹着西风,风吹得很轻但是很稳定。云从天空飞过,松树的顶部也被吹弯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丹尼都紧紧地盯着山谷。

现在大黑熊显然不在这里,否则大红会闻到它的气味而且能马上指出它在哪里。但是大红现在根本就没有警觉的迹象,也不知道如何跟踪。丹尼往回看了看他发现脚印的小溪那里。要是他愿意,可以直接跟着脚印走,最终会找到黑熊的,但是他必须跟它斗智,就像是会技巧的伐木工一样。尽管足迹还很新鲜,但是还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追踪,因为有岩石地面。丹尼又看斜坡那里粗大的腐烂的树干,它们静静地躺着,上面爬满了虫子。如果大黑熊想要休息几天的话,它可能不会走得很远。但是它究竟在哪里呢?有什么好办法找到它呢?

丹尼直起身来,直接往山顶上爬去,大红跟在旁边。他们从山谷穿了过去,接着走过了接下来的山,朝更远处的山走去。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杂草丛生的山谷,从这里朝东直走,在行走的过程中,他一直都在熟记脚下的路,同时也不忘观察大红。大猎犬在茂密的树林里已经离开他三四次独自去捕捉鹧鸪了,但是从来不把鼻子放到地上检查脚印的气味,而丹尼也没有看见前面有熊的踪迹了。大黑熊这时候一定是在某个地方故意绕着圈走。

丹尼往正东方走去,刚好穿过刚走过的那座山的山下,然后回到了树上长满虫子的地方。他绕过去,穿过这座山和前面那座山之间的山谷,最后坐下来开始思考。他吃了面包和培根,也分一些给大红吃,之后背靠着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黄昏渐渐来临了,那些古怪的蝙蝠在他前面的小溪上空忽上忽下地飞着。

在丹尼再次爬上山之前,夜变得漆黑了。他把包袱留在了小溪边,只带了手电筒和三节手电筒用的电池,还有他的步枪。现在还是吹着稳定的西风,一切都很安静。突然,他听见了一声轻微的拍击声,大红马上停下来仔细地倾听那声音,丹尼也跟着停下来。他现在到坡顶还需要爬行三四十米。

丹尼的脖子紧绷着,身体有点儿颤抖。他同大黑熊打过几次交道,但是大红追击大黑熊那次,丹尼不敢朝它射击,怕它伤到大红,但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开枪击中它。尽管大黑熊已经在白天被追踪过很多次了,但是就丹尼所知,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夜里去捕杀它。他来到了山顶,在黑夜里摸索着大红,一碰到大红,他便紧紧地抓住了它。

大红似乎有点儿紧张,丹尼把枪放到膝盖上,他的另一只手捂住大红的口鼻。此刻他为自己感到骄傲,他很激动,他之前的设想再一次被证明是正确的。大黑熊并没有走远,他只是在吃饱了虫子之后找了一个茂密而隐蔽的树林睡觉去了。现在,它又回来了。从斜坡下传来了大黑熊撕裂木头的声音,接着,黑夜又回到了可怕的寂静中。

但是很快这安静就被大黑熊旁边那些四下逃窜的虫子所发出的声音打破了。这时候有微风吹出山谷,打了个旋涡后从四面八方扑来。大红还是保持着紧张状态,它紧紧地贴着地面。丹尼把枪死死地攥在手里,一只手握住枪托,一只手扣住扳机。在黑暗中很难预料会发生什么。

大红转过头,它很镇定地跟着丹尼。丹尼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山脊,他一步一步地继续往前跑,沿着刀锋似的山脊跑,直到他绕了一圈再看到山谷之后就转弯了。丹尼狠狠地咬着嘴唇,甚至连嘴唇被咬破,一些鲜血流进嘴里也没发觉。然后他松开大红,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手电筒。

他们正在捕杀那头伤害罗斯的大黑熊,但是反过来,在这漆黑的夜里,那头大黑熊也在捕杀他们。大黑熊已经回到了枯树那里吃虫子去了,此时它也闻到了大红和丹尼的气味,它不会选择再次逃跑,而是宁可在这漆黑的夜里做个了断,这是它最喜欢的方式,也最适合它的性格。丹尼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决斗就摆在眼前了,但是他试着冷静分析以便正确对待。大黑熊不是普通的熊,它个头更大,肩膀更宽,本性更凶残,而且它比丹尼曾经碰到过的任何一头熊都更聪明。毫无疑问,它还记得大红,因为大红曾经咬过它,尽管它现在可能还有点儿害怕这只狗,但是它也知道迟早有一天它会再次遇到大红的,一旦遇到就必须战斗,无路可退,它会用自己的优势去战斗,进而消灭对方。

黑暗中,它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他们,并在他们周围巧妙地走动,它正在鼓起勇气寻找恰当的机会进攻,而且是在寻找最佳的方法。现在它马上就到山下了,它正牢牢地盯着他们,用它的灵敏的鼻子嗅他们的气味,用它的耳朵听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丹尼给步枪上好膛,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很大。他右手拿着枪,左手紧紧握着手电筒,然后轻声说:“你留在这里,大红。就在我旁边。”

山坡下全是鹅卵石滚动时发出的声音,还有爪子抓在石头上的声音。丹尼努力地回想着,试图想起他早上在山边已经看过的周围的环境。最近的大岩石距离他们目前站的位置大约五十米,而现在,大黑熊一定是在石头上走。他想将手电筒的光一闪而过就马上射击,但是他犹豫了。大黑熊有可能会再走近一点,近距离更好射击。要是它不走近的话,要是它不打算展开攻击而是直接跑掉的话,我该怎么办?丹尼一边思考着对策,一边催促大红跟着自己。也许在这荒野的某个地方,大红还可以像上次一样再咬大黑熊一次。

这时候,大红再次面朝山脊,然后向前走了一步。丹尼准备好手中的步枪和手电筒,这一次大红没有转头,因此说明熊正静静地站着。丹尼把手电筒的开关推开,手电筒马上亮了起来,白色的光束瞬间照射到黑暗中,他看见有什么东西正站在约二十米远的山脊上面。山谷里的风从四周吹过去,把那家伙肚子上的长长的毛发都吹得卷曲起来了。

丹尼把枪举起来,用那只拿着手电筒的手支撑着,然后瞄准那束光。这时候他有些恍惚,认为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都是不真实的,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近距离直面这个巨大的怪物。这样的事本来只能在梦里出现,醒来后就会发现只是模糊的记忆而已。但是他的手的确是扣动了冰冷的扳机,步枪在黑暗里喷出了一团很小的红色火焰。就在枪响之后,大红的吼声在这漆黑的夜里响彻山谷,几乎就在同时,大红和大黑熊扭打在了一起。

丹尼一次又一次开枪,然后拼命地掰开枪杆,把一颗又一颗子弹往里面填充,来对付那个迎面而来的黑色的大家伙。一种绝望的感觉几乎要把他压倒了。大黑熊似乎并没被打中,继续向他冲过来。现在,黑熊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怪物,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没有生命的妖魔鬼怪,子弹打在它身上似乎都不起任何作用了。丹尼睁大眼睛看着它朝自己冲过来,距离自己仅仅只有十米了,然后是六米,那一刻,要是没有大红的话他早就命丧熊口了。

大红看见黑熊朝丹尼扑上去时,它赶紧冲过去。大黑熊的爪子忽地一下转了方向,朝大红的胸部拍去,大红被拍打在地滚了几圈。这时候,大黑熊的注意力从丹尼的身上转移到了大红身上,它赶过去,想一口气终结大红的性命。

这时候,丹尼急忙将更多的子弹装到枪里。随后,他冲上前把枪口对准大黑熊的耳朵,扣动了扳机。大黑熊猛地痉挛一下,颤抖着,慢慢地倒下去不动了。

惊魂未定的丹尼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步枪悬挂在他身边,手电筒掉在了地上。浑身是血的大红怒吼着冲向黑熊,但是随即停下来转头看着丹尼,它的嘴张得很大,气喘吁吁吐着长长的舌头。此时的丹尼已经摇摇欲坠了,步枪哗的一声掉到了地上,丹尼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现在他只想着大红,漂亮、勇敢、坚强而又高贵的大红。

“大红!”他带着哭腔喊道,然后快速跑过去,跪在地上仔细查看受伤的大红。他的手急切但轻柔地在大红的左胸和腿上摸索着。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流了下来,他感到大红身上的肌肉被撕裂了。当他打开手电筒之后,他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大红再也不可能参加并赢得赛狗会的比赛了,它的前腿被大黑熊撕掉了一半,丹尼赶紧抱着大红下山,来到山下他留下包裹的地方。他轻轻地放下大红,并在大红旁边跪了下来,他往大红的伤口上撒了一点磺胺粉,绑上白色的绷带,丹尼脱掉外套给大红做了一张柔软的床,然后生起了火。

天慢慢亮了,太阳穿过早晨的迷雾静静地照到山谷里,小溪哗哗地流淌着。大红抬着头,僵硬地躺在外套上面,在黎明的晨光里对着丹尼咧开嘴并缓慢地摇着尾巴。丹尼拆开绷带看了看伤口,谢天谢地,大红的伤口并没有感染。但是距离大红下次出去打猎,还需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丹尼拿出钓鱼竿去小溪里钓鱼,钓上鱼来之后抛给大红,让大红吃一些补充营养。下午的时候,他爬回山上,看着大黑熊静静地躺在那里。即便是现在,丹尼在看到大黑熊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战栗一下,如果不是看见那个庞大身躯此刻一动不动,丹尼一定会以为昨晚发生的事是在做梦。此时大黑熊的的确确就躺在那里,永远不会再站起来了,它轰然倒下的身躯表明了这个曾经的丛林之王已经彻底被打败了,躺在了它曾经统治的荒野里。

连续好几天,他们都在小溪边露营。大红偶尔会从他的外套上起来四处走走,而丹尼则用心照顾着它。大红的伤口恢复得很好,但是留下了一个难看的疤痕,而且以后它的右前腿再也使不上劲了。丹尼把大红拉过来,紧紧地抱着它。

到了第八天,他们离开了这里开始往家走,大红一瘸一拐地跟在丹尼后面。那天晚上,他们在另一个山谷扎营,就在石头山的山下茂密的月桂树林里。大红的头枕在丹尼的膝盖上,而丹尼则坐在火堆前面,火苗在不断跳跃,他盯着漆黑的夜空,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变了。过去的丹尼随着大黑熊而去,一个崭新的丹尼出现了,这个新丹尼能够做到他以前完全做不到的事。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穿过山毛榉林进入了空地,看见了小屋。丹尼停了下来,将左手放到大红的头上。罗斯站在门廊上,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头发花白、身穿清爽运动衫的人,哦,原来是哈金先生。丹尼惊讶地摇摇头。要是在过去,丹尼这样带着受伤的大红回来,遇到哈金先生的话,他一定会吓坏的。但是现在的丹尼已经完全能够应付这样的事了,就像他可以做好其他的任何事一样。他缓缓地走过牧场,走向小屋。这里一切都有了变化,阿萨和三条猎犬没有了,只剩下了罗斯、雪莱、大红和自己。

丹尼的目光在他父亲的左手臂的吊绳上短暂地停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他的脸。

“它死了,”丹尼说,“它死在山脊上了。我们在夜里找到了它,我和大红在夜里把它杀死了。”

罗斯点点头,“干得漂亮。”他低声说道。

丹尼转过脸看着严厉的哈金先生。大红的腿不断地动着,丹尼把手放在它头上。

“都怪我,”他说,“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是我让大红去捕杀熊的。要是我不带它去,它就不会受伤了。但是我还是带着它去了,它以后再也不能参加赛狗会了。不过,大红天生就是一条非常优秀的猎犬,我很爱它,不希望它受任何伤害,但是还是希望它能跟我们一起打猎,我不会太宠它,而且永远不会。要是你愿意把大红卖给我,我愿意付给你买它时的成本,7000美元一分也不少。”

他听见了罗斯的叹息声,但是毫不在意。他似乎突然之间变得成熟了。丹尼·皮克特虽然出生在贫困家庭,但他不会永远过着贫困的生活。他已经摆脱了以前的束缚和禁锢,就算以后他和罗斯会因此而苦苦挣扎一辈子,他也绝对不会后悔,而且如果别人能做成大事,那么他确信自己也可以。

“我没有7000美元,你也知道我没有。但是我可以赚到,给我一些时间就能赚到钱。我必须得到大红,我不能再和它分开。它必须是我的。而且我再说一次,只要你愿意把它卖给我,我会一分不差地付钱给你的!”

哈金先生忽然出乎意料地说:“报价很合理,我会接受的。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你的想法有点儿像个傻瓜。”

“为什么?”

“因为有人被那头熊伤到了。既然黑熊伤害了人,它就也能杀死人。我相信,任何动物的生命都没有一个人有价值。如果你必须让大红帮你捕杀那头熊,那么你就有权利得到它。”

“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是什么原因使你认为我不是这样想的呢?另外,丹尼,我要是把那条狗卖给你可是个好买卖啊。它已经赢得了该品种的最佳猎犬称号,它以后再也不会赢得比赛了,因为它不再完美了。不过,它还可以做些小事情啊,比如配种。你可以把它带出去,然后以每次75美元的价格配种,我相信这一地区的任何爱狗的人都十分愿意带着他们家的母狗过来配种并且付款。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收钱,到时候可以随便挑选小狗狗。顺便说一句,现在你在我这儿有了更多的责任,我每个月会给你100美元。我会扣下你工资的50美元,就把那当作是你每个月付给我买大红的钱。这样的话,大约是明年,要是一切正常的话,你可以自己报个工资数目。当然,我也相信不会出现问题的。毕竟能够很好地跟狗儿相处的人并不多见。即便是今年我们不能带大红去,我们也可以带雪莱去啊。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训练它,但是如果我们要参加赛狗会的话就需要罗伯特来照顾小狗崽了。”

“狗崽?”丹尼茫然地说道。

哈金先生咧嘴笑了起来:“你觉得雪莱怎么样,丹尼?”

“它是条很棒的狗。”

“你爸爸也是这样想的。他……”

“我告诉哈金先生虽然我曾经是个猎人,”罗斯有点羞怯地承认道,“但是那个雪莱,它可真是魅力无穷,深藏不露!一下子生了那么多的小狗崽。我问哈金先生是否介意我跟你一起工作来训练更多的猎犬。我不是想忘记麦克和它的小狗崽,而是这些赛特犬我不能不付钱就得到。”

哈金先生眨了眨眼睛看着丹尼:“他甚至可以得到薪水,当我们真正得到一大群赛特犬的时候,对吗?马格鲁德博士出国了,丹尼,他远去中国,在那里找到了工作。他不知道该怎么安置雪莱,所以就便宜卖给了我。但是,来吧,丹尼,我们有好东西给你看。”哈金先生又咧嘴笑了起来,“记住,几分钟之前你还没有得到大红,所以我们要一起完成这个工作,当然下一次你可以随意挑选一只小狗。”

丹尼跟着罗斯和哈金先生来到了棚屋的拐角处,雪莱在温暖的阳光里伸展着身体。它抬起它那高贵的头优雅地看着他们,然后开心地摇着尾巴跟大红打招呼。丹尼出神地凝视着。

五个小鼻子圆圆的小狗崽依偎在心满意足的妈妈旁边。但是有一只,比别的更大,也更强壮,当它听到不熟悉的声音时下意识地抬起了头。虽然还是小狗,但是它头上好像罩着一层看不见的光环,一层属于高品质狗的光环。

显然,这个小家伙继承了它父母最优良的血统,尽管它现在看来只是比其他的狗强壮一点点而已。丹尼笑了起来,他很开心,他从这只小狗的身上看见了希望,那是他从一开始欣赏优秀的狗时就有的梦想。

除此以外,丹尼还有更多的想法,这些想法几乎马上便涌现出来了。虽然现在这只小狗只是比其他的狗稍微多走了一步,然而在他的眼里,这只小狗已经远远甩开它的兄弟姐妹了。

大红僵硬地走来走去,它一边闻闻雪莱一边摇着尾巴,然后仔细看着它的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

迎着灿烂的阳光,哈金先生笑了,罗斯笑了,丹尼也摸了摸头,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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